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婚者上门(1 / 1)
(猫扑中文 ) 面的括号里写了两个“缺德”。从大姐夫的诗句里看,第二拆多字诗是有些浪漫,但看不出对三姑娘有什么不好;第三拆圭字诗就明显的有挑逗的意思了。二姐的拆炎字诗,肯定是真对他的了。看来这姊妹间的矛盾不小,也把三姑娘卷进里面去了。
三姑娘的诗透露着情丝脉脉。从其诗后的注释里可以看得出:这诗是她感情的真实流露,在情急中一下说了出来后才现说漏了嘴。
看来,三姑娘真的漩进感情的漩涡之中了。
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分割线。分割线的下方,是同一个体裁的诗作。不过不如上面写的公正,似是反复推敲的结果。
一个串字两个中,一种相思梦恋情,不愿眼中情如梦,不愿心中梦断情。
一个从字两个人,一样说话假与真,不知哪一人是假,不知哪一人是真
一个从字两个人,一样感情怨与忿,不知哪个人在怨,不知哪个人在忿。
三姑娘究竟遇到怎样的烦心事了呢?
梅兰花心里想着,一丝忧愁爬上眉梢。
-------------------【第十二章 此峰非彼峰】-------------------
两天以来,梅兰花屋里的客人就像走马灯似的来了走,走了来。
至亲的两个姐姐都领着女婿来了。自从见了三姑娘的诗后,兰花一心想看看那个叫梓维高的大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奈旧社会男女有别,只有两个姐姐在兰花屋里嘘寒问暖地坐了一会儿。
还在坐月子的二嫂,箍了条头巾也来屋里说说笑笑。
再就是七大姑八大姨表姐表嫂们。在梅贾氏的教导下,梅兰花一个个喊着称谓问好。过后却一个也不记得。
邻居们也都仨一群俩一伙的来看望。叽叽嘎嘎地直夸兰花聪明。兰花用微笑回报大家,并态度诚恳地要人家经常来家里玩儿。邻居中,兰花最喜欢的是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一个是田屠夫的独生女儿田桂芳,一个是梅家远房当家的女儿梅兰芬。兰花虽然和她们第一次相见,因为年龄的关系,说起话来还是有共同语言。两个女孩更是一点也不陌生,拉着兰花的手笑个不停。看来三姑娘和她俩相处得不错。两个女孩儿的到来让梅兰花眼前一亮:既然别人家的女孩子能上这里来串门,那她就可以到人家家里去。这对打听王仕峰很有帮助。
“怎么一下子来的人这么多?”
没人的时候,兰花私下里问小柳。
小柳仰着脸想了一会儿,说道:“准是人们听说了你说了一下午唱儿不带重样的缘故吧。”
兰花摇摇头说:“不可能,谁不会说几个唱儿啊!”
“咱全村有几个会的?就是会,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小柳小大人似的说。
兰花笑笑,没再问下去。小柳正在好奇这件事,追问了好几次“为什么一下子就会了这么多唱儿?”
其实小柳说对了一半。事后兰花听吴奶奶说。邻居们是怀着好奇心来地;亲戚们则是在听了传言后才知道兰花又病倒一次不放心来地。
不知为什么。面对来来往往地亲戚。梅兰花隐隐约约有一种期待感。是期待贾宝峰到来?还是期待那个娃娃亲家人地到来?她说不清楚。总之。她希望在这平静地日子里有个波澜产生:无论结果怎样。有动就有进展。
就现在来说。在这个时代里与她有牵连地只有两处:贾宝峰和那个娃娃亲。
贾宝峰地事。除了小柳无意识地几句话外。一家人谁也没提起来过。看来。三姑娘与贾宝峰就是有恋情。也是秘密进行地。在这个时代。表兄妹成亲盛行。尤其两姨做亲居多。姑舅做亲也有。但这里有个说道。就是只允许舅家地女儿嫁到姑家。不允许姑家地女儿嫁到舅家。如果姑家地女儿嫁到舅家。这叫骨血倒流。是犯忌地。红楼梦里地贾宝玉和林黛玉就是姑舅表亲。他们地结合是世俗所不允许地。所以。曹雪芹才把宝、戴爱情写成了水中月、镜中花。既吊起了读者地胃口。同时也维护了世俗观念。贾宝玉和薛宝钗也是两姨做亲、系嫡亲表兄妹关系。属于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婚姻法里是违法地。在大清帝国却大兴其时。
三姑娘地诗里蕴含着浓浓地情谊。如果这份感情就应在贾宝峰身上。而贾宝峰又不是自己要找地王仕峰。又怎样应付这个局面呢?
