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二)(1 / 1)
银色的轮椅慢慢地推出苏宅,我戏谑地看着身后的封平:“嗨,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别狼狈?”他老实得答:“狼狈不觉得,但是这样子的你容易照顾了很多。”
楼下的外滩上,各色人来来回回。五彩的泳衣晃得人头昏眼花。我看着银色的转轮陷进沙里,一点一点慢慢前行。身后的男子一如往常的沉默。
一望无际的海域,是一片荒芜的冰蓝。偶尔涨落的潮水带着白色的细浪,慢慢地幻灭在沙滩上。我看着空中低飞的海鸟,似乎转瞬间还可以看着那个人,在一片宁静中走来,默默地伫立在我身后,带着平和的暖意道:“作吾妻如何?”
深叹一口气,我抱着手中的古筝,安静地弹那首潇湘雨,封平皱眉:“你手还没好。”我淡淡地笑。然后轻灵的琴音飘在这片人声嘈杂的沙滩上,和着海风,敛去了人世浮华。
我只沉浸在这种淡淡的忧伤里,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海边的人已经停止了喧哗,甚至连狂涌的海浪,也变得和风细雨起来。
一个穿着碎花裙装的小女孩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两个朝天辫摇来晃去,她扬起稚气未脱的脸,对身边的父母脆脆地道:“姐姐的琴真好听。”
那位年轻的父亲朝我看了一眼,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姐姐有心事呢。”
有淡淡的笑意浮上了我的脸,幽,是不是你,也只爱这种沧桑呢?
风渐渐地冷下来,红日西坠,给一片冰蓝色的海笼上沉沉暮色。“该回去了。”封平的声音和在海风里,我轻轻点头,非常天真地答:“好啊。”
轮椅带着它冷冷的银色慢慢地伴我离开那片海,像是那个异时空中,故事的最后,他悲怆地站在一片冰蓝的湖水上,水蓝色的长发遮住了冷硬的轮廓,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齐天的弦,慢慢地流出血来。
幽,一万年以前,你的潇湘永沉湖底,你在湖面守望。一万年之后,吟若在海边孤单地弹这首曲子,谁在聆听呢?
一万年,好长好长的一段岁月,久得让你忘记了潇湘,爱上了夕魅,也久得我忘记了我们的初见。我很想知道,你记住了什么。海边的初见,那最初的诺言终在此生兑现,可是那又如何呢?零蓝湖上的别离,等过了一万年,再聚首,人事两非。若相逢皆不识,那么前世今生,还有什么意义?
“难得今天你这么沉默。”身后默言道,我冷笑:“你也难得像今天这么多嘴。”
聂淇风在我身旁忙碌了老半天,我终于忍不住道:“喂,姑奶奶到底是好了没有啊?”“姑奶奶,如今您老是四体皆健,体壮如牛。”
我勉强支着身子坐起来:“那请问,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苏念衾和聂一起怔住:“回去?”
我尽量不着痕迹、理所当然地答:“当然啦。我们这种有家室的人,总不能一直赖在娘家吧?”
苏念衾怔了一下,坚决地答:“我不承认那门婚事。”
“可是我承认。”我答完之后,自嘲地想,就算为了那一滴魔神之血,我也得回去啊。何况一万年,老天怎么舍得给我这样一个结局?
靠,苏吟若英明一世,怎么会是这种下场?不会的,不就是一滴血么,会没用到连这个都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