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仇泯（1 / 1）
“原本的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幸福。拥有一个美满欢乐的家庭，爱着我的父母，疼着我的长辈，要好的伙伴，从来不曾怀疑过这种幸福有一天将会自我的生命中消失。然而，亲手毁灭了这一切的便是你的父亲，我们高高在上的盟主大人！”伍逸尘的眼神忽而迷离忽而氤氲，最后凝聚于眸底的是强烈的杀机于嗜血的猛厉。“小雨是那么单纯，那么柔弱，那么需要人来保护，她应该得到幸福。而我只是一个活在阴暗中复仇的影子，被阳光照到即会破碎。呵呵，幸福之于我只不过是一个虚空的又不可触摸的幻影而已。”
他的话令她更加心痛了。他为什么要这般折磨自己呢？死钻牛角尖，一味地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不知道将心放宽点，多为自己着想，让自己活得开心点！“用仇恨换来的结果会令你后悔的。逸尘，何不让心宽阔点，自己也能舒服点，快了点？”类似叹息的话语极轻，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浩天垂下双肩，“小子，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伍逸尘瞟了眼耷拉着双肩，失去了威严气势的老者，不作回答。那人就是为了权势而计划屠杀他全家的那个沈浩天吗？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像一瞬间老了10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样的沈浩天完全无法与他记忆中那个血腥狂暴犹如恶魔般身影的男人相吻合。
“若是真的只有老夫的一命才能消泯你心中的仇恨，老夫自当以死谢罪。”那场他一手制造出来的惨烈景象至今仍清晰地刻画在他的脑海中，现在的生活越是安逸，越令他无比愧疚。现在他无可动摇的江湖地位是以上百条人命换回来的！他也真是，到了这把年纪才领悟到，真的是不配以武林的最高管理者自居！不过，“老夫在死前有一事相求。”沈浩天深深看着他，苍老的眉眼下凝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亦盛满了对他的愧疚。
两人对视良久。伍逸尘才扬扬脑袋，示意他说下去。
“老夫……”虽然已经看开，但一个“死”字他硬是说不出口。“兰儿今后就拜托你照顾了。”这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牵挂。
半晌无言，伍逸尘在显得格外漫长的等待之后微微颔首。“但我也有条件。”
“你说吧，只要老夫能做的，老夫尽力完成。”
伍逸尘眼神锐利的直射沈浩天，“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和我堂堂正正地比试，我要正大光明地杀死你为死去的所有伍家人报仇！”
“好！”雄浑的吼声回应了伍逸尘，沈浩天对他充满了欣赏，兰儿以后必定不会太难过，伍逸尘是条光明正大的汉子，不会为难一届弱女子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到后山……”
“等等……等等……”真是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一遇到事情便是以暴力来解决！“小宇宇~，你们就这样开打，也不问问这块地盘的主人同不同意，有失礼节啦！”
“也是。”伍逸尘这才将注意力移到被忽视许久的“本块土地”的“地头蛇”身上。“崔兄，抱歉，不知在下可否借厅堂外后院的空地一用？”
一颗心还悬在小雨身上的崔政无意趟这浑水，要是不封滟灵的硬拖和身为庄主的责任，这类混事他才懒得参与呢！现在他们要打，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也不想想两武林高手对战，那破坏力岂是损失两三栋房子就能解决的？唉，心疼之余也就只能倚靠工匠们的巧手来修复了。“我是没什么意见啦。”
刚说完，崔政顿觉手臂一阵抽痛。
封滟灵在崔政手臂上拧了一把，阻断了他后面的话。“虽然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小宇宇也吧希望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给他人带来困扰吧。毁坏一栋房子再重新修葺可要花费不少银两哪。”
“这点在下倒是没想到，在下惭愧。”转身面向窗外，沉声道：“沉大盟主，看来我们得去找个开阔点的地方比试了。”
沈浩天点点头，“老夫随时奉陪。”
“等等！”封滟灵站在两人之间，做了个stop的动作，也不知这两人看不看得懂。“小宇宇，那么着急干啥?要打也不差这点时间吧。”他发挥软骨功的功用，由背后紧紧缠了伍逸尘全身，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凑到他耳边轻道：“小宇宇，即使你报仇心切，也要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啊。”脸上立刻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小宇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人家会心痛的~！”
伍逸尘全身抖了抖，不知道是在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是试图将他从他身上弄下来。
