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飘》（1 / 1）

我拿出上个夏天命人特制的竹器茶杯。为自己泡上一杯花茶。看着皱巴巴的花瓣在清澈的开水中慢慢舒展开来，漂浮，下沉，最后悠悠地飘荡在淡粉的茶水上。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铺洒在大地上。看着圆圆在不远处为我采摘着鲜嫩的花朵，不时朝亭子里的我回过头微笑。

懒懒地靠在藤椅上，闭上眼睛，静静享受难得的宁静。

朦胧中，听到一阵吵杂声。

“太子，皇上有令，不准任何人踏进‘皖西阁’一步的。”

“本太子，你也敢拦截，不要命了吗？”冰冷中夹带少见的威严。

“太子，不要为难我们了……”

“走开！”

碧影？我睁开眼睛，看到那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应该没休息好，深陷的眼眶下，淡淡的黑氲，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了丝丝血丝。近在咫尺，视线触及，他有些别扭转开。

“太傅，过得还好吧？”疏离的问候，就如当初我们陌生如路人。

心疼他消瘦憔悴的俊脸，我忍不住，伸出手。可是触及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向后退开。冷眼看着我伸出的双手。

是啊，他不再是以前的碧影了。不再是了。我有些自嘲，慢慢收回手。转身为他倒上一本花茶。

“碧影，送你一杯君子茶。清香宜人，有益身心的。”不再介怀，若无其事地递给他。

他木然地接过，没说什么，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发呆。

“太傅，原来你还记得那年的话。亭子，茶茗，流水，花草。”他环顾四周，眼里有些痴迷。

“对啊，我哪能忘记跟碧儿的约定呢。”说话间，不觉感叹时间过得飞快，盛夏就这样无声无息到来。看着眼前安静的他，有瞬间的恍惚，我们似乎都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快乐并安静的盛夏。

生活总是这样的，当你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我们都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眼光触及碧影腰间的挂着的荷包，想起了那个羞涩而纯真的女子。

“太子妃，她，好吗？”我有些犹豫看着他。

他拧了拧了眉。放下喝完的茶杯，站起来，转身对着亭外。凉风掠过，属于他的清爽幽香盈满我的嗅觉。那该是多美好的人才拥有的气息呢。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又说不出的忧伤。

“她，很好。昨天我跟她圆房了。”声音里有些哽咽。

“你是喜欢她的，是吗？”我轻轻放下茶，走到他身后，低声问。心里某个角落里，听到了碎了一地的心墙。

他突然转过身，低下头看着只及他胸口的我。眼里平静得如一汪探不到底的深潭。

“你不是希望我喜欢她吗？”

“碧影，我只希望你可以幸福快乐。”抬头看着高高的他，即使我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只会让他难受。

“太傅一直都很关心我，一直都是，碧儿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他拉起我的双手，触及他冰冷的肌肤，我心里轻颤。

“碧儿，你的手，怎么……”

“太傅，能为碧儿唱一首歌吗？”他轻声问，似乎看着遥远的地方。感觉完全陌生的他，我突然有哭的冲动。

“好好，我为你唱，只为碧儿唱。”

圆圆为我拿出古筝。

看着上面积着的抱抱尘埃，挑拨琴弦。和着如流水般古筝音乐，我唱了起来。

【有时候我会不经意地想起你

还有你和我总提起的空虚

你总说漫长的梦漫长的生活就像永恒的长河

像尘埃飘在人海中央

像音符漫无目的地歌

就这样不停地飘啊飘直到都不再微笑

忘记了什么重要也忘记了为何徒劳

只记得不停地飘啊飘睁开眼已在天涯海角

再不会为爱回忆而只会不停地说起空虚

有时候我会不经意地想起你

还有你那些轻声的叹息

你总说疯狂的爱就像梦一场该如何找到方向

像尘埃飘在人海中央

像音符漫无目的地歌唱

就这样不停地飘啊飘直到都不再微笑

忘记了什么重要也忘记了为何徒劳

只记得不停地飘啊飘睁开眼已在天涯海角

再不会为爱回忆而只会不停地轻轻叹息

……】

——孟庭苇《飘》

唱到最后，我已泣不成声了。不能再继续。

忘记了那时真心的开怀大笑，忘记了那时的快乐纯真。

我后悔总是借口说感情不用过多表达，而没有对我的爸爸妈妈说声“我爱你们”；我后悔没有听宋薇的话，好好试着去爱一个人，总是逃避着爱情；我后悔没听婆婆爷爷的话，硬是要当什么教书先生，招来了横祸；我后悔一开始就没对碧儿他说真话……

太多的感情一时间涌动心头，我只能紧闭双眼，默默地流着泪。

直到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去，留下我跟圆圆两人静对。和轻轻的叹息。

“圆圆，你想我还能出去吗？”我走出亭子，看着它，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也走不出这个金丝牢笼。无论自己过去多么要强，可是怎么都是徒劳。

“姐姐，你不能跟太子再这样了，会害了你和他的。”圆圆站在我身后，声音里有些冷。

“是吗？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看着她，似乎陌生人。

她定定看着我，转身离去。倔强地不说任何话语就走了。

夕阳下，看见那一抹明黄，任风轻轻牵起龙袍一角。他静立在那里，似乎忧伤，似乎没有一丝波澜。

那个说爱我的男人，那个让我致残的男人，呵，我该拿你怎么办……

日子似乎平静如流水，但我忘记了自己还在皇宫里，这个危机暗藏的牢笼里，平静底下早已波涛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