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香儿脸红得成一片:“阿紫姐姐,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小欠子是我的哥哥。”
婢女啐道:“什么哥哥妹妹的,肉麻死了,你这小妮子小心让那滑头小子给骗了,我听西湖边的姐妹说小欠子可是个小痞子。”
徐淳渊拿扇子在阿紫肩上轻拍了一下:“姑娘,可否让在下进去看看我家小仆?”
香儿瞅见英俊帅气的徐淳渊,脸又红了红:“哥哥在里头换衣呢,公子等会儿吧。”说罢,与阿紫双双离去。
徐淳渊吱呀一声推门进了去,他与李倩打小长大,也没有什么防范的。
李倩已换好了香儿借来的男装,宽大的袖子,裤管挽了几层。
她解下发髻,拿着木梳对着铜镜梳理着,模糊的镜子倒影着她的容颜。
门外的话她都听到了,听到门响,知道他进来了。她背着他,理着长长的发丝,默不作声。
徐淳渊站在她背后,看到那一头瀑布似的青丝披在她身后,如一匹柔滑的黑绸。她的背影怯弱娇小,盘腿坐着,小巧玲珑,弱不禁风,令他顿生怜悯。
“小欠儿……”他低低地、带着点沙哑地轻唤着她。
李倩低头着,缓缓地梳着长发,背着他说:“爷先去参加诗酒会,小的收拾好便去伺候爷。”
“嗯。”徐淳渊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目光落在她弱小的背影,那柔软乌黑的发丝绕在她雪白纤长的手指,也绕进了他的心里,绕成丝丝缕缕的缠绵,萦绕心扉。
突然间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一种隐藏很久的渴望,想走到她的面前……
然而,脚步迟迟不敢迈出,即便走到她身前,又如何?
渴望又何尝不是一种恐惧?
相见不如不见
“爷还有事吗?”李倩开口说。她感受到了背后他的目光,心头一片纷乱。
“没事。”他讷讷地应着,转身离去,将出门时,不禁又回头看着那一头如云的青丝,一段词闪在心头: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红姻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远处长笑喧语,诗酒会开始了,依稀听到楚怀英呼唤他的名音。他蓦地惊醒,笑了,自嘲地笑着,嘲他堂堂一风流才子,才貌双绝,竟如郭陵之流为一个男子神不守舍。
滑大下之大稽!
他绝然回头,关上房门,大步离去。
李倩坐于镜前,听到他离去,方长吐一口气。他站在她背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好奇怪,同时也令她生出好大的压力,因为这样的他太令她陌生了,陌生得让她不知该怎么办好。
如今他走了就好了。
李倩把发理好,用毛巾拭干了,束好。
只是这身衣服太过宽松,穿着这样出,好是奇怪,怕是会落了他的脸。
在房里待了良久,李倩才猛然想起,她的银票,五百银票!慌地找到她换下的湿衣,银票早就被水泡得软,又经一番折腾,成了一团纸浆!
李倩好想哭,五百两,被水给泡没了!
杀千刀的银庄,你们做银票就不用考虑防水防火的吗?现在,她找谁理赔去?