如果贾宝峰就是王仕峰。又有个“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横在他们面前。那她是选择还是放弃?
娃娃亲是一准有的了。虽然她还不知娃娃亲的来龙去脉,根据家里人的回避,她猜出这一定是一个棘手的事件。但是,就算这个家里打算退亲,那男方又持什么态度呢?自己毕竟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按照这个社会,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如果男家有意,自己病了这么一场,也该来探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才对。
其实,无论贾宝峰还是娃娃亲,梅兰花心里都不抱任何希望:贾宝峰有个“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娃娃亲又是一个从小的傻呆愣。自己为了一份感情穿越到这里,不找到真正的阿峰她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她之所以盼着贾宝峰和傻呆愣的出现,是想把所有与自己有牵连的人一个个筛选,最后找出自己的真爱。
“三姑娘,贾宝峰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梅兰花,被猛然间进来的小柳吓了一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梅兰花心里一惊喜,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来就来呗。”
小柳表情诡谲地斜了她一眼。撇着小嘴不无调侃地说:“说的怪轻巧,装得没事人似的。看你一会儿怎么跟宝峰哥说?”
兰花假装生气白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她想调整一下心态,让自己有充分的准备,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复杂场合
时间不长,庭院里响起说话声。然后是当屋(有的叫堂屋。一进屋门的地方,犹如客厅)里的寒暄声,稍过一会儿,便在梅贾氏的陪同下来到屋里。
进来的是一胖一瘦两代人。经梅贾氏介绍,兰花知道这便是三姑娘的大妗子和让三姑娘魂牵梦绕的三表哥贾宝峰。娘俩的打扮都不奢华,朴素中溢着干净。尤其是那个贾宝峰,高挑白净。一袭长衫掩盖不住满身朝气,挺直的鼻梁装点出满脸的潇洒英俊。这个牌子,无论在现世还是前世,都会是年轻女性的第一人选。这也许就是吸引三姑娘的地方吧。抛开那个血缘关系,三姑娘的眼力不错。梅兰花心里想。
贾宝峰的眉眼有些和梅贾氏傍附。都说侄女随姑,不随也傍附。看来,侄子也有像姑妈的。血缘这东西真是犟不得。
梅兰花自一见到贾宝峰,就认定此峰非彼峰。无论从模样、气质上都能断定。既然奇典大神允我在这世与阿峰相见,而自己又是连姓名带模样穿越的,那阿峰身上一定有我熟悉的地方。
大妗子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梅兰花身边,抓着梅兰花的手表情沉重地说:“看看,小脸儿又瘦了一圈儿。孩子,脏点碜点不要紧。可要接济好个人的身子骨呀。”
看来,自己一意孤行洗脚的事也被传嚷了出去。兰花心里想着,脸上微笑着向对方点点头算是回答。
贾宝峰**辣的目光一直笼罩着梅兰花的脸。这让兰花很不自在。除了用微笑和点头来回答大人们的关怀外,一句话也不想说。
大妗子寒暄了几句,又嘱咐了几句,便和梅贾氏一起走出屋去。
屋里只剩下梅兰花和贾宝峰二人。
梅兰花不想多浪费感情,不想先开口。场面静的连俩人的呼吸都能听得见。
沉默了一会儿,兰花觉得这个主意不妥:既然来了,何不和他谈谈话,也许能从中悟出点什么来。于是,抬起头用微笑迎向那一团烈火。:“你是宝峰哥吧!我失去了记忆,把以前的什么都忘了。”
“不!你没有忘。你是说给他们听的。是不是,阿花。”宝峰激动地嚷道。起身来到床前坐在兰花身边,温情地握住兰花的一双手抚摸。
兰花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抖。
“不,是真的,宝峰哥。”兰花有些手足无措。羞赧地往回抽自己的手。
贾宝丰松开兰花的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烟荷包对兰花说:“这个你总的认识吧?”