见状，封滟灵笑着将唇靠得他的耳畔更近一些，“你就忍心让沈妤兰见到爱人与亲人自相残杀的景象？不管你们哪一方死掉，最痛苦的莫过于她了吧。我们来下个赌注怎样？你说若是她父亲真的被你所杀，她是会同你一样誓死报仇呢还是打击过大疯癫了呢？”
“这……”那种自己无能为力地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的无力与绝望，他感受得比谁都深刻。时至今日，他确实要再度将这种痛苦的折磨加诸在另一个细瘦的肩膀上？
看向沈妤兰的黑瞳与她担忧中透着惊恐的明眸对上。她是在担忧着那老家伙的性命还是在为自己担心？
听到逸尘提到“比试”二字之时，她就知道正常比试其实是一场生死决斗，是逸尘为了亲手为家人报仇的的决斗！若是平时，想杀死父亲可能有点困难，但近日，父亲他是为了赎罪而来，已是有意欲死在逸尘剑下。到了这一刻，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化解他们间的仇恨。两方都是她爱着的人，失去任何一方都会令她痛不欲生。有时候她好恨老天这样愚弄着他们，爱着他，却又在他与她之间制造那么深的鸿沟，无法逾越便注定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可是即使是从来一次，她相信自己还是会爱上他。
见到她某种除担忧之外的柔光，伍逸尘蓦地一震。什么时候起那刁蛮的大小姐也会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人了？！那刁蛮性子的遮掩下竟是这般让人心动的姿态。他几乎就要搂她入怀，安慰她的不安。但也仅是几乎。在大仇卫报之前，他是没有权利谈及儿女私情的。他从那场劫难中活下来的唯一目的便是报仇，在无数艰难中支撑他走过来的同样是深痛的血海深仇。她眼中的爱意是如此明显，他又怎会不懂？只是现在的他是为报仇而存在的，不能接受她的情感，亦不能付出回应。要怪只能怪她爱错人，投错情。
“喂喂喂！你们不要再眉目传情了！”是人都看得出你们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就不要在人家这个孤家寡人面前表演亲热戏码了。
脸皮薄的沈妤兰封滟灵一说立即被蒸熟，脸红的看眼烤鸡蛋。把脸埋向胸前，却仍是露出了粉红的玉颈。
伍逸尘深沉的眸子盯着粉嫩诱人的沈妤兰片刻，摆过头，用手掌将封滟灵自肩膀上移开，“封兄，有件事情想拜托你，等会儿在下将会与沈大盟主一起到庄外的那座山坡上比试，沈小姐希望你来照顾了。”心里还是不希望她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
“人、家、不、帮！”封滟灵一字一字清晰吐出，“你要杀的是她爹，她有权利自己决定要不要观战！”
伍逸尘皱眉，考虑要不要将沈妤兰劈昏，保证她不会看到太过残忍的画面。
“小宇宇~对一位女性动粗不是男人该做的喔！”一眼便看穿伍逸尘的打算，他摇摇手指。“其实小宇宇报仇的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是想取我们沈大盟主的性命而已，没必要制造成变态杀人魔的案发现场。小枫枫常说——杀人也是需要美感的！”他在身上摸索着，慢慢掏出一把银制□□。□□的枪柄在他宽厚的手掌中显得较小，但枪管却足有三四寸长。枪管中间的圆孔不似一般的粗大，而是极细的一条细小的缝隙，仅仅能够允许一个绣花针穿过的空间。若是再仔细看，便可发现这柄枪并没有所谓的弹夹，但是在枪管的后方有一个如瓶盖般大小的填充凹槽。
拿出了一把枪，封滟灵继续在身上摸索着。“有了！”他兴奋地举起一小罐泛着冰蓝色寒光的透明液体。
“小宇宇，我告诉你个不需要见血的杀人方法吧！看这瓶中的液体，你知道是什么吗？”封滟灵的笑脸仿若封晓凤近在眼前，邪气的令人顿生寒意。
见伍逸尘点点头他才满意地揭晓答案，“这就是‘噬魂’。”
“‘噬魂’！那个集合上百种毒物的血液及汁液提炼而来的至毒之毒！能在一瞬间夺走一个人的魂魄却不伤及躯体，尸体完全不会显现中毒迹象，且能使尸体百年不会腐败的同时散发出独特的幽香。”崔政紧盯着封滟灵手中的小瓶，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这种危险物品还是离它远点为好！
伍逸尘震惊地看着封滟灵拿着的两件物品。
“对对……小宇宇~，人家可是为了你才冒死在小枫枫的实验室里偷渡了这两样东西出来帮你的，有没有很感动？”边说封滟灵边有带上隔离手套的手拧开小瓶的盖子，旋开银制□□后面凹槽上的金属旋盖，小心翼翼的将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液体倒进去，再把盖子合上。拿着□□摇了摇，奇异的事情立刻发生了！自银制□□的金属强身上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阴寒之气，片刻便见强身上凝了一层薄薄的寒雾。“小宇宇，看着，你只要沈大盟主的心脏扣下这个，他便会自这个世界上消失！”说完他便将仍在冒寒气的□□放进他的手里。“你不是很想报仇吗？这样的大好机会你可要把我哪。人家可是贡献出了一罐珍贵的□□哪。要是你觉得就这样让他死了不够爽，反正他的尸体百年之内不会腐烂，也就是说，你有一百年的时间可以鞭尸！”
自手心窜遍全身的冷气流令他一顿，茫然地瞪视了它半晌。他才握紧了□□，将枪头对准沈浩天，略带颤抖的手尽量将强光瞄准那人的心脏。
只要扣下去，便可送杀害他全家的罪人到地府去忏悔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过,只要扣下去……
眼睛睁大，他不曾眨眼地瞄准，食指微曲扣下扳机。一根细长的冰针自枪管射出，来不及看清它的面目，只见一道泛着晶莹光泽细线穿进了沈浩天的身体。
沈浩天的身子一震，脸色立即清白，摇晃了两步便向后仰倒下去。倒下地过程中，他感觉身体从未如现针进入沈浩天身体的地方再补上一枪。
