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篇（1 / 1）
我原名叫青哥，后遇着她，才改为清歌。
那日，我跪在高高的台上，全身都是伤，台下闹哄哄的，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就像那菜市口里的肉一样。无数双眼睛打量着我，只因我们是奴，战奴。
“诸位可看清楚了，这小丫头长得是水灵灵的，还是个处儿，您买回去了，不像咱天上国的奴，您想怎么玩都成！十两银子起价！”卖奴的大汉一把扯起我的头发，让我的脸露出来。
我努力地盯开眼，各色的眼光在我脸上流连，猥亵的，嘲笑的，得意的，突然生出一股子恨来，若是生为男儿身该多好，战场上保家卫国，即使战死沙场，也好过做这象征着耻辱的战奴，当然，这只一时的想法而已，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十五两！”一个重粉浓黛的妇人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十八两！”又有人出价。
“二十两！”
“……”
听着这一声声的叫价，十两是在月家当家奴时的两倍呵，原来天上国的战奴比月尚国的家奴金贵，我想笑，扯了扯嘴角，想来这笑是极难看。
“一百两！”
台下瞬时安静下来，齐齐向路旁的马车望去。
“怎么，以为本世子出不起这价！”马车内又传出一句话，听声音是一名男子。
“不不不，世子大人开口要，承蒙您不嫌弃，小的怎敢要银子！”大汉谄媚着笑转身向马车的方向行礼。
“这话可是你说的！”一声稚嫩的童音从人群中冒出来：“这个女奴，我要了！”
嘈杂的奴隶集市瞬间安静了，我随着众人主动让出的路那头望去，那是我第一次遇见羽。
只见不远处人群让开的路中间赫然站着一位七八岁的精致小娃儿，墨色如缎的长发用一根羽纹银缕锦带束在头上，细碎柔软的毛发沿着发际四周俏皮的垂着，悠然中自得一股子风流气度，肤如白玉，唇如桃瓣，挺鼻如经过细细的雕琢打磨，唇角盈着天真得意的笑，睫毛黑翘浓密，遮住了笑弯的眼眸，她抱着一包打开了的糕点，站在众人面前，没一丝一毫小孩子该有的胆怯。
“哎哟喂！我今儿走的是什么霉运，怎么在这儿碰上了大将军府的这小魔障！”管女奴的牙婆沉着脸，唾了一声，低声叫苦，随后又伛偻着背迎上前去。
诌媚的老脸，明明不喜欢又不得不曲意逢迎，这就是奴啊！
我不禁在看那牙婆的身上加了些许同情，抬头恰好对上羽带着笑意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我这副皮囊，看到心底那个习惯于委曲求全的我，让我心底生寒。
“四世子，您就甭跟小的们玩笑了，小的要是把别国的贱奴卖了您，指不定明儿宗亲府的大人就要小的的老命。再说了，咱从天上国那皇宫里的随拉出一个妖精，哪个不比这奴儿好。您要是喜欢，我今儿就去旁边市集找几个模子长得周正，身世也清白的丫头送您府上去，哪天您出宫回府，瞧着哪一个顺眼了，带到宫里也不是难事儿，您说，是吧！”说完这一长截子话，牙婆涎着老脸望向羽。
我琢磨着牙婆的话，还真是有条有理，滴水不漏，既回了羽的要求，又护了羽的面子。
“我就要她！”稚嫩童音带着孩子气的执拗。
“这……”牙婆搓着手，为难的目光，将目光转向方才出声的马车。
“三哥，羽就要她，你把她送给我好不好！”羽手指指向高台上的我，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撒娇。
“姜叔，拿一百两银给四世子，我们走！”马车上车夫坐得笔直，车内的人轻咳一声，接着说道。：“三哥怎么会跟小羽儿抢东西呢，那女奴就送你了！”
“丫头，得了这样一个主子，跟着她，讨了她的欢心，就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啰！”牙婆收了银子，走到我面前，解开我身上的绳缚，斜眼瞧一了我身边的女奴，慢悠悠说道：“比起她们，你就天上云，她们就是这地上泥，丫头，跟着她，如果进了宫，自个儿好好保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有一天我真的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回过头来报复她，牙婆对我说话的神气完全变了一个样儿。
突然感觉到身侧妒恨的目光，转过头，我愣住了。
玉珠儿，她是我们这些女奴中最漂亮的一个，方才已经卖给了最前边那位重粉浓黛的妇人，昨晚，我们还挨在一堆儿用家乡的侬语说体已话，为何才一转眼就换了个模样？！
“别以为得了那样一个主子，你就会过得比我好，我一定，一定……”玉珠儿咬着牙瞪着我。
真是可笑，同样是做为女奴被卖，仅仅因为我得了个那样的主子，呵，原来……这样的情谊，心底忍不住的刻骨的悲哀！
我慢慢地走到羽的面前，羽上下打量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素白的帕子，递到我面前。
“姐姐擦擦手，帮羽拿点心。”羽抱着糕点慢慢走着，一个人自顾自喃喃说道：“这点心是我刚刚拿玄哥哥换的，姐姐不要弄脏了！”
我跟在羽的身后，脑子里满是方才玉珠儿说的那句话，不防羽突然停住转身，她撞了个我一个满怀，怀里的糕点纷纷掉到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见状，我连声说着，蹲下身去拾那一块块糕点，才这么一会儿就得罪了她，她会不会，会不会不要我，想到被人拎到高台上的耻辱，我真的怕了。
“姐姐不要拣，脏了，就不要了吧！”明明是单纯稚嫩的童音，那一刻，我却恍惚听出几分无奈。
放下手中的糕点，我低着头，站起身，羽拉出我袖中她刚才给我素帕，柔软的小手握着帕子，轻轻地擦过我的指尖，我受宠若惊地望着羽，她垂着眼，细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旁的情绪，我又低下头，飞快将手收回，除了爹娘，还未有人这样细心地对待过我。
见我收回手，羽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突地握紧，然后随手将帕子丢了出去。
“别……”我快跑几步，将它拾起，云锦丝绣的素帕，要卖十几两银子呢！
“我不要了，姐姐你喜欢就自个儿留着吧！”羽淡淡地说道，脸上似有怒气，是恼我刚才拾回这帕子吗？
出了市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口，车夫见了羽，低声叫了声主子，羽点点头，车夫这才抱了羽放上马车。
车夫见到跟在后面的我，又看了看羽的脸色，让我也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