兰花拿过烟荷包:这是一个鸭蛋青绢面绣花烟荷包。烟荷包的两面都绣着同样的并蒂莲图案。做工极其精致,就是拿到三百年后自己的前世去,也不失为一件上乘的民间手工艺品。
据传,烟荷包问世于明朝,盛行于清朝,至民国年间渐渐淡出。烟荷包因其实用又可观赏,除了妻为夫做、母为子做外,又作为少女精心缝制赠与意中人的定情信物。那小小烟荷包上不仅倾注了少女的纯洁心愿,从中也可窥出姑娘的女红功底、思维能力和才识深浅。它无论在款式、构图及刺绣手艺上,都颇费未嫁女的一番闺思。
然而,这个烟荷包……
梅兰花摇摇头,把荷包递给了贾宝峰。
“这可是你亲自给我绣的。”贾宝峰有些着急,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起来。“当时,你给了我这个荷包,我给了你镯子,喏,就是你手上戴的这一付。”
梅兰花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全涌到脸上来。真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人家这是定情物,自己糊里糊涂戴起来,就是再长一百张嘴,也难说清这里面的感情纠葛。心一急,忙摘下镯子放到贾宝峰面前:“宝峰哥,我真得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是在抽屉里看见了,就顺手戴了起来。我真得不是有意的。”
贾宝峰把镯子推到兰花面前,深情地望着她:“现在想不起来不要紧。日后会想起来的。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咱什么时候结婚。”
“不,我们不能结婚!”兰花有些激动,:“你知道,还有那个娃娃亲。”
“连娃娃亲都想起来了,难道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面前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贾宝峰急得站起来,搓搓着手在地上溜达着。
“不是的。是吴奶奶给我说的。”兰花急忙解释说。
宝峰重又坐回床沿,眼睛直直地望着兰花说:“阿花,在交换礼物的那天,咱俩勾着小手指头誓说,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娃娃亲如果退成了,我明媒正娶把你抬过去;如果退不成,咱俩就逃跑。”
“宝峰哥,咱俩真得不合适。我们是姑舅做亲,我的亲姥爷是你的亲爷爷,属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这样对后代不好。”
“有什么不好。姑表亲姨表亲的多了。老辈儿里传下来的。人家都不怕咱怕个啥?”
“你好好想想,所有表兄妹成亲的人家,他们的后代是不是都出过傻子?当然不全傻,赶上一两个就是一辈子的不心静。”
见对方不言语,兰花继续说:“我们那里有这么一户人家,老两口是表兄妹做亲,生了三个儿子全是傻瓜。大儿子傻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二儿子傻得不会使牲口锄地;三儿子傻得更瓷实,逢人就说:‘娘就是媳妇,媳妇就是娘。最愚蠢的是,老两口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到处请风水先生来给看阴阳宅。后来……”兰花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打住话头。
后来的事实是:**政府实行了新婚姻法,废除了“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的婚姻陋习。还把这家的情况当作反面教材来宣传。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三个傻小子由来的原委。近亲结婚一下被杜绝。可怜的是,这时老两口早已离开人世。他们遗留下的三个傻小子,则被政府收进养老院养了起来。如果把这事拿到三百年前来说,人们非认为你是神经病不可。
好在贾宝峰陷入痛苦的深思之中,没有听出她话里的纰漏。
“我不信!”贾宝峰痛苦的表情有些扭曲,声嘶力竭地嚷道,“你是把脑子烧糊涂了,拿了这些歪理来搪塞我,你说,是吧?啊,阿花!”他情不自禁地抓着兰花的胳膊摇晃起来。那情景,仿佛要把兰花从睡梦中摇醒。
兰花痛苦地摇摇头。
“不是的,阿花,绝对不是的。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等你恢复了,你就不这样说了。是吧,阿花。”贾宝峰声音哽涩着,眼里涌上泪花。
