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补习(1 / 1)
黄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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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会想哭的歌,实际上已经哭了……在珊瑚市的学校里,流行着一个传统,就是老师利用周末的时间把学生召集到自己的家里进行补习,开小灶。一般补习一次为时2小时,一个周末的双休日可以补习8批,上百个学生。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补习是要钱的,不过,对于望子成龙的父母来说,一个月一百多块钱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一个月下来一个老师的补习费用是相当可观的。因此,不少老师,尤其是理科老师和英语老师都会赚这种外快,其中包括张松。
张松没做珊瑚一中的校长之前,是个有着近二十年教龄的老教师,教的是数学。后来做了校长之后就放下了教学工作,专心处理学校的各种杂务。虽然不再执教鞭,但是近二十年的教学经验摆在那里,所以,张松周末补课的市场还是供不应求。到后来索性专门收重点班的学生,对他们进行重点栽培。
张松补课的地点是搬到教师公寓之前的旧房子,两室一厅70平米,20个学生刚刚好。秦子扬,蔡文木,童漓他们都被分在周六晚上的那一批。
7月中的天气异常炎热,即使入夜,仍旧闷得让人难受,客厅里的狭小空间,10个人坐成一桌,风扇呼呼的吹着热风,熏的人难受。子扬受不了的拿着作业本扇来扇去,忽然一把小巧精致的绣花布扇递了过来:“给你。”
子扬望向扇子的主人,童漓:“我用了你的扇子,你怎么办?”
童漓甜甜的笑了起来:“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一把。你们男生就是这样,老是嫌麻烦不愿意带扇子,我就能者多劳,帮你们带一下。”
子扬接过去,扇了一下,分量轻加上扇面不透风,所以很凉快。
蔡文木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望着童漓,一脸讨好的谄媚样:“嘿嘿,童同学,还有没有扇子,我也是热的难受。”
童漓白了他一眼:“没有,热的话下次自己带。”
“呦呦,真是,你看看,你看看,真是厚此薄彼啊。”
“人人都要我帮拿扇子,我哪拿的过来。”
“可是子扬没叫你拿扇子你就偏偏记得拿。”
“你要死。”童漓恼羞成怒了,隔着一个秦子扬伸手过去,狠狠的捶了文木一下。文木顺势往旁边一躲,碰到了正在写练习的张馨雅。
馨雅最怕热,偏偏当时的温度又是炽热逼人,心情本来就烦躁了,又听到童漓在旁边没完没了的聒噪,后来又被文木碰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了,冲着童漓吼了起来:“你还有完没完。”
一声大吼,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包括正在房间里给另外一批人讲解的张松。
张松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对着自己的女儿问:“怎么回事。”
馨雅一看自己父亲的严肃样,蔫了。张松平时虽然和蔼可亲,生活中对自己的女儿也从不板着面孔,树立威信,可是,一旦遇到和学习有关的事,即使是一点小事也会生气发怒。馨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老爸发怒,一顿大骂是免不了的,严重的时候,跪地也不是没有的事。
蔫了的不止馨雅,还包括其他的相关人员,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解释。还是子扬回过神来,对张松说:“啊,没什么,天气太热了,大家在抢扇子用。”
张松听了,谅解了刚才女儿的发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下次热的话就提出来,大喊大叫的,影响了别人的学习。”
馨雅逃过一劫自然乖乖的点头听训。然后背着父亲大人朝着子扬挤眉弄眼。张松养了馨雅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德行的,无奈何的叹了口气,走进了另一个房间,不一会,拿出了一部风扇。