“不——”没料到沈妤兰突然冲了出来，他一个没收住，一根冰针便之射进她的胸口。在暗地里心里一慌，表面上仍是要装作一副不慎在意的样子。“既然你自己想死，那你也为跟着我们沈大盟主一起去吧！”迅速地在倒地的两人身上各补一枪。
在倒下之前，沈妤兰含泪的双眸深情地紧盯伍逸尘，泛白的嘴唇开合，吐出了心中的情感。在自己死去前，她希望他知道她对他的爱……
收起枪，封滟灵讨好地面向伍逸尘。“小宇宇~沈家的人都死了，你的大仇已报。如今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你伍家的仇人了！今后你可不要辜负人家的期望，没有了仇恨，你应该活的开心点！以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要结婚，生子，甚至抱孙子……”封滟灵掰着手指细数着，一个劲不停地为伍逸尘勾画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说了半天，却没得到当事人敌人和反响，他侧头一瞧，不由得吞回了欲脱口的话。
他用右手在伍逸尘的面前挥了挥，那人的眼睛像是没看到般，没有焦距双眼定在沈家父女俩躺下的地方，一手紧拽着胸口的衣衫，嘴巴一张一合地似要说点什么，却没吐出一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大仇终得以所报的今天他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内心充满了空虚。全所未有的空虚令他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活目的了。复仇的感觉原来没有他所想想地那么美好，当自己上半生一直追寻的东西实现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其实一无所有。沈浩天的死并没有让那血腥的记忆消失，更不可能令死去的人们复活！迷茫中，他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哈哈哈哈……”突然不可自抑的笑声撕裂了厅堂内萦绕的静谧的空气。笑声到后来显得格外凄厉。晓得喉咙发疼伍逸尘也没停止，仍就不停地狂笑，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笑到最后他已经呛咳起来。“哈哈…….咳…咳……”
崔政不忍地走近伍逸尘，搭上他地肩。“不要笑了…….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咳……哭？有什么好哭的！大仇得报，我应该笑，应该大笑！”伍逸尘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泪水，笑得更加猖狂。
“小宇宇~不要笑了，你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敛起笑脸，伍逸尘的眼光落到横躺于地的沈妤兰姣好的脸上，“妤兰啊妤兰，现在的我真的就像你所说的。‘我后悔了’……”走近她，手指轻触上她没有脉动的纤细颈侧，而后沿着下颚滑到面部，还带着温热体温脸庞让他流连忘返，不停地婆娑爱抚。“真可笑，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才学会如何去珍惜呢？”轻轻地将沈妤兰的身体搂进怀中，让她的颊贴上他的。“在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之后，我便立下毒誓，要以仇人的血以慰族人的在天之灵。可是，就在最大的仇人倒下的那一刻，我发现我错了，其实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是我太愚蠢，没有早点领悟，反而连累你平白送去了一条命。”
“若是我说我后悔了，你会醒过来吗？”将她的脸庞略微移开，盯着她的眼睛许久，心中期待着她像平时一般用她那双明亮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哪怕是睁开眼看一眼也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失望了。她的上演仍旧毫无生气地紧紧合着。他的颊靠上她的，泪水无法抑制地自眼眶中夺眶而出。“妤兰……我的上半辈子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了，你就舍得离我而去，让我连下半辈子也都活在痛苦之中吗？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对我说了那句话，就不要抛下我啊！你的爱就是要让我痛苦吗？”颊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她的脸上，慢慢的泪迹越来越多，湿濡了沈妤兰的半张脸。
“唉，造化弄人哪！”崔政拧着眉发出感叹。
封滟灵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忽见沈妤兰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他扬起自负的笑容。他小灵灵出马，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
“好了，走了走了。就将这儿留给他们道别吧！”封滟灵一手拖着崔政，另一手拧着倒在地上影响那两人气氛的沈浩天，漫步晃悠出去，还不忘用脚将门给勾上。
哈哈……又解决了一对！他小灵灵以后开个婚姻介绍所，一定财源滚滚赚翻番！喔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