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 两尾鱼（1 / 1）
王后马兰在昏迷中吐出一口污血，国王风烈再也沉不住气，答应交出宝剑，并派灰衣人召神医入帐。
莫羽以神医随从的名义入内。他不在乎身份，只是不离无忧左右，一有人过来为难她，他就护在她身前。
“只怕给你宝剑，也无人能用！”纱帐后，国王并不露面，狂傲地说道。
“我来！”莫羽挺身而出。
这是一柄绝世好剑！一走进王后的帐篷，无忧和莫羽就感觉到了它的凌厉与霸气，寻常人定会被剑气所伤！
无忧觉得不对劲儿，连忙四下察看，见那物咒被打破了！这柄剑已经恢复了它所有的魔力与魅惑！
怪不得王后会无端吐血！只是，那个打破物咒的人也无法取下宝剑！
这，就是王后的高明之处，古剑需要重新认主！
莫羽大步朝古剑走去……
它，天生吸引强者；它，注定吞噬强者，如果它不能被强者所驭！它身上有太多黑暗里的魅惑，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反会被它所控！
国王风烈就没能驾驭它，他仅会带着它狂热地四处征战，一拿起它，就觉得自己变得强大！
莫羽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与艳羡！他站定，取剑——
就在他的手碰到古剑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剑气将他团团包围！帐内魔气瞬间翻涌，他竟完全不能控制！
它那凌驾一切的不屑与嚣张，正如张开了一个诱惑的旋涡，用言语和姿态引诱着他：
“来吧！与我为伍，你定能为所欲为，称霸天下！”
他的手不禁紧握，像抓住地狱里的诱惑，发冠崩断，黑发皆张，无风自舞，恰似地狱里骇人的火焰！
众侍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黑暗才是我们永久的归宿！黑暗……永恒的黑暗……”
他的心在不堪的回忆里变硬变冷，被不知名的东西拖拽着，在熟悉的黑暗里向深渊里沉去……
那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一空，似乎忘记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无忧被魔气波及，只觉得胸中乱搅，气血上涌，不由得面色惨白，“蹬蹬蹬”倒退几步，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就在此时，她仍在担心那个刚刚长大的少年，他的魔力还不够强，他能否控制这把凶煞的古剑！
他回过头来，神色漠然，全身散发着冰冷陌生的气息，一双眼睛空洞漆黑如可怕的深渊！
他的眼中空若无物，冷漠地扫过眼前的一切，直至看到倒地的无忧——
他视若珍宝的无忧！
他的眼中瞬间闪过矛盾与挣扎，最终露出了一丝清明……
刚才的心底之战，若不是看见无忧，他就输了，输给了这把死物！
是人驭剑，还是剑驭人？
“我要这天下何用！”他抖起全身的傲骨，用不屑一顾的神气说道。是啊，要这天下何用！如果，这天下没有无忧！
那股剑气，竟被他生生压下！
他的眼睛逐渐澄澈，黑白分明，黑如夜，白如昼。
一头青丝如曼佗罗花藤蔓纠结，凌空飘落，他勾唇一笑，风情妖娆，倾尽黑暗里的暧昧纠缠……
“魔……魔鬼！”一声呢喃破口而出。
一名胆小的侍女从角落里爬起来，恐惧地看着他，一步步倒退，转身跑了出去。
片刻间，剑已在手。
眼前的少年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明朗俊逸，神采飞扬！
“无忧，你怎样了？”少年瞬间丢下剑，担忧地扶起那地上的少女。
“我没事！”无忧道，“刚才只是被魔气所激！”
莫羽恶狠狠地瞪了那剑一眼。
“哼！还不给王后治病！”国王恼怒道。
无忧道一声“打扰了”，撩起纱帐，却见那国王早已退了出去，纱帐内只余病榻上的王后。
第二日，王后苏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如初绽的马兰花，盈盈有露珠流转。
国王与王子自然喜不自胜，整个部落也都喜气洋洋。
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虚弱地吩咐侍女请神医过来，看来，她对昏迷时发生的事，并非毫不知情！
但是，侍女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帐篷已空，二人不知去向。
星光下，莫羽不解地问：
“为什么要连夜赶路？”
无忧笑道：
“是因为这剑上的诅咒——浴血而来，必以血洗净！我总觉得要尽快离开那里！”
莫羽听了一笑置之。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把那个诅咒当真。如果花仙界或者魔界任何一位长老在场，都会认真地告诉他们吧——那个诅咒的确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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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国与追风国的交界处。
青龙镇上，一位白衣绣着莲花的公子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品茶。
