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灵魂记忆（1 / 1）
进入昂宿光带之后，范笺言真正认识到宇宙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广博辽远，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正是渺小人类对于宇宙认知的写照。
就像今天，出发前小范同学看到的湮挲海和到达时的就截然不同。
湮挲海下雨了。
雨势很大，倾盆而落。
飒祢长老走下飞船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为这样的坏天气下了个注解。范笺言不敢多言，默默的跟在长老身后。这次进入湮挲海走得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一条路线，长老并没有进入到城市遗址中去，而是沿着几乎消失的山间小径向湮挲海的一处山隘进发。看上去飒祢长老熟门熟路，只是步履蹒跚，范笺言在他身后被雨淋的浑身湿透，狼狈之极。
两人默默无语的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飒祢长老才示意稍作休息。范笺言站到一处石岩下躲雨，此时身上已经不是湿漉的问题，而是衣服被雨水浸到沉重，小范同学不停的用手绞着衣角袖边，希望可以把负担减轻一些。
飒祢长老抬头看着天空，苍老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悲哀：“以前，不同。”
“以前？”范笺言听出蹊跷：“长老，您以前在湮挲海住过？”
根据范笺言的了解，一般来说天启星人的寿命长度为1000年不到，而湮挲海废弃已有5000年之久，飒祢何出此言？
“灵魂，记忆。”飒祢长老看上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范笺言大吃一惊：“您是说前世的记忆麽？”
“记忆，不灭！”长老说出了更加惊悚的两个词。
灵魂、轮回、前世！一系列诡异的字眼从飒祢长老口中说出，似乎在预示着此行前途叵测。小范同学不由得看看四周，只见在暴雨的映衬下，来时的路茫茫难辨，去的方向更是几无踪迹，心里不免咯噔一下，飒祢长老这是要上演昂宿鬼片不成？
“你，不记得？”飒祢侧过身注视范笺言，一向萎靡的双眼露出难得的探寻神色。
“记得什么？长老我是在地球出生的。”范笺言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直碰到了山壁。
“湮挲海。”飒祢长老慢慢的向范笺言靠近。
一阵冷风吹过，小范同学不禁打了个激灵：“怎么可能？在来天启星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湮挲海是这样的。”
飒祢长老脸上突然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他开口说了一句让范笺言终生难忘的话：“在来天启星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湮挲海是这样的。”这是飒祢长老所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而且那语气声调分明是在模仿范笺言的模样。
突然间看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用自己的腔调依依学舌，就好像是目睹一具尸体复活说话，这种恐怖的感觉震撼而强烈，范笺言只觉得手脚瞬时冰凉。
“应该，怎样？”飒祢长老又走近了一步，用他那平板僵硬的口吻逼问到。
范笺言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此时此刻真的被吓到了，她只觉得口舌干涩，言语不能，心脏怦怦狂跳。
“长老，你不要吓我。”范笺言暗暗伸手摸索着身上的装备，飒祢长老的表现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
“你，明明，记得！”飒祢猛的伸出一根枯枝般的手指直直的指向范笺言。
小范同学吓了一跳，以为飒祢长老出手袭击，一时来不及躲避，只好闭起双眼大叫：“啊！”
此时雨大风疾，范笺言的惊呼声被毫不留情的淹没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回应。其实就算是拼命呼救，湮挲海上也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
范笺言闭眼等着预料中的重创，却迟迟没有下文，不由得把眼睛慢慢睁开，只见飒祢长老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改变，只是脸上的表情凝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你到底想做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范笺言反倒平静下来，此刻整个湮挲海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本身，再多的惊慌失措也是多余。
“记忆，你有的。”长老依然在苦苦逼问。
“我哪有什么记忆！”范笺言不禁怒从心头起，这个死老头装神弄鬼的一直追问自己记忆，自己有什么狗屁记忆啊！小范同学在地球上活了整整三十年时间，完全过得是正常人的生活，上学工作、吃喝玩乐，就连稍微出格一点的梦都没做过！
等一下，梦！范笺言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做的那个梦，那个重复无数次印度洋深处的梦，难道......
“是，记忆。”飒祢长老肯定的说。
“你早就知道！”范笺言当然清楚飒祢长老具有高超的心理探视能力，此刻自己已然乱了心神，被飒祢探测内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联想起前面长老步步紧逼的让自己回忆，明显飒祢长老早已知道自己一直拥有那个海底梦境的事实，而且老头还知道梦境的真相。
“记忆，无法，抹灭。”
“您是说那个梦境就是湮挲海？这是我的前世记忆？”范笺言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不是，前世。”
“不是前世，哪来的记忆？”
飒祢长老转身指向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大雨已经悄然停止，雨后的湮挲海山水空灵，风景清新，看起来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这里，那里，到处。”飒祢长老示意道。
“到处都是记忆？”范笺言疑惑的展开激能探测四周，但是空荡荡没有反应：“我没感觉啊。”
飒祢长老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颤抖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闭起双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久久久久，两行热泪从他干枯的脸上滑落。
“长老？”范笺言无语了，飒祢长老今天的表现一惊一乍的，实在是离疯魔不远了。
飒祢独自难过了好大一会，就在范笺言忍不住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老头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似乎已经把悲伤完全收拾干净，他说了一个字：“走。”
于是，小范同学只好继续跟着飒祢长老向未知的方向继续前进。
范笺言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次的湮挲海之行会让自己的命运发生改变，而且是巨大的改变。至于是好是坏，小范同学无法推测，只希望到时可以全身而退。
面对这种未测的局面，范笺言只觉心中无力，此时的她极度期盼可以找到一个人依靠，是谁都不要紧，关键是可以依靠。
但是，环顾整个湮挲海，又有谁会凭空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