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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早上电话里不是还说不来吗?怎么,度完‘蜜月’了?”
“……你们别瞎说。”
“谁跟谁啊我们,还害羞?启勋,你到底怎么人家了?”
“徐哥——”
“好了,老徐,人多热闹点不是更好?别人女孩面皮薄,你少说两句。”
“还是嫂子好。”
“小心点,你那边快泼出来了。”
“哦。”
阮晓芒匆忙回神,急急加上左手帮忙把自己这边的把手提得更高一些,不意按在对方伸过来帮忙的手上,怕出事又不好挪开,只得说,“这锅沉,你扶好你那边。”
“跟你说话呢,刘启勋,发什么呆啊?正好,再帮我倒杯水。”
熟悉的名字一再闯进耳朵里,她听得全身一震:不是说他不会来?
不由得转头看看旁边一起抬着锅子的张扬。
摊开空着的那只手,耸耸肩,张扬作一个“我也没料到”的表情――应该不用太心虚吧?
昨天在办公室里,快下班了,老徐在旁边招呼大家:“怎么样啊,明天都去吧?”
“头儿早上不是说明天启勋回来,要为他接风吗?”小陈从工作间里探头问道。
“你下午出去的时候,人来电话了,我跟他说了明天干脆一起去玩,他说还有东西没收拾。说不用接风,星期一直接上班。”老徐笑小陈的后知后觉,“再说了,你急什么,别人刚回来,要过二人世界――”
听到这里,他才想起来,启勋回来了。自然地想起晓芒,这两个人……嗯,就这么办。
“你们到得这么晚,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腻够?唉呦,张扬,你怎么叫女孩子干这种粗活。”老徐话正说到一半,看见阮晓芒颤颤巍巍的样子,咋咋呼呼地就要跑过去帮忙。
“我来。”
有人更快一步,直接走过来伸手覆住她的手,把锅又提高些。
两人的脚步差点绊到一起,她急忙抽手退开。
见她这样,好心帮忙的人不由得脚下一顿。
“对啊张扬,你现在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还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呢?”少了帮忙倒水的人,小陈只得转个方向自己走到简易饮水机旁边,嘴上还不忘损损同事。
女朋友?
才又迈步向前走的人闻言,嘴唇抿紧,提着锅把的手不由得握得更紧:看来,他们是真的已经在一起了。
“他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老徐的妻子抖抖烤叉,加入取笑的行列,“你没看他叫的是晓芒不是自己女朋友吗?疼着呢!”
不是她?
意外频频,刘启勋不禁又把头转向身后,惊讶的眼神放在阮晓芒身上,后者却没有任何异状,一径低头注意锅里的东西有没有溢出来的危险。
“这家真的有做海鲜粥啊,来之前我姐极力向我推荐,说是熬得特别好。”
他闻声看去,这才注意到海边走过来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你快过来吧,正说我厚此薄彼呢。”终于找到可以放锅的位置,张扬笑着招呼女友。
“来,你们两个,坐这儿吧。”老徐指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刘启勋。
“好。启勋?”看见他还愣着,同来的女子疑惑地拽拽他的衣服。
刘启勋只得依言坐下。
“什么厚此薄彼?”那边小女孩还在一脸不解。
“呵呵,没有没有,闽泰他们开玩笑呢。来,你坐我这儿。”帮忙把话题岔开,徐妻拉女孩坐在自己身边。
“那你把凳子搬过来吧。”女孩坐下来的同时不忘交待男友。
“嗯。”张扬听话地拎一把塑胶椅过去放好,挨着坐下。
“唉,看你们老的少的都成双成对的,烦。”小陈挠挠头,一眼看到还站在一边的人,笑起来,“‘晓芒’,是吗?不嫌弃的话,我们暂时凑合凑合?”
“就你?哼哼。”张扬斜睨他一眼,伸手拽过阮晓芒,“别理他,你坐秦朗旁边。”伸长手把女友身旁的椅子往沙里按稳些。
抱歉地朝小陈笑笑,阮晓芒坐下来。转过头才发现这个位置不好,不自觉地把笑容缓缓收起来。
还是不该来的。
“来,一人一碗,别抢啊。其他人自己盛。”
看着对面的张扬笑笑地把两碗粥分别放在自己女友和阮晓芒面前,刘启勋垂眼,接过老徐递过来的粥,简单道声谢,一勺勺地慢慢送进嘴里。
“怎么样,还不错吧,这粥?”秦朗仰着灿烂的笑脸向男友邀功。
“是是是,你最乖了。”还拿着汤勺的手伸过去摸摸女孩的头,张扬催促道,“快趁热吃。”
“就说我们应该临时搭档一下,你看我被他们恶心的。”小陈故作厌恶地伸出胳膊让阮晓芒看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吞下半勺海鲜粥,避开对面又一次探寻过来的目光,她再朝小陈笑笑。
不能那样说,来这一趟还是对的,起码,保住一份友情。
“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烧烤?”
“……”
“我们很久没见了。”
“……”
“晓芒……我和启勋,你到底介意哪一个?”
先试探一下比较好,如果到时真有突发状况,看看她现在的态度,他才想得出应对之策。
“……”叫她怎么回答,问题都这么难。
“总之你先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这个周末的天气好象不太好。”不是借口,她有留意天气预报的习惯。
“好吧,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虽然还不确定计划能否成功,但总要试一下,电话那头的人给出完美借口,“介绍我女朋友给你认识。”
“秦朗?”