茶楼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公子，这儿每逢四、九是集市。公子不喜喧闹，等晚些时候集市散了再动身吧！”小书童机灵道。
白衣公子点点头，看来不甚在意。他坐在挂着风雅字画的阁楼里，焚着香炉，看着朱栏外的远山，听着隔壁爱慕他的少女用古琴弹奏着《蒹葭》，姿态优雅地品着茶，白衣翩然，映着芳草洲上的斜阳，真是眉目如画，神高气华！
他的目光渐渐地收回来，漫不经心地投了一眼在集市上，只一眼，他愣住了。
街角处有一名红衣少女如礁石般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万千人中，为何一眼就能看到她？
他的心一动。
三百五十年间，即使被人骗被人骂，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不安呢！
片刻后，她的眼睛看向某处，放松下来，嘴角牵起了一朵小小的温柔的花。
那朵花就像寂寞的青石板街上缝隙间长出来的，即使被人踩，被人踏过，仍然倔强、骄傲地开出了花，既美丽又脆弱，看上一眼就令人痛惜的花！
“莫羽！”少女扬起手，高声唤他的名字：“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怎么这么久！”
——这个傻丫头，她等人还没有等够吗？白衣公子有些恍惚，又有些恼怒。
但是，那名蓝衣少年在人流中，在她喜悦的目光里，坚定地向她走去。
一红衣、一蓝衫，两人终是亲密地站在了一起。
“我给你买了根玉钗。那位婆婆见你没扎耳洞，就卖给我一对珍珠耳环。她教给我怎么扎耳洞了，先用珍珠把耳垂揉软了，再用线穿过去，等耳朵长好了，就能戴耳环了。”少年热烈的目光看向她莹润的耳垂，打开手帕给她看。
“那你用什么给我扎？”少女眼睛亮晶晶地问。
少年凑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怕走散了，就亲近地手挽着手，如两尾鱼在浪花里向前游去。
夏日的天空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一场暴风雨从天而降。人们立刻逃到房檐下避雨。
雨水很快积了一地……豆大的雨点急速地砸进水里，水面上冒出了无数个泡泡，在原地打转，还来不及漂远，又被雨点砸破……
黄昏时分，雨下得小了。人们纷纷撑开伞，走到街上。夏末，这天气竟有些凉了。
“我们回家吧！”少年澄澈的声音道。哪怕随你天涯海角，哪怕住在破庙、旅店，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好！”少女回答，被冻得打了个颤声。
温度骤降，寒风裹着雨点打来，少女本就体弱，在伞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阿嚏！”她揉揉鼻子，笑道：“真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夏天被冻死的花仙……”
少年见此情景，不禁心急，立刻脱下外袍裹过她……
“我魔力低微，不能带你飞离此地！”少年自责道。
他的眸子是夏日晴空般纯净的蓝，里面盛着焦急！雨珠顺着他的额发滴下来，有一滴停留在他浓密的长睫上，那柔细的长睫似乎不堪重负！
少女不禁伸出手指将其抹去……
那雨珠在她的指尖晶莹如露，引诱着她将它送入口中，舌尖品到的竟是微甜！
他，一怔。
少女轻快地笑起来。在他的眸子里，她笑得仿佛初夏的第一朵蔷薇，在他澄净的天空里摇曳多姿……
茫茫的大雨中，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撑着一柄伞，相互依靠，向前走去……
心莲公子看到那柄青色的伞下，白衣少年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蓝衫，披在了少女的身上。他看见那少年护她在怀里，用体温来暖她，一手撑伞，一手心疼地揉搓着她冻僵的胳膊，还小心地挑选着避开水洼的路……一举一动无一不是珍爱与怜惜！
那纤弱的少女倚在他怀里，是那样的依赖与信任……
那伞下缓缓流淌的温馨情意，虽然流露在伞外的不及万分之一，却令人看了着实羡慕。
那柄伞如一朵青色的小花，在雨幕里渐渐地飘远了。
“公子，不如今晚就歇在此处吧！”书童看了一眼发呆的公子道。
“好。”心莲公子从谏如流。
这时候，他才发觉，那爱慕着他的琴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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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这就是第一个被你记住的人吗？
可是，你的守护者本应该是我！
当你的目光和真心都聚焦在另一个人身上时，我忽然觉得被冷落了！
当我拥有了全世界，回头才发现你不再待在原地，世界和你，哪一个更重要？
他摇了摇头，微笑起来。
废话！当然是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更重要喽！
不过，他也不会忘了隔一段时间去看她，那是他的职责，被女神郑重托付的职责……
但是，他心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叹息道：
“心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仔细看看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