李倩捧着一团纸浆,伤心得直想掉眼泪,更没了出去的心情。
叹一阵、哀一阵、悲一阵、痛一阵,不知过了多久,李倩才从破财的糟糕心情走出来,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喝采声,心也跟着活跃起来。
出去热闹热闹。
说去就去,李倩穿着大几号的衣服悄悄走到画舫内的大厅门口,躲在一边往里看去。
这会儿,大厅一片寂静,厅上座的上方用一道珠帘轻纱隔着,里头隐约可见一窈窕女子坐在古琴前。
只有她最懂他
叮叮咚咚如小泉流水的琴声从珠帘后传来,琴声切切,时而急如骤雨打蕉窗,时而缓如微风拂过树叶,时而如行云流水般轻快流畅,时而停停顿顿欲语还休。
寒风从湖面掠向画舫,挑起舫内轻纱飞舞,舫内溢出的幽香也随着风起飘香十里。
厅内从才子莫不屏息望着珠帘,风起掀起帘后轻纱,美人若隐若现,似见犹未见。
良久,琴声止。帘后美人轻启珠唇,“奴家久闻徐二公子才情绝世,还望徐二公子对奴家这一曲多加指教。”
徐淳渊缓缓站起,俊逸尔雅的脸上噙着一丝温柔笑意。容如煦日融融,笑如春风抚拂,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无瑕剔透的玉扇,飘逸潇洒地轻扇着玉扇。“飘飘姑娘音曲人间少见,说指教在下愧不敢当。”
“公子如此谦虚,莫不成瞧不起飘飘?”帘后女声甜糯娇软,不尽销魂。
厅中男人纷纷起哄,或是妒忌,或是想看徐淳渊出丑,都起哄着徐淳渊说出个一二。
徐淳渊继续潇洒地扇着手中玉扇,朗目星眸,微笑不改。他坐在窗边,阵阵寒风溢入,卷起衣带飘飘,更显得风度翩翩。
李倩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徐淳渊,每次在船上都喜欢坐靠窗的位置,每次泡妞也是一袭长长的白衣,这样,风一吹,白衣翩翩,就会显得他多么地出尘脱俗。而往往不知他的人,总被他的气质所惑,只道此人只应天上有。
实情只有李倩最清楚,他啊,都是装出来的,还是打小就开始装,现在已经炉火纯青,成了自然风采了。
只不过,这次又不要被风吹得伤寒感冒了。
徐淳渊先是轻轻一声叹息,停下摇扇,负手,风吹起衣摆,再泛起一道落寞的寂寥:“香令人幽,酒令人远,茶令人爽,琴令人寂。听姑娘一曲,感概顿生,天地悠悠,知心何处觅寻?如今得一曲通心,快哉乐哉。”
美人看帘影
帘内女子默然半晌,方缓缓开口:“公子好会说话。良朋易得,知己难求,人生于世,得一知己便已足矣。”
徐淳渊洒然道:“姑娘不必抬举在下,实不相瞒,在下只一俗人,此来不过是想一睹姑娘仙姿风范,若姑娘不弃,现容一见,在下此生便已足矣。”
帘内女子听后,低低轻笑,竟也不恼。“素闻徐二公子人俊甜嘴,风流倜傥,看来传言不假。只怕,公子历经花丛多载,小女子容颜入不了公子的青眼。”
徐淳渊玉扇一挥,“错也!花看水影,竹看月影,美人看帘影。在下今日略窥飘飘姑娘窈窕倩影,弱柳迎风之态,便知世间少有……”
李倩立于厅外,听了一番酸气的客套颂奉之话,便觉淡然,想着今日厅中人数众多,依柳飘飘向来玩大牌的性情,怕不会真面见人,便退出来。
出了画舫,处处莺歌燕舞,花艳人娇,如处身于烟花三月之中,毫无萧索秋日之感。
李倩更觉索然无味,如此良宵美景,不过是粉饰繁华,虚梦一场,当不得真,长溺于此,除了消极心性,实无益处。
她离开了画舫,回头再见那醉生梦死之景,暗暗感叹。
她独自回到了将军府。
文渊阁中,初雪与初晴拿着拂尘拂去细尘,见李倩独自回来,甚是讶然,“小欠子,少爷呢?”
“他、兴许快回来,初晴姐姐,麻烦你去熬两碗姜汤。”李倩往她的小房间走去。
自易安搬出将军府后,篁园那边李倩已经很少去了,现在又重新成为主子们小憩之所。她现在所住的房间是徐淳渊主房隔壁的一个小房间,住得近,便于主子使唤。
初雪走过来,“小欠子,咋穿这衣服,你落水了不成,受寒了?”
李倩点点头,“两碗姜汤,一碗我喝,另一碗等会儿便会有人要喝。”李倩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换回自己的衣服,把借来的衣服换下,差个使唤的小厮把衣服还于香儿。同时,她还让初云给她包了几包点心干果,顺道让小厮送去,以表谢意。
伤了她的心
果然没一会儿,徐淳渊便回来。初雪笑迎上去:“少爷,今日回来得好早。”
徐淳渊往屋里探了探头,“没事了便回来,初雪,小欠子可回来了?”
“回来了。”初雪忙着给他端茶递水。
徐淳渊止了,“茶就不喝了,吩咐厨房给我熬碗姜汤,把这寒气逼一逼。不,让厨房熬两碗,给小欠子送去一碗,她怕是也着了寒。”
初雪掩着嘴儿瞅着他只笑不语。
“怎么了?”徐淳渊奇怪地看着初雪。
这会儿,刚好初晴端着一碗姜汤过来,放在徐淳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