“这是一对热恋着的青年。如果不是自己的参与,在表兄妹成婚盛行的时代,不久的将来,人家或许就是一对幸福的夫妻了。自己一下子闯进来,既破坏了人家的好事,自己的灵魂还不知要孤独到何时?想到这里,梅兰花的眼里也湿润起来。
贾宝峰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忘情地把梅兰花拥到怀里。
也许是因为孤独的心灵太需要一个依靠;也许是为一次希望的破灭而惋惜,梅兰花没有躲避,任由成串的泪水洒在贾宝峰胸前;贾宝峰的泪珠也滴滴嗒嗒落在兰花的黑上。
屋外响起脚步声,两个年轻人这才急忙分离。贾宝峰把镯子推到兰花面前,夺过兰花手里的荷包,撂下一句“我等你。”缓缓地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屋去。
“这个贾宝峰确实不是我要找的阿峰!”望着贾宝峰的背影,梅兰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是有思想准备的,可希望真的破灭了,还真有种失落感。自己只身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一个女孩子,如何冲破世俗的樊笼到社会上去寻找?就是在这个家里,借着人家的身躯,隐藏着自己的个性,隐瞒着个人的感情,装着笑脸陪着小心迎来送往,这样的日子还要保持多久?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宿?阿峰又在哪里?兰花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迷惘。心里烦躁的仿佛要爆炸一般,喉咙也被赌得透不过气来。她用力大喊一声“阿峰,你究竟在哪里啊?”趴在床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送客人回来的梅贾氏听见女儿的哭声,忙赶了过来。见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心想女儿一定是为了感情问题。女儿已长大**,要不是那个娃娃亲挡着,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觉得很对不住孩子。一句劝慰话也没说,坐在床沿默默掉起泪来。
兰花痛哭中仿佛听到有人进了屋,闪泪眼一看,见梅贾氏也在那里掉眼泪,心里又可怜起这个老太太来。心里想:自己是借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来办自己的事,殊不知人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尤其这个老太太,心肝宝贝知冷知热地疼爱着自己,哪里知道她面前的这个女儿竟是个冒牌货,而她自己原来的女儿早已魂飞魄散!白人送黑人的悲剧虽然没有上演,但却实实在在在这个家庭里生了。更可悲的是,自己在这十多天里,何曾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又何曾把这个老人当作母亲来关心过?
怀着内疚和负罪感,梅兰花呼唤着娘亲扑倒在梅贾氏怀里。
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第十三章 振作起来】-------------------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
梅兰花坐在庭院里,沐浴着夕阳的余辉,仰望着天上的白云。她的身体已基本康复。在小柳的陪伴下,已转遍了这个家庭的前院后院。累了,就坐下来看看天,想一会儿心事。
她回忆起前世在一个春节晚会上看到的一个小品,大意是一对儿准新郎新娘在人山人海的繁华场所走散了,新娘手里举着一束氢气球满世界呼唤新郎的名字。可一个弱女子的声音,在那沸沸扬扬的人海里简直就如同蚊子嘤嘤一般。新娘急得哭了起来。一对过路的老夫妇得知情况后,也帮着喊起来。喊了半天无效果。三个人累得坐在长椅上歇息。老妇人现新娘手里氢气球上的画像很特别,便夸奖说这猴脸画得好。新娘不高兴了,说这是她的新郎画得她的肖像。老太太灵机一动,说,既然是他画的,那他一定认得。我们何不把这气球举得高高的,他在远处看到了,自然会到这里来找你。新娘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新娘站在长椅上,放足了长绳。气球高高地飘起来,新郎便寻着气球找来了。
这是前世的社会环境产生的故事。在这个朝代里,既没有人流如海的场面,也没有氢气球,更甭说广告贴寻人启事了。自己一个女孩子,又在深深的庭院里,如何把信息传递出去呢?
