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美人帐边美人蕉(1 / 1)
美人帐边美人蕉
眼疾手快,吴丝竹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扶住摇摇欲跌下轮椅的思儿。我和爹爹因思儿忽然的发病被吓得不轻,只得苍白着脸,胆战心惊地看着吴某人的救治。
随身带着的包袱很快被打开,吴丝竹从中取出银针若干,一手搭着小思脉门,一手飞快下针。眼看着小思惨白的脸,慢慢染了丝血色,我和爹爹才终于敢呼出口气。
片刻后,有下人抱起小思回房。吴丝竹应爹爹要求,随行而去要为小思进一步诊断治疗。可怜我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刚刚那一幕,着实叫人痛彻心扉!
寂静无人的假山后,我一个人独坐。以往美妙的山溪水声,愉快的金鳞跳跃都不能再引起我的兴趣。唉……思儿思儿,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痊愈呢?
咚——
一颗小石子,轻快地被抛入我身侧池塘,溅起一朵小白浪花。
我回过头,便又看见了白衣翩翩的吴丝竹。
“吴大哥……”
“别担心,你弟弟没事的。”
他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又压回池塘边的石椅上坐好。
我知道,他那是安慰。
“怎么可能没事?我又不是傻到家……”我苦笑着仰起脸看着他。
他却笑了。
“骗你又有什么好处?我说你弟弟没事,就是没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急抢白。
“只不过,他虽然身体上的病情不重,心里上的……却很是严重。让我好好看看他心病的根源……嗯……”他的视线在我面上细致地游移,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我还真没看出来到底有多诱惑……怎么说呢?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
“吴死猪,我问你我弟弟的病情,你现在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真是被他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外表迷惑了。这家伙,分明就是个登徒子外加两面派。人前一个样,人后马上就变成这副无赖腔。这样的人,我还指望他能有啥医德吗?
懒得再跟他穷耗!起身,我欲离开。怎料,腕上一沉,居然被他捉住手腕。我怒火中烧,再不愿隐忍。
一时间,仙气汇聚,仙法在手,一触即发。
“你怎么这么不禁逗了?小时候你可不这样……”隔着重重仙光,他的笑容无害。
“死猪!”我咬牙切齿。
“叫得这么亲?”某人顶着一张君子俊脸,却决定无赖到底。
“看招!”
“花拳绣腿罢了。”一个晃身,他躲过我的攻击。却还悠闲地抱着双肩半浮空中,不予反击。
我恨得牙都痒痒了!
“吴死猪!!!!!!!”
“你抓狂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呵呵,还好,还好!”
“竹儿!你在做什么?”一声大喝,自远处忽然传来。
我见空中的死猪,闻声一个趔趄,便狼狈地跌下地来。
“师傅!”他急急地回过身,向怒气冲冲赶来的玉竹仙翁俯下头。
哈哈!一物降一物!仙翁爷爷来了,我自然可以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
“仙翁爷爷,你的得意门生他欺负我!”我谄媚地上前,满意地看到玉竹仙翁望向死猪的脸,越发难看。
吴死猪,额头已经大汗淋漓。
我笑着看着他,状似关切地探头探脑。
“你可真会装啊!欺软怕硬,典型的两面三刀。嗯,死猪大哥,你自己就是医者,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样反复无常表里不一……也是一种病!得治!喜鹊山有个天桥中医院。专业男科,专业为男仙。建议你去瞧瞧,保准把你这间歇性仙格分裂症治好!”
“……”
我没看错吧?被我戏弄调侃了,这家伙居然是在……忍着笑?
果然不是一般的无赖,脸皮厚度不可以用正常手段丈量的。
我撇撇嘴,无限怜悯地看向老仙翁——爷爷,你当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呢!
转身,趁衣冠禽兽被片刻制服的空隙,我赶紧逃离了这多事之地。嗯,爹爹说了,要珍爱生命,远离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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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的寿宴,明晚就开始。可是身为独子的弟弟,居然卧病在床。我心急火燎地转到思儿卧房,刚欲推门小香就先走了出来。
“大小姐。”
“怎么样?”
小香捧着托盘的手臂,垂了下来。
“依照夫人的指示,后厨给少爷熬了人参汤补身子。”
“少爷喝了吗?”
小香抬头看我,半晌才道,“少爷说放那凉凉,不肯趁热喝。”
这丫头,那有什么好红眼睛的。
“那就依他呗,凉温了喝也好。”我刚欲抬步迈入,衣袖却被扯住。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小香,但见她已经泫而欲泣。
“怎么了?有话就说,干嘛吞吞吐吐,还这幅可怜样子?难道是……少爷对你发脾气了?”
“不是的,小姐。可是……少爷不会愿意我告诉小姐,可是小香又不想看少爷这样。小姐,别说你不懂,就连香儿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此时,我已经完全被小丫头绕糊涂了!
胀头胀脑地推门进了屋子,却见床榻上的思儿正沉沉睡着。心里不免又是一疼!我的弟弟,此时正是其他少年最该意气风发鲜花怒马的时候,却要好端端日日缠绵于病榻。想想我们姐弟每每相见,他总是这样一幅沉睡病中的姿态,着实叫人难安。
房中如此静谧,仿佛随着这个少年的沉睡,整个世界都为此寂寞下来。我环顾四周,一眼便望见桌上空空的汤碗。
这孩子,不是说嫌烫吗?怎么转眼就喝个精光?
我笑着坐在他身侧,看着他美丽恬淡的睡颜,禁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撩了撩他额际的散发。
又坐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想着外面大寿事宜不知道办得如何,又有些挂心。刚欲起身,窗前那一抹生机盎然的新绿又牢牢抓住我视线。
这株美人蕉,不正是一年前我从山下挖回来的那棵吗?我记得那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我还为此特地央求父亲用仙气救它,父亲自然不会肯。后来,我也渐渐忘了。可是现下,忽然在弟弟房中见到,真是惊喜。我的弟弟,本来就身体孱弱,又怎么会有气力来照看它?而且——
望着叶片丰润的美人蕉,一派蓬勃生机。我真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养的?
“萌儿——”
床榻之人辗转,忽来一句呓语。
我无可奈何地扭身看他——
酣甜睡梦中的脸庞,温和安详的神色。
唉,真愁人!那个喜欢扯着我的小指,仰起小脸声音甜软的孩子哪儿去了?何时变得这么没大没小?居然在梦里这般唤我!
难道是……到了叛逆期?
瞪大眼,我慢慢地欺身上前细看。黄昏的暖光正投入窗棂,映在床上少年微微扬起的唇角边,竟就忽然给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一愣,心思飞转。不知从前,我是否也曾遇见过这样玩味邪气的笑呢?
突然,闭合的眼霍然睁开。
四目相对,我清晰地看见自己那双惊恐闪烁的眼映在他清澈的眸中。刚欲起身躲开,却觉得颈上一沉。
那是少年微凉纤细的手臂缠绕上来,这一刻却像蔓山柔韧的绿藤般带着摆脱不了的力量。
仅眨眼一瞬,两唇相触。
我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