多出来的风扇自然是引得一众人等的欢呼,子扬也顺势把扇子还回了童漓。最难消受美人恩,童漓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她没有表明,他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有在别人问起时一本正经的说:“我们是朋友。”无论别人怎么逼问真假,怎么取笑暧昧他都死也不改口。他本来以为,时间久了,感情淡了,童漓就会放弃,可是,他低估了童漓的耐心和毅力,从初一到高二,即使是奥运会的马拉松都跑完了,童漓还是没有放弃。久而久之,那些“我们是朋友”的否认,听到了别人的耳朵了,再经过浪漫因子的加工,就变成了情侣间秘而不宣的宣言,就像女人一样,嘴上说“不是”,但是心里偏偏想的是“是”。刚开始,他还会解释,到最后已经精皮力竭,发现,无论你怎么解释,人们愿意相信的是他们心中想的那个事实。幸好,高三在望,毕业在即,再暧昧的情素一旦分开两地,就会变淡,直至消失,情比金坚,《倩女幽魂》里的那只狗而已。
补习时间从晚上的8点开始,10点一到,不用张松宣布结束,所有人都急不可待的收拾东西走人了。子扬看了看乱七八糟的桌面和横七竖八的椅子,不用别人招呼,自动留下来帮忙收拾。文木和童漓都是和他一起回去的,看到子扬留了下来帮忙,自己也不好意思偷懒,于是也加入进去了。人多力量大,前一刻还乱哄哄的房子,下一刻就整整齐齐了,张松拍了拍子扬的肩膀,点头微笑,什么话都没说。馨雅走到那间一直关着的房门前,敲了敲,喊:“表姐,回家咯。”
子扬听见了,怔在了当下,那扇房门一直关闭着,他也一直没有留意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馨雅的表姐。
童漓扯了扯子扬的衣袖:“走了。”
子扬看看还关着的房门,不想走,可是又找不到留下的借口,只好扭扭捏捏的拖延时间。
忽然,“咔”的一声门开了,苏眉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馨雅发现新大陆的说:“好啊,说什么复习英语,竟然在里面睡觉。”
苏眉的丹凤眼一挑,拽拽的说:“就是睡觉怎么着?等你考上大学了,怎么睡都行。”然后眼光一扫,看到了在门边的秦子扬。一连几天,苏眉总会在三不五时的遇见他,经常是教师办公室,偶尔是高三教学楼的楼道上。经过上上次摆脱他帮忙带相片的事情,也算是相识了,于是微笑着打招呼:“你也补习啊。”
子扬听了,高兴得不得了,除了上次相片的事情之外,这次是苏眉第二次和他说话:“是啊,你也一样来补习。”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了,什么叫“你也一样来补习”,明明高中毕业了,那里还用补习,真是,招人笑话了。
听到子扬那傻呼呼的回答,苏眉笑了笑,没往心里去,倒是文木,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子,热糊涂了。”子扬挠了挠头,接不了说下去的话了。
张松关了门之后一行人就往楼下走了,一出了楼梯口,晚风一吹,虽然还是很热,但是比起房子里的狭小空间还是清凉不少。大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馨雅和父亲在前面走着,苏眉跟在后面,子扬本来是走在她后面的,可是慢慢的跟了上来,和她并排走在一起,留下童漓和文木走在后面。
夏天的晚上总是闷热,路灯不算亮,白天浓荫遮日的树木,此刻通过灯光,投射到路上,形成了一道道浓重的黑影。路很长,笔直的延伸到底,仿佛没有尽头。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着,什么话都没说,却有一种难得的安静和淡然,子扬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相爱多年的默契恋人。他看着身边沉默的她,希望这路没有尽头。
夜风吹来,子扬嗅到了一阵玉兰花的香味,往身边看了看,果然,耳根处一朵小白花若隐若现的藏在头发里:“好香。”
苏眉转过头看向他,一张精致的脸蛋被夜色里的灯光染得五光十色,像电影里的光影传奇,她挑了挑眉,发问:“你说什么。”明显没有听清楚他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真香。”夜风中的少年,脸色变的绯红。
苏眉心情还算不错,摘下了耳根的白玉兰花,放到他手上:“拿去,给心爱的姑娘去。”
子扬又把白玉兰花还回了她,苏眉有点诧异的看着他,子扬又挠了挠头说:“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苏眉笑了起来,觉得这男孩真是傻。
走到半路,张松回过头来对大家说:“去吃田螺吧,有没有兴致?”