左思右想,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张扬出去,让王仕峰循着名字来找自己。这么一琢磨,立刻觉得心里豁亮起来。回忆起那天说儿歌的事,岂不是歪打正着!可惜自己没往这上面想。
怎样才能让自己尽快出名呢?在这个时代里,针织女红是少不了的,再就是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了阿峰,她要抓住一切机会,厚着脸皮宣扬自己。
梅兰花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高兴。立即起身回到屋里。在小柳的帮助下,找来针线笸箩和绣花用具,一针一线学着绣起花来。
前世的梅兰花几乎没学过女红,一根绣花针怎么也拿捏不住。小小的绣花针也仿佛跟她过不去似的,一会儿扎破了手,一会儿又滑下线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光认线和找针就用去一大半时间,一个下午下来,一个花叶儿也没绣成。这又让小柳惊讶不已。
兰花一点儿也不气馁,白天绣了晚上绣。有时为了把一个花样绣好,灯油添了一次又一次。等到吹了灯才现天都大亮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梅兰花的手艺一天天见长。很快,她绣出的花呀鸟呀,跟真的一样,人见人爱。小柳高兴得说,“准是恢复了绣花的记忆,要不怎么绣得又跟先前一样了?”
邻居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见兰花绣得花好,人又随和,有的拿着针线活来串门,有的来跟她学绣花。兰花更是有来必应热情招待。一时间,她的屋里成了年轻女性们聚会的场所。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兰花屋里大姑娘小媳妇们一拨一拨的,每天少说也有两三拨,一拨少着也有三四个,叽叽嘎嘎的笑声不断。兰花沉浸在欢乐之中,时不时地讲个小故事或是说个歌谣,活跃一下气氛。
“兰花,说个唱儿吧,解解闷。”张大嫂说。今天来了张大嫂、梅三嫂和刘嫂三个年轻媳妇,又都比兰花大。俗话说,小姑子嫂,没大小。她们在兰花这里自由自在;兰花在她们面前无拘无束。
“好。”兰花痛痛快快地答应。“说哪方面地?”
“好听地。逗乐地。”
“那就说个《嘲秃谣》吧。”见对方说“行”。兰花立马说道:
“秃子秃。盖房屋。房屋漏。锅里煮着一锅肉。秃子吃。秃子看。秃子打架秃子劝。大秃子得病二秃子慌。三秃子在家熬药汤。四秃子找人。五秃子刨坟。六秃子抬。七秃子埋。八秃子在坟上哭起来。九秃子问:“你哭么儿来?”十秃子说:“咱家死了个秃乖乖!”
“还有一个说秃女婿地。”梅三嫂说。“我光记得有‘照得亮堂堂’。有地说着了火。有地说着了房。你给说说这一个吧。”
“你说地这个可能是《锯大缸》。”兰花说。接着便说起来:
“挑着担子走四方,锯盆儿锯碗儿锯大缸。今天不到别处去,一心要到王家庄。王家庄有个王员外,王员外有三个大姑娘。大姑娘是个双失目,二姑娘是个目失双。就是三姑娘长的好,萝卜花长在眼珠上。大姑娘嫁了个老秃蛋,二姑娘嫁了个秃瓢郎。剩下三姑娘嫁的好,转遭儿有毛当间儿里光。三个女婿来拜寿,不用点灯照红了墙。东邻招呼着了火,西邻招呼着了房。锯缸的一见高了兴,就着亮劲儿紧‘当当’”。
“还有说矬老婆和谗老婆的唱儿哩,你说说看。”
“行。先说《矬老婆》吧”。
“有这么一个矬老婆,矬得简直没法说。蹬着凳子去做饭,踩着梯子去刷锅。一会儿不见了矬老婆,找了半天没找着。赶紧拿来筛面的箩,过了粗箩过细箩,又过了一遍脚蹬箩,还没找到矬老婆。矬老婆娘家来出气,矬爹矬娘矬哥哥。婆婆没法赶紧喊:‘媳妇媳妇你在哪?可急死为娘你的婆婆。’矬老婆闻听拼命喊,跟蚊子嗡嗡差不多:‘娘呀娘,你别着急来别上火,我在眼药瓶里絮被窝。’”
“《谗老婆》”
“谗老婆,不干活,东门里串,西门里磨。东门里炖的猪肉菜,西门里蒸的白馍馍。想吃人家不相让,赌了气子往家踅。大饺子包了一百整,小饺子包了二百多。吃完这些还不够,面汤又喝了多半锅。撑得谗老婆上不了气,躺在炕上装病婆。老头子一见着了急,请来先生忙张罗。先生说:这不是病也不是脾,吃东西撑得个老东西。”
“兰花,唱一个。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年轻的刘嫂说道。
“唱什么呀?”兰花一时还真想不起唱什么歌来。主要是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朝代流行什么歌曲?
