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伤痕(1 / 1)
温热的嘴唇贴在冰冷的十字架上,潜心的祈祷。
“阿门!”
他的泪落上,如一颗晶莹的水晶,闪着最慈悲的光芒。
墨星不懂,恶魔也会流泪?
这泪是为她的伤痛哀叹还是为他自己得逞兴奋?
如果是为她,为什么又要这么对她?这人世那么难解,全是因为人心太深。
雨应该停了,停了她是不是可以回家。
只是,为什么想到回家她会更难过?这个家她还回地去吗?现在家也不是家,人也不像人,她该怎么办?
她听见他出去又进来,行动自如,她却只能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莫非是前世欠了他的,所以今生上天要她这样还他一份债。
身体忽然腾空,双手双脚无力地垂向地面,她仿佛飘到了浴室里;慢慢沉到水里,被水包围好象穿起一件透明的水衣,温暖而安全。
水却乘机钻进了伤口,一瞬间爆发的疼痛使她忍不住□□,身体下意识躲闪着。
“别动,伤口一定要清洗干净。”
他的手熟练地在她身上来回摸索摩擦,细致而小心,仿佛害怕碰坏了她。
她被抱起,擦干身体,抹上了消□□水,包扎好伤口,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她侧着头,不敢看那张脸。
他正在为她包扎,他没有发现她轻轻抬起了手,她的心再次鲜活的跳动,再一点,再一点她就能拿到。
那把枪。
枪柄的冰冷如一剂镇定,瞬间让她冷静下来,握紧了枪,猛地抽出来。
啪!
知不知道,经此一役她会大彻大悟,第一件要做也是应该做的不是自杀,而是杀了仇人;然后她才能继续好好活下去,只要他死!
可惜,上帝还是跟她开了玩笑,枪膛里发出空空的声响,好象老天的嘲笑。
她连续用力扣动扳机,求求老天,求求老天,给她一次机会,不要让她一生都一事无成,不能悲不能喜,连愤怒都不可以。
枪口不在颤抖,它被抓住,迎上了一张略带无奈的脸。
“最后一颗子弹伤了你,你忘了吗?”
她哭笑不得,从见面第一天起就被他玩弄,直到现在依然如此,要怎么样才能停止?
“去死!”
枪被狠狠掷了过去,擦过他的脸颊,这一次,他没有躲。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死,那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我为什么要死,我只要你死,我会好好活着,活着,让你到了地狱也能看到,看我活地有多好!”
她要她的快乐嘲笑他的痛苦,她的欢笑嘲笑他的哭泣。
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慰,她放声大笑,笑声却又慢慢化成了恸哭。为什么哭为什么笑,反正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俯下身,用自己的力量压住她的身体,亲吻她的嘴,那里有个裂开的伤口,就像心上难以痊愈的伤口一样。
不知亲吻持续了多久,哭泣伴着大笑又有多久,只听得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好象永远不会停止。
滴答声中穿插了某个声音,低沉而悲伤。
他说,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
她说,我也想爱你,可你不给我爱你的机会。
他说他爱她?她不明白,鞭子下的暴力就是爱?疼痛莫非就是爱的□□?
情何以堪!
你那么自私剥夺了我今生唯一次爱和被爱的机会。
不能爱只能恨,人类的感情就那么简单的两种。
再次醒来,不分白昼黑夜。
嘴角似乎还留着他亲吻的味道,Y×Y的味道,那是他最爱抽的烟,执著地只抽这一个牌子,一如他的个性。
眼睛绕着整个房间转了一圈,曾经这里是她的避风港,而现在该是最不愿待的地方。
房间里忽然回响起悦耳的铃声,响的急促而慌张。
她闭上眼不予理睬,谁都不要理她,她更不想理任何人。
铃声很坚持地响了几回,然后停止,她刚想闭上眼,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裹上被子,闭上眼,要隔绝这铃声。
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韧性十足;她无法,只得艰难地起身,接通电话。
“阿墨!你在哪儿?”是寒卓快急疯的声音,说话有如连珠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么晚还不回来?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寒卓,寒卓,寒卓,这个名字犹如一台过滤器,剔除了她脑中所有的想法;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的手,表情木然。
“阿墨,求求你,说句话好不好?”
