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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问我 你说一个人有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么
我说 不会
小白说 可是我就会
我说 其中有一个人 是你的歧途 然后就是九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六,在筱筱妈的电话追击下,贺筱筱不得已回家了。不过她很庆幸啊,她爸不在家。
“亚文还没回来啊。”筱筱妈边给贺筱筱夹菜,边说。
“啊,得十一后了。”
“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啊,他就是出差,我们俩能有什么矛盾啊。”
“那……你们俩打算着……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贺筱筱一块儿炖肉噎在嗓子眼儿,出不来下不去的,憋得她满脸通红啊,好不容易顺下去了,“现在都讲究丁克,谁还要孩子啊。”
“说什么废话,告儿你说,人亚文可是家里的独苗儿,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筱筱妈一拍桌子,一瞪眼,整个一女土匪。
贺筱筱麻俐儿把脑袋埋到饭碗里,恨不能把碗都嚼了,就是任她妈怎么说自己个儿都不说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她对付他们家老太太的一贯作风。
吃完饭,贺筱筱横在沙发里问,“我爸干吗去了。”
筱筱妈切着苹果,“说是单位有事儿,晚上才回来。”
贺筱筱哼了声,什么时候儿这么上心了,想那会儿有钱烧得啊,造啊,哪儿管过单位的事儿啊,到了折本儿了吧,要不是他那么没起子,她能有今天?能跟陆亚文搭和上?哼。可是,要是没这档子事儿,她和陆亚文不就搭和不上了么……
“又琢磨什么呢。”筱筱妈捅了捅她,“说正经的,你别老跟你爸那样儿,他成天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一说回来就给你买排骨、买肉的。想小时候他多疼你啊,你要不孝顺他,那你真是太白眼儿狼了你。”
贺筱筱耷拉着脑袋不言语,玩儿着手里的果叉,其实她也知道爸疼她,可有时候就是压不住自己这脾气,老觉着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她说话跟对着自己那助理说话似的,颐指气使的德行。想着想着这些话就溜出口了。
“又来了,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啊,他是你爸,不是你仇家。”筱筱妈不爱听了,把水果刀一摔,呲得她。
贺筱筱撇撇嘴,把最后一块儿苹果放嘴里,站起身来,“那您先让他别跟我这儿拔他那点儿份儿。”哼,到了不还得向着他么,切,谁稀罕啊。她这么想着,可心里不痛快。
走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贺筱筱玩儿飘踩着路牙子走。她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前走着,下午的太阳很烈,拢在身上像是火烤,让她头皮直发烫,脑子直发蒙,忽然间就想起原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走在路牙子上,一歪一歪的
[别玩儿飘,下来。]他跟在她身边,手老是抻着抻着想要扶她。
她不听,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平衡感特有自信,而是喜欢这样被他保护的感觉。她越走越快,也越歪越厉害,她心里也害怕自己掉下去,可更舍不得他对她的这种保护与宠爱。
[这么大了还这么没溜,下来。]
[早晚摔死你。慢着点儿!]
[筱筱,别走那么快,真掉下来该把脚崴了。]他也越走越快,最后拽住她,一脸的无奈,[下来。]
[不下。]她踩在路牙子上晃晃悠悠的,和他拉着手紧紧的不想放,她笑,她知道他都知道,明白她这点儿道道,可还是容着她胡闹,对她百分的溺爱。
[下来。]他摆出生气的模样,想把她拽下来,看着她跟那儿晃悠,他也想跟着晃悠了。
[就不下。]
[那我不管你了。]他放手就走,留下她一个人。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放手了,就那样一去不回,留给她一个熟悉的背影,止不住的泪水……
“筱筱。”
贺筱筱正发呆呢,让这一叫给吓着了,险险的脚尖点地没摔着,她抬头,贺大安拎着大袋小袋的站在不远处叫她,那袋里有她最爱吃的西瓜,一定特沉,把他的手都勒得发白了。
“爸。”贺筱筱走过去,要拿他手中的口袋。
“我拿吧,沉着呢。”贺大安躲了开去,看着自己闺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贺筱筱也不知道能跟他说些什么,她觉得和他真没的说了,一说就呛呛,那干脆就什么都别说了最好,所以她也沉默,只是执扭的把贺大安手里的口袋抢过来。
“这就,这就走啊。”贺大安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突然特想像小时候似的把她抱起来,亲亲她嫩嫩的脸蛋儿,让自己的胡茬子把她磨得咯咯笑,然后看她趴在他胸前流着哈喇子睡着,脸上还带着笑。可好像再也回不去了,她好像走得越来越远,远到他们之间变得生疏了,比最普通的朋友还疏离。
“嗯,走了。”贺筱筱觉得手里的口袋特别沉,坠得她心里直发慌。
贺大安嗽嗽嗓子,“那什么,我还买了炸鲜奶,你不是喜欢吃么。吃了晚饭再走吧,要不你一个人还得开伙。”他想起什么,“干了,还买不少冰棍儿呢,非化了不可。”