“唱个《卖五香面》,还有……我记不起唱儿名了,里头有‘大姐穿得葱心儿绿,二姐穿得鸭蛋青。’很好听的。”张大嫂十分赞成地说道。
这两也都是民间歌谣里的。前世搜集的时候,曾听老人们给她唱过。韵调确实很好听,现在想起来,还依稀记得。于是就清了清嗓子唱起来:
“《卖五香面小唱》”
“来了来了又来了,来了多年的老主道。走走东来你望望西,这买卖不是一样的。真老包来假老包,真假老包下阴曹。包一包来又一包,包包都是好材料。大茴香,小茴香,劈山救母是沉香。有丁香,有桂香,各样的材料都搁上。九岁打虎是杨香,还有良姜和槟榔。刘备过江龙凤配,马五下山遇虎坠。有花椒,有肉桂,各样的材料往里兑。包饺子儿调馅子儿,拿回家中汆丸子儿。蒸蒸包子煨煨肉,各样的材料盛齐喽。你爱听,我爱唱,各样的材料都搁上。两毛钱,使不了,还有一毛往外找。你说添来俺就添,光添材料不添钱。”
“再唱个《踏青》”。
“正月里,正月正。姊妹二人去踏青。大姐不过十八岁,二姐刚好十六整。大姐穿的葱心绿,二姐穿的石榴红。大姐穿的香色裤,二姐穿的鸭蛋青。大道不走走小道,小道不走串胡同。大姐撒开风筝线,二姐拉紧风筝绳。大姐夸这春光好,二姐夸这春意浓。大姐二姐春心动,牵着风筝送寒冬。”
在兰花唱的时候,三个嫂子也都跟着韵调哼哼着。这一现让兰花很高兴。看来她们对民间歌谣也很熟悉。就说:“不能光我一个人说唱。咱四个一人或说一个或唱一个,这多热闹。”
三个人都推说不会唱。
兰花说:“不会唱会说吗?”
张大嫂说:“说不好”。
“说不好就瞎说。这总行了吧。”兰花见好就收。“我先起个头,说个〈瞎话篓〉,你们准备一下,一人一段,说不上来,今天中午不让回家吃饭。”兰花笑笑。说完,自己先开了口
“瞎话瞎话一大掐,锅台上种着二亩瓜。一个光**小小子去偷,一偷偷了一裤兜儿。瞎子看见了,聋子听见了,哑巴去学舌了,瘸子拿着长枪赶去了,一赶赶到个干巴井里,揪着小辫儿一看,是绝户头家的小秃儿。”
张大嫂也笑说:“反正是瞎说呗,我也说一个〈胡诌段〉”。
“说胡诌,道胡诌,大年初一立了秋。五月单五上了冻,八月十五龙抬头。一颗高粱打了八石五,三根秫秸盖了座楼。种了棵扁豆爬根蔓,曲流拐弯到苏州,三岁姑娘去摘豆角。一去一回白了头。”
梅三嫂忸怩了一会儿,架不住兰花和张大嫂的软硬兼施,有些羞羞答答的也说了一段〈倒装话〉:
“树尖不动刮大风,刮得碌碡飞空中。刮得鸡蛋一动也不动,把碌碡碰了个大窟窿。
鸡蛋破了钉子钉,碌碡破了拿线缝。世界上没见过稀罕事:小老鼠下了个大狗熊。
三个女人中,数刘嫂结婚晚,还是个不到一年的新媳妇。人又很精爽。轮到她时,说什么也不说。兰花不依不饶。刘嫂对兰花说:“一个上午,光听你背了。你如果给我们说一个你自己编的,我就给你说。”
兰花见她反倒要挟起自己来,眼珠子一转悠,计上心来。笑着说:“你可说话算数。”
刘嫂点点头,算是答应。
兰花坏笑着说:“新媳妇,一扭股,怀里夹着小母狗。一走一汪汪儿,咬着新媳妇的小妈妈儿。”(方言。既女性的**。也有叫**的。)
**是女性的第二特征。在女人一生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价值。俗话说,为姑娘时是金**;结了婚是银**;有了孩子是狗**。刘嫂结婚不到一年,属银**阶段,自是敏感。刘嫂见兰花如此一说,知是在嬉笑,伸出两手在兰花的胳肢窝里胳肢起来。
-------------------【第十四章 寿筵诗令】-------------------