哪里可能没有兴致,一群人异口同声的说:“好,谢谢校长。”
半个拇指般大小的田螺,去了底,放在锅里用上花椒,辣椒,八角,香料等一炒一闷,远远的就能闻到它的香味,耐心等上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上桌了,夏天里约上三五知己,坐在路边,叫上一瓶啤酒,是最写意不过的消暑良方。
找到抄田螺的小摊后,苏眉第一个坐了下来,子扬看了,也装做不经意的坐在了她的身边,童漓本来也想坐在他身边,可惜被文木捷足先登了,她扯了扯文木的衣角,叫文木让个坐位给她,文木头一扬,不肯。于是,童漓只得讪讪的坐到了文木的旁边。
田螺是预先炒好的,一下子就可以上桌食用了,众人一边吃田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表姐今天真没劲,嚷着要跟我们来看书,却趴在那里睡觉,丢人。”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
“借口。”
“我鬼压床了。”
听了苏眉的话,馨雅后背一阵发凉,侧过头望着她,想知道真假。
“真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什么鬼压床不鬼压床的,纯属一派胡言。”张松开口,打断了这段对话。其他人也没有继续纠缠,嘻嘻哈哈的讲起了其他的话题。
“明天是初一哦。”
“那又怎么样?”
“我们去拜神吧,龙母庙很灵的哦。”
“无聊。”对于童漓的提议,馨雅嗤之以鼻。
“哼,我又没叫你去,你可以不去。”
谁都知道你没叫我去,你叫谁去,我可是清楚的很。
“其实,去拜拜神佛也不错,缓解一下心里压力,现在高三功课这么紧,出去轻松一下也无妨。阿雅,你也一起去吧。”
“我?”对于父亲的这个提议,馨雅觉得糟糕透了。一则,她对于爬山这种体力活不感兴趣,二则,她和童漓历来不和,平时都是各玩各的,如果不是老爸拖着她来上补习,两人是怎么也坐不到一块的。“我不要,我要睡懒觉。”
“以后有的是时间睡,明天你给起来出去爬山,再不锻炼锻炼,你就要生锈了。”
“我去也行,表姐也要去,表姐不去,我也不去。”死了也要拖个垫背的,苏眉不去,馨雅真不知道路上要和谁说话了。
听到表妹叫到自己的名字,苏眉抬头望着她,然后受不了的说:“又扯上我,受不了你。”
“受不了就不去,回家歇菜。”
苏眉坏坏的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去就去,今晚早点睡,明早出发。”
一旁偷听的子扬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童漓肯定会扯上他去拜神的,他本人去不去无所谓,但是苏眉却是重点。明天,让它快点来临吧。
吃完田螺,童漓,文木就和张松他们分手道别了,馨雅和子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子扬还有机会和苏眉走完剩下的路程。
馨雅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横冲直撞,张松走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盯着她,嘴里不停的叮嘱:“小心路,别撞到路灯,脚下有石头,小心车,看准点再走。”语气里满是宠溺。馨雅懒得理他,照旧活蹦乱跳的走路。
苏眉在后面看着这对父女走路,感慨万分,对于父亲形象的记忆,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这三年中,他们通过信,通过电话,就是没有见过面,她想,隔阻了他们的,是万水千山的距离,还是内心本能的拒绝。她一直以为,年少时父亲的背叛会让她一直恨这个与自己血浓于水的男人,直到某一天,她看了朱自清的《背影》,听了黄磊的《背影》,哭了,她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已经不是恨或爱那么简单了,父亲曾经带给过她伤害,却也在她年少时给了她温暖。她至今还记得小时侯坐在自行车后向上望着父亲的背影,不高大,微驼,可是却是她的父亲的背影,专门属于她的,她一直以为这个背影会给她一辈子的依靠,却没想到温暖并不长久,路的一半,他离弃了她。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彼此遥望,各自安好。
她恨过她的父亲,在她生命中早早缺席的父亲,害得她过早的尝到了人生的痛苦与无奈,连背影都变得模糊,可是,恨过后却又恨不起来,仿佛小孩子的孩子气,一下子就过了。她以为,自己身上关于父亲的烙印会很少,却没有发现,父亲的离弃,在她身上烙下了“不相信爱情与婚姻”这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烙印。终其一生,她都在这个不知道是由命运决定的性格,还是由性格决定的命运中兜兜转转,逃不开,躲不了。
黄磊说:
我深深的觉得,每个人都一定有朱自清描绘的自铁轨中跌倒,一边拣橘子的父亲的印象,因为那是个集固执,僵硬,笨拙于一身的情感的综合形象,是每个人心中期盼与认为的父亲,不管你有没有这样的父亲,不管你的父亲爱不爱你,不管这形象在日后由谁来化身,不管……
她想:路的尽头,你会不会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