贺筱筱看了眼贺大安拎着的口袋,都是她爱吃的冰棍。她抿抿嘴,眼睛都红了,“那我今儿可有口福了。”说着她挎着贺大安的胳膊,“爸,咱回家吧。”
筱筱妈对于这爷儿俩的双双归来感到惊喜万分,刚儿还对贺筱筱摔门而去运气呢,现在就乐开了花儿似的,家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不像平常那么死气沉沉了,反倒跟过年似的。
贺筱筱跟着她妈在厨房进进出出的,顺便帮忙品尝一下。贺大安则是难得一见的不深沉了,打开话匣子听着戏在屋里票上一段儿。
晚饭之后吃了半拉西瓜贺筱筱才酒足饭饱的回家。她还是在小花园里慢慢踩着路牙子走,想到今儿听着爸票的那段还算不错,就笑了。
“筱筱。”
他只是叫她一声,她就乱了。贺筱筱脚下一绊蒜,右脚一扭险险站稳了。她转头看着扶住自己的顾云飞,他说“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没溜啊。早晚摔死你。”
他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贺筱筱挣开了他的手,“摔死碍你什么事儿了。巴不得能一跟头摔死呢。”她再也不会对他的手掌恋恋不舍了,再也不会贪恋他的宠溺,他们现在只是最普通的朋友,比陌生的路人强点儿有限。
“贺筱筱。”他连名带姓的叫她说明他生气了。
贺筱筱笑,“怎么着,还想抽我一顿啊。”她说着往前走,努力忽略右脚刺到骨头里的疼。
“我是真想抽你一顿。”顾云飞跟在她后面拽住她,“筱筱,你是不是也得冷静冷静容我说几句啊。”
贺筱筱脚不带停,直疼得满脑门子都是汗,“还有什么好说的,三年前你没的说三年后你就有的说了?”
“你当我想去?你当我容易?我去了之后才知道人就是把我扔那儿让我自生自灭了,我什么苦活儿没干过啊,刷盘子刷到早清起来,三天不合眼的给人赶活儿,我耗了三年才能回来,回来之后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顾云飞的声音让贺筱筱觉得心酸,天已经擦黑儿了,可她还是看到了他眼里那亮晶晶的光,她想可能他在那边真过的特苦,可能真是没钱回来,她停下来望着他,心里说要不给他一个机会吧,可是另一张脸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悲伤,眼里溢满了痛苦和不能言说的秘密。
“筱筱,当初我是真不想走的,可有些事儿并不在咱们的控制之中,等我能控制一切回来了,这边的一切又都不是从前了,你身边有了另一个人,可你真的爱他么,你可以跟他一起生活,可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谁你能说你自己都不知道么。你不能这么凑合,我才是最了解你最适合你的,你过不了没人疼的日子!”
顾云飞一字一句说的特激动,眼泪汪汪的。连带着贺筱筱也特激动,也眼泪汪汪的,“你知道我过不了那种日子可你还是走了!是你不要我的不是我让你走的!你是走了是回来都是你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想过什么样儿的日子你三年前就管不着了,就算我现在摔死这儿了也跟你没半点儿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就是受不了这样站在你身后你却不看我一眼!我就是受不了你站在他身边对着他微笑!我受不了为什么我这么爱你却只能当你的普通朋友!贺筱筱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了!”
贺筱筱不知道自己在看到一个男人流眼泪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安慰他,她眼瞅着他满眼泪水然后一滴泪珠儿就那么滑落了,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着她大吼,像个孩子似的把自己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倾倒给她,他声音大到整个小花园都显得特别安静,刚才好像还有秋虫儿在撕心裂肺的叫,这会儿全给吓得不嗳声儿了,那些个遛弯的老头儿老太太听着还以为怎么了,都悄悄的绕道走了。
“顾云飞你干吗啊你……”贺筱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从没见过他的眼泪,他永远是冷静自持的,有时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笑看她,笑看她爸,笑看所有的事情,可是今儿他却哭了,为了她的不回到他身边,他一向自诩坚不可摧,而今他却流泪了。
顾云飞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了,一大男人还抹眼泪儿真够没起子的,可他就是觉得自己忒委屈了,一听说贺筱筱在这边儿悄没声息的结婚了,还是跟那个人,他就不管不顾的回来了,他害怕他的出现会伤害到她,她就应该跟以前似的无忧无虑的那么过下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想,成天张着嘴傻乐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发一通脾气那才叫贺筱筱呢。
可是现在呢,她再没有露出过那种纯然的笑,她微扬唇角忍受着别人对她的伤害,再微笑着去伤害别人,在伤害与自伤之间她已经变得淡漠无谓了。
“筱筱,要怎么着你才能回来,你说,你说得到我就做得到!”顾云飞拉着贺筱筱的胳膊,豁出脸去求她。
“顾云飞你觉得这样儿有意思么,你现在怎么这么忪啊……”
话还没说完,贺筱筱就让顾云飞给揽怀里了,他紧紧的抱着她不论她怎么挣蹦也不肯撒手,他说“我就是忪,我就是没起子,不管你怎么说我我都不会撒手的,三年前我撒手是因为我没本事我不得不撒手现在我有本事了,我养得起你了不会让你跟我吃苦了,我就绝不会撒手!”