五月二十五日,是梅友仁的六十岁寿辰。人活六十意味着已走过一个花甲子,之后就步入老年人的行列了。按着当地习俗,是要大操大办的。梅友仁在村中也是有头脸的人了,所以搞得很隆重。很多亲朋好友都提着礼物赶来庆贺。
这一天,梅家门前车水马龙。女儿女婿自不必说,姑舅娘姨外甥侄子也都来了。还有梅友仁有来往的同窗朋友。寿筵据说盛况空前,宴席也很丰盛。从下午一直吃喝到晚上。梅友仁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婿,走马灯似地从这桌到那桌,代梅友仁向众来宾敬酒。
梅兰花也参加了酒宴。自从看了三姑娘的诗集,悟出三姑娘对大姐夫很反感,就多了个心眼儿,想观察观察这个大姐夫是个怎样的货色。在小柳的指点下,她认出了大姐夫梓维高和二姐夫回英福。
大姐夫梓维高长的瘦长高挑,给人一种豆芽菜的感觉;二姐夫中等个头,微胖但身材匀称。一看就知道是个练过武的人。两个人比较起来,前者奸诈,后者老诚。
自梅兰花坐在宴桌上以后,梓维高的一双小眼就骨碌骨碌的直往兰花的身上脸上看。看的兰花很有些恼火。心想,看来这个梓维高垂涎三姑娘已有些时日了。边把头扭向一边,再也不看他。
饮酒赋诗是梅家的惯例。又值老丈人六十大寿,酒至半酐,两个女婿便提议以诗助兴。
梅家是新富,亲戚朋友家境多不富裕,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只有梅家的人吟了几律诗,亲戚朋友们多是旁观看热闹,谁也不参加进来。为了活跃气氛,梅友仁提议命题作诗。诗的题目是:四方方、圆叮当。作诗的人要巧妙地与自己的职业挂上钩。并以击鼓传花为令,鼓停时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吟诗一。若吟不上来,则要罚酒一碗。
众人都称好。
梅友仁叫屈凤来去掐花,击鼓的活自然落在小柳身上。
不一会儿,花来了,鼓也“咚咚”的响了起来。一枝鲜艳的月季花仿佛长了翅膀,从这双手上飞到那双手上。人们在嬉笑的表情下都在聚精会神,花一到手即刻传出,唯恐落在自己手里出丑。
当花传在梓维高手里时,鼓停了。梓维高举着花笑了笑,说:“你还真照顾我!让我来开这第一炮。”说完,清了清嗓子,吟诗一:“桌子四方方,墨盆圆叮当,笔头尖又尖,写过无数好文章。”
众人拍手叫好。
又鼓响花传。这一次落在大舅地手里。这个大舅是种田地。根据自己地职业。吟道:“田地四方方。谷箩圆叮当。扁担扁又扁。肩挑麦黍堆满仓。”
梅友仁抚掌大笑:“好!”
众人一阵吆喝。
下一个传到了梅贾氏手里。梅贾氏是家庭主妇。她不慌不忙地吟道:“灶头四方方。锅头圆叮当。锅铲扁又扁。煮过无数饭与汤。”
梅友仁和众人又拍手叫好。
传到儿媳妇阴焕珍手里了。她想,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做饭择菜,有什么职业!可锅灶被婆婆说过了,突然想起经常到菜园里摘菜,于是吟道:“菜园四方方,粪桶圆叮当,全靠手脚勤,摘过瓜菜千万筐。”
梅友仁笑道:“马马虎虎。”
众人鼓掌。
一个亲戚接住了花。他憨厚地笑了笑,说:“我还是认罚吧!”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白酒,“咕咚咕咚”一气儿喝了下去。
众人大笑,为他的豪爽鼓起掌来。
下一个是个是打铁的。他略加思索,念道:“铁砧四方方,铁锤圆叮当,全凭一双手,打出斧镰千万张。”
梅友仁点了点头:“可以。”
众人随声咐和。
传到了梅友仁的一个朋友手里。这个朋友是搞商业的。他念道:“算盘四方方,珠子圆叮当,右手来拨弄,挣钱糊口孝爹娘。”
梅友仁拍手道:“妙!”