“我不想见你。”不想见那张脸,只怕见了就会有撕破它的冲动。
“阿墨!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说话不方便?”
“明天我会自己回去,就这样。”
她果断地挂上电话,仰面倒在了地上,遍体鳞伤,那是耻辱和鞭打,让怎么回去,再者;还有一些事,她要好好想想,彻底地想想……
“别用那张脸看我。”
门关合的声音很激烈,是发泄是暴烈是无言的抵抗。
在此后的半个月里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大多的时间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变回了从前的样子,面无表情,反应木然。
继母见她脸上的伤问起了原由,她也不答,于是转头问寒卓。
寒卓看了墨星两眼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
他也曾试图问过她,可见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退了回去,心里似乎有了答案却又不敢确定。
被同学欺负了。
这是一个简单又最容易被理解的答案。
继母埋怨了她几句,大致是说,她这个孩子呆笨又迟钝,被人欺负是可想而知,被人欺负之后没有做任何反击的行为更是愚笨到极点。
寒卓试图阻止母亲再说下去,她却仿佛火山爆发一般越说越得劲。
“她还不问问自己!她爸爸死了之后全是我在照顾她,她不感激我倒算了,还整天苦着张脸,好象谁欠了她似的!我和他爸爸结婚之后她就没摆好脸色给我看过!”
墨星望着碗里的白米饭,望着一动不动,仿佛看着这碗饭,她便能吃饱。
她伸出手,将米饭倒在了桌上,然后拿起碗,慢慢走到了继母面前。
“你说够了吗?”这是她半个月来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说了你,你还听不进去是吧!”
她眼底空明,无怒无喜,只抬起手,作势就要把碗砸下来。
寒卓一瞧阵势不对,慌忙上前挡,碗直直就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卓儿!”继母尖叫,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之后是洗伤口,贴上胶布,墨星站在一边,冷冷地望着一切;她想她受了伤又有谁会那么担心她关心她;寒卓真幸福,不过是那么小一个伤口便让母亲心急如焚;幸福的孩子总是让人羡慕到嫉妒。
“那个小妖精,我要把她赶出去!”
墨星知道,这是继母早有的心思,留着她不过是个拖累,她也不是亲生,丢了也不可惜。丢了,反正她被人丢惯了。
她慢慢走到继母面前,表情淡然,平静地说,“要我走也行,父亲的遗产也该有我的一份,你把钱给我,我现在就走。”
她真的大彻大悟,人生无非如此,喜欢的恐惧的,一切都是空,都不如钱来得真实。
“休想!”
“那么你也休想赶我走,我还没满18岁呢,你应该是我的监护人。”
眼光停留在寒卓身上,却始终不敢看他的脸,她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妈,你别说了。”有转向墨星,“阿墨…….别放在心上。”
墨星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全放在心上,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清楚地很,别当我是小孩,咬我一口再给我颗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墨……”
“我全知道,爸爸死后,你把他所有的财产都划到了自己的名下,你们就等我满了18 岁,好顺顺利利把我赶出家门。”
她直指着继母,目光凛然。
寒卓吃惊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妈,她说的是真的?”
“别听她胡说!”
“就算我全是在胡说,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监护人,我在外面无论干了什么,你都得替我负责;你该知道我有办法让你把钱全都吐出来。”
全都是一样的,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披着似摸似样的人皮,而哪个又是真正的人。或许根本没有人,所有的都是兽,不过直立行走便自我标榜舍去了禽兽的名字,可身上的血肉还流淌着兽的本性,掠夺背叛舍弃。
她的目光顺着寒卓的腿一路向上,双手不住地颤抖,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对上了他的眼。
皮带抽打在身上的疼痛还在,□□的痕迹也退不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连吸了几口气,却怎么也呼不出来,脑袋一晕,向后退了数步,一下跌在了地上。仿佛被一双大手抓着心脏,紧张地跳动不起来。
她以为自己不会害怕的。
这张脸,为什么会那么相似?为什么离开了天双还要看见这张脸,避也避不开,躲又躲不了,
“阿墨…….”
那一声听地她心惊胆战,恐惧在一瞬间攻占了她的心,恶魔的呼唤仿佛从未离去;她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