“对啊,这还得感谢你,怎么样,一起吧?”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是……
呼出一口长气,阮晓芒这才真正轻松起来:“好,周六几点?”
真的是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着。
放下电话,看到大理石桌面上映出的脸,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呢。
曾几何时,她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这时候还不忘蛀书?”
低垂的头顶突然被人轻拍一下,阮晓芒抬头:“你又迟到了。”
“公司上班加班是很正常的。”来人一副理所当然样。
“找我什么事?”
“先让我喘口气。”甩下提包,来人直接过去柜台点餐。
片刻回来,怀里一大堆,放下就开始大嚼。
“这种东西很不健康。”她第一万次的提醒。
“你还不是一样照吃?”他第一万零一次的反驳。
“晚上要值班吗?”咬下一大块汉堡,大嘴男问。
“要。”
“那好,我长话短说。”擦擦手,从上衣内袋里抽出长长的卡片,推过去,“这给你。”
玫瑰红衬上烫金的大字,“INVITATION” ,很正式的样子。
“公司办的圣诞晚会。”
当舞伴吗?她不要。
“你真的不考虑我?”
过去不、现在不、将来不、永远不。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她家里明明催得很紧。
“太熟了,我们。”象乱伦。
“刚好啊。”省得花时间培养感情。
“那还叫谈恋爱?”笨蛋啊他。
“……好吧。那这个,你到底要不要来?”指头点点桌上的卡片。
咬住吸管猛吸牛奶,阮晓芒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想见见‘一见如故’?”
“你哪回不是这样说?”
张扬,她的发小,跳槽跳得像跳蚤一样的人。更绝的是,到哪里都能马上自来熟,这回这个所谓的“一见如故”也跟原来那些一样,那她何必见。
“这个不一样,超级优秀。”张扬还在对面猛力推荐。
干吗啊?阮晓芒直觉有异,皱眉打量对桌人。
“……别看我,前两天你妈打电话给我,还是那些事啊。你又不愿意顺水推舟和我在一起成全大家的猜想,那我只能帮你介绍新人选了。”
“张——扬——”
“好吧好吧,随便你。”举手作投降状,“你圣诞呆在家里还不是要被念,”再把请柬推一推,“来吧,起码有很多好吃的,宜轩的自助哦。”诱之以利。
哦,那她一定要去,上次有人请客吃过一次,太难忘了;可惜太贵,像她这样的小职员,唉。
于是很坚定地点头。
不是说宴会七点开始吗?
怎么眼前还是一堆人手忙脚乱的?而且,用来布置会场的拉花……好丑。
阮晓芒低头看看手中的请柬,时间没错啊。
“小姐,来参加宴会,是吗?”
谁啊,声音这么好听。
猛回头,对上一双和气带笑的眼。
“嗯。”
“下午总公司来人,临时开了个会,晚会大概会延迟半小时,你可以先到旁边的休息室等。”来人指指左侧的拼花小门。
“哦,谢——”
“等什么等,晓芒,过来帮忙!”
张扬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臂便往会场里拖:“人手本来就不够,半小时都不一定能搞定。启勋,那边刚刚有人叫你过去看一下。”
啊?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一见如故”?
边踉跄地跟上张扬,阮晓芒边回头瞟视,却只看见渐行渐远的背影。
“你把这些彩灯挂到那边的窗沿上。快一点!”还没反应过来,一堆尖细的辣椒灯塞进她的怀里。
“那边?”
“对,快!”
你还真是不客气,我是客人呢!
心里嘀咕着,脚却很听话地向指定的方向走。
难怪叫她不用穿得太正式,搞了半天还要爬上爬下,裙装当然不方便。
天啊,千万不要有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为什么这个会场的窗台会设计得这么高?
两手撑住,阮晓芒拼命把身体向上送,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我来吧。”
身旁一个身影轻松地一跃而上:“麻烦你帮我递一下。”
是那个“一见如故”。
把灯头递过去,阮晓芒在旁边开始整理纠缠的绳结: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低而不哑,带着丝绒般的磁性,虽然透着笑意,却一点都不会让她感到尴尬,因为很明显,他想表达的是友好而非嘲笑。
“你就是张扬常提起的‘晓芒’?”很快挂好了灯,“一见如故”又利落地跳下来,走到墙边插好插头,两个人的头顶顿时闪烁起一条五彩的光芒。
“刘启勋,你好。”走过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阮晓芒。”迎着他的笑,她也控制不住地牵起嘴角。
“晚会很快就开始了,你别忙了,张扬那里我会帮忙,失陪。”匆匆交待完,他急急走掉。
不是没见过脾气好的人,可是这个刘启勋在温文之外还多了点别的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不同。
后来的整个晚上,阮晓芒就只见他在同事和朋友中间侃侃而谈,让与他相处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他的光芒四射却不觉得刺眼。
最特别的是其中的一个女孩。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谈笑,除了时而会心的微笑,似乎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一泄漏了她的心事的,是那未曾稍离的目光。
但真正让阮晓芒寻味的,还不是女孩看得见的情感,而是刘启勋明显有所察觉却小心规避的态度。
说他规避,倒也不是刻意的忽视;相反,在两人不经意的目光相接中,他总会微笑着对女孩点点头,只是,在那微笑里,聪明地加进了疏离的味道。
后来想想,她真正开始对他注意起来,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