14 说不清的姻缘劫(1 / 1)
说不清的姻缘劫
房门外的香儿,焦灼地望着老爷紧闭的窗门,时而垫脚时而搓手,心中忐忑了好久。
少爷,已经进去了足足三个时辰,为何还不出来?
正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该进去看看。就见那漆黑的雕花木门,从里打开来。老爷疲惫的喊声传来——
“香儿,推少爷出去吧。”
“是。”
一主一仆,一坐一行。
厚重的轮椅,压过回廊里散落的梨花瓣,夜晚的凉风微微撩起椅中男子柔顺的发。有一缕,悄悄拂到小丫鬟的下巴,痒痒的,却并不让香儿讨厌。
如果,就这样一生一世该有多好?
扶着轮椅把手的手指一僵,她被自己忽然冒出的荒唐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做贼心虚地偷看少爷静谧的侧脸,却见美好少年轻合着眼,嘴角轻轻勾着。
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好心情呢?香儿不禁疑惑。从她听闻少爷要去见老爷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他是要去做什么。
小姐,不可以嫁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就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凭着她对少爷的了解。
当他每一次抬起眼看着小姐时,当他睡梦里每一次惊醒呼唤那个名字时,当他落寞地坐在窗边,看着小姐挽着药寒少爷的手徜徉而过时。
她的心,也随着他微微抽痛,莫名难忍。
“香儿——”
一直安静的少年,忽然出声,惊断了小丫头飘忽的思绪。
“什么吩咐,少爷?”她稍稍俯下身,将脸贴在他嘴角边。
“我想姐姐了,我们去看看她,可好?”是欢欣的口吻,眸子也是晶亮闪烁的。
点点头,她毕恭毕敬地说,“好……”
好,你说好我如何说不好呢?只是,少爷啊少爷,今晚是小姐试穿婚服的日子,你忘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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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曦静萌卧房
一切都像梦一场,我至今还沉迷于这飘忽的梦境,兀自雀跃。
跳跃的烛光,映照这一袭大红衣衫。红袖绢,金丝扣儿,绣凤的衣边,挂珠的流苏。这是二娘赠予我的,是那个百年来冷着一张脸,从未对我笑过的二娘赠予我的。
拍拍脸,看着镜中人水润的眼、微熏的脸,从未描画过妆容的我,打扮之后也能这样光彩照人吗?
还记得大仙女那日握着握手,细细端详之后所言,“萌儿,我看你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可为何就不爱收拾打理呢?”
那时,我只是笑,冲着她傻笑,权当作是调笑揶揄我的玩笑话罢了。
现下再仔细看自己,不免对几日后婚礼的情形大感兴奋。一想到能让爹爹,弟弟和所有的仙子仙女仙翁,还有,还有那个娇媚的小姑子都瞧瞧,我罗曦静萌如此光鲜的样子,还真是……
“姐姐发生了何事?怎的一个人在床头砸嘴傻笑?”
“碍?”
一个趔趄,我差点跌下床。
“思,思儿?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歇息?”
我狼狈地站起身,脸蛋热热的。真是,我刚才发傻的样子一定被思儿看光了。唉!失败啊失败,我唯一残留在思儿面前的长姐自尊啊!
“呵呵,看你发窘的样子真好笑。和小时候被爹爹骂时候,一个样呢!”
臭小子!我咧咧嘴。
他又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屏退了香儿,自己转过轮椅向我而来。
哦,明白了,现在是姐弟谈心时间。自从前几次的暧昧事件后,我们确实疏远了。不过在成全我和药寒婚事上,弟弟的努力斡旋,又让我彻底摒弃了心里对他龌龊的猜想。
不禁又想起小时候,我总是牵着他的手一起入眠。睡前我给他说故事,他纠正我的逻辑混乱和语病。我大言不惭,死撑说自己没错。却在望见他狡黠的目光时,扛不住惭愧地低下头……美好的回忆太多了!
“好思儿,姐姐真是太开心了!”
有了自己未来的归宿,又和思儿重新亲密无间,这让我心情好得无以复加。握住思儿的手,抬起眼却瞥到香儿呆呆地立在门前却不肯出去,我不由得催促一声。
“香儿你先回房吧,等会儿我送思儿回去。”
门边身影一僵,随即扫过的眼,居然带了三分怨毒。狠狠地扭过身,她大步离去。转身带门,又甩得门板哐当响。
我被小丫鬟莫名的怒气搞得莫名其妙,低头看思儿,他也是无可奈何一耸肩。
“让我惯坏了。”
很久不见他如此好心情了。从进屋就一直笑,此时还露出这久不曾见的调皮表情。我也不肯浪费这宝贵的夜晚,赶紧抓住他问东问西,直到深夜……
“姐姐,你累了吧?”他的睫毛轻轻颤动,枕在我腿上的脸,微微泛红。
“没有没有!我还要说呢。怎么?你累了?要不今晚就睡在我房里,我们聊一整晚如何?”
“不行!”
刚才还温顺地任由我把玩发丝的少年,此刻无比坚决。
我被他这样的“冷酷”行为,伤到了热情饱满的心。
“还真是儿大不由娘,弟大不由姐。小时候你都愿意和我睡一间房的,怎么打过了十三岁生日,就非要和我分房睡?而且爹爹二娘都没意见的。”
“我那是为你好,好不?”扭过里,他黝黑的眸子理直气壮地与我对视。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病人,即使在我房里也是需要我照料。姐姐岂会介意那些什么所谓的名节之类的,只要你好,我就是——”
“嘘——”纤长的手指,点住我唇。
我眨巴眼,看着他艰难地倚着我的身体,慢慢直起身体。
“思儿——”
“千万别说什么为了我你宁愿终身不嫁的傻话,因为——”他的目光错开与我的纠缠,飘向那一边的喜服。“因为你马上就要嫁做他人妇了。”
没有任何怨恨的话,说得也是波澜不兴,却叫我一时惭愧地接不上话。
许久,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便像小时候安慰我时一样,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又顽皮地将头靠在我肩上。
“姐姐,思儿想做第一个看你穿喜服的男子,你愿意吗?”
怎么会不愿意?怎么会呢?
我当即起身,抓过喜服绕进屏风换好。换了之后,又觉得不够漂亮。复又做回梳妆台,打开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好好涂抹了一番。
终于,一切妥当了,我又忽然没了走出去的勇气。一想到,我要以这副模样出现在那对幽深的水眸前,居然紧张不已。
“罗曦静萌,你似乎注定了要让我——”
低沉的嗓音,引得我蓦然回身。
纤细的少年,倚着轮椅,邪气的嘴角微扬。迷离探寻的目光闪烁着,却在与我视线相碰的那一霎,绽放出琉璃一般璀璨的光亮。
我想我瞪大眼发怔的样子,一定很好笑。不然他为何看着,都忘记了将剩下的话说完?
对视了多久,似乎已经无法觉察。那一晚,我只记得,他是在破晓时分晨光射进窗棂的那一刻,才把后半句说完的。
他说,“你似乎注定了要让我……等待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