贺筱筱不挣扎而是沉默的任他拥抱着,一如三年前的温热体温,熟悉的简单香气已经被le male掩去了,曾经软蹋蹋但很干净的衬衫被现在浆得整齐的西服代替了,不是自己变了,而是他变了。他们终究走不到一起了。
“我觉得该冷静的是你。”贺筱筱推开他,“我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最清楚,以前清楚,现在更清楚。”
她转身走,却看陈若薇笑盈盈的站在不远处,眼里闪烁着让她害怕的光芒。
“怎么着这是,破镜重圆呢。”陈若薇晃晃的走过来,漂亮的浅褐色小羊皮鞋在甬道上喀哒喀哒的响着,及膝的乳白色雪纺裙摇摇曳曳的,她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嘲弄,反正让贺筱筱觉着特不舒服。
“破什么镜啊,”贺筱筱白楞她一眼要走。
陈若薇拉住她,“好不容易凑一块儿了,喝一杯。”
贺筱筱望着就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若薇,却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是天涯海角了,“哟嗬,成啊,现在动不动就喝一杯了,长行市了啊。”
“我是因着你才想喝一杯的。”陈若薇拉着她不放手。似乎非要她答应不可。
贺筱筱摇头,笑,“算了吧,我还是回家得了。”她拉开两人的手,转身就走。
“筱筱!”陈若薇叫住她,有点儿心急的样子,“真的不去吗。”
贺筱筱对她笑笑,心说今儿若薇怎么这么奇怪啊,平常她挺雷厉风行的啊,“真不去了。”
陈若薇望着她消失在小区的铁门外,不自觉的挑起嘴角。她回身歪头看着同样目送贺筱筱离去的顾云飞,“你可够不局气的啊。”
顾云飞整了整西服,淡笑,“我怎么了。”
“眼瞅着人找来了,你还来那么一熊抱,成心让人小两口闹离婚么这不是。”
“她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人。”
“劲儿大发了。瞅着吧,没那么容易。”陈若薇给他一眼,喀哒喀哒的走了。
顾云飞皱着眉头,为什么觉得若薇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偶现深沉的笑眼,还有不时带出的嘲讽话语,可能都会伤害到筱筱啊。
贺筱筱臊眉耷眼的回到家,靠在门上就动不了了。脚踝疼得火烧火燎的,她呼一家伙把书包扔到地上,顺着门板蹲下去,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的,就是不掉下来,“我招谁惹谁了我这是……陆亚文你这孙子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回来,她都要撑不住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贺筱筱骂了声爬过去接电话,季然在那边乐呵呵的,“哟,弟妹啊,亚文呢,跟他说十一咱约一天出去钓鱼去啊。”
“他没回来呢啊,你打他手机吧。”
“还没回去?可是我接的飞机啊,下午就到了,他手机关机了,我还当你们……那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儿吧。”
贺筱筱应着把电话挂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陆亚文!”屋里没有,厕所没有,厨房没有。
贺筱筱捏着下巴站在屋里,心想着不回家能上哪儿去啊。突然门外有人插钥匙。贺筱筱跟兔子似的蹿过去把门豁一下打开。
陆亚文也漫不经心的让她这么一拉跟着跌进来,哐当一声再一次尘埃落定。
“回来啦!”贺筱筱没听出自己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她只是觉着他怎么瘦了。
陆亚文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回来了。”他伸手拉她起来。
贺筱筱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却从陆亚文的身上飘来淡淡酒气,混着淡淡的忧伤。“你喝酒去了?”
陆亚文没理她,只是把行李拎进屋来,他把那个拉杆箱重重放到地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转过身,望着贺筱筱的眼睛湿湿的,“筱筱!”
“啊。”贺筱筱也望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心跳加速。
“我……”
陆亚文吸一口气,贺筱筱也跟着吸一口气,深深的。
“我,我给你买了不少好玩意儿。”陆亚文迅速地把箱子打开,“你看,tiffany的手链,项链,你上回不是说你特喜欢这牌子么,还有给妈买的丝巾,给爸买的烟斗……”
贺筱筱僵着笑跟领奖似的一样一样接过陆亚文递过来的包装盒,盯着这些包得精致的小盒子,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终于把东西都倒腾完了,陆亚文站起身,看贺筱筱还抱着这些东西看着自己,他有点儿不自在的挠头,“上海没什么好吃的,就没给你带……”
“这些就挺好了,我看你这箱子不错,也给我吧。”
“成啊,等我把衣服拿屋去……筱筱,诶,筱筱,怎么了这是。”
陆亚文刚走到她那屋门口,差点儿让猛撞上的门板给打着,他苦笑着拎了箱子回到自己屋里,坐在书桌前,他发现走了这么多天了,桌上还算是一尘不染的,会么,贺筱筱能给自己收拾屋子?他摇头,笑,不能够的事儿啊。
只是他不知道,贺筱筱真就是每天都过来擦桌子擦地,甭管干净不干净,她真是这么做的,但究竟为了什么,谁都别说,没有人知道,也可能,只有她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