众人一齐喝彩。
下一个是三姑。三姑是接生婆。她想了想,念道:“产床四四方,脚盆圆叮当,若无我替婆娘来接生,哪来祠堂香火旺。”
众人齐声喝彩。
这一次逮住的是一个本家兄弟。这个本家兄弟不认识几个字,但脑筋很灵活。他见人们四方方圆叮当说的挺有意思,便想诌上几句。也许是受上一个的影响,高声大嗓门地吟道:“我老婆的嘴四方方,眼睛圆叮当。俺俩一起过日子,生出一堆好儿郎。”
众人大笑。另一个本家兄弟说:“该罚!这是有女眷在场,要不然,他还不知诌出什么荤话来呢!”
这个本家兄弟也许知道了自己作得不好,笑眯眯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这一次花落在二舅手里了。二舅是剃头匠。似乎没有什么四方方、圆叮当和他的职业挂得上号,大家等着看他的笑话。哪知二舅不甘示弱,念道:“围布四方方,脑袋圆叮当……”说着说着,卡壳了。有人给他斟了一碗“罚”酒。突然,二舅又接着念道:“围布四方方,脑袋圆叮当,手中剃头刀,刮过无数光和尚!”
梅友仁与众人拍手称快。
也许是小柳使坏,鼓只敲了一下就停了,那枝月季花稳稳当当落在了紧挨二舅坐着的二妗子手里。这个二妗子是媒婆。也许是她的职业让亲戚们瞧不起;也许是她那白的说成黑的,没的说成有的三寸不烂之舌使人烦,大家都不待见她。这个宴席她本来可以不参加,但媒人的本性就是为了一张嘴,有席吃哪里能错过!就跟着男人来了。自己的人缘儿自己知道。心想:你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们里。你们明里和和气气、亲亲热热;而暗地里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表面斯斯文文,而暗地里又有多少爬灰**的坏男人。她早就想出出这口恶气。今天终于有了机会。于是便念道:“花轿四方方,灯笼圆叮当,若没我给小子丫头来搭桥牵线,光棍统统都会爬灰、**及**!到头来,被人砸锅家被破,押送衙门关监仓!看你们遭殃不遭殃!”
众人听罢,笑得前仰后合。
梅兰花觉得二妗子的诗很有含义,是心理的泄。从此也看出了社会的三六九等。她有些为二妗子抱不平。心里这么想着,那手就慢了一些,月季花落在手里。
她觉得这样吟诗喝酒很有创意,即活跃了场面还增强了文化氛围。尤其这与职业挂钩更是一绝,作诗的同时,赞美了自己的工作还能表露出自己的心怀。心里这么想着,不绝就吟出一与自己紧密相连的诗句:“针线笸箩四方方,银色顶针圆叮当。绣得鸳鸯能戏水,绣得花朵溢芬芳。蝴蝶花前翩翩舞,阿峰闻名寻花忙。”诗句一出口,兰花大吃一惊:怎么说出阿峰来了?!
众人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大舅和大妗子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个阿峰是不是指的自己的儿子贾宝峰。
梓维高见才女三姑娘吟诗出了纰漏,早已幸灾乐祸起来。不失时机地追问道:“阿峰是谁,快给大伙说说。”
媒婆二妗子更是敏感,凑近兰花神秘的问道:“快给妗子说说,阿峰是谁,妗子给你们来牵这根红线。”
兰花把肠子都悔青了。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得收场啊。便来了个脑筋急转弯儿,很认真地说:“什么呀什么呀?阿蜂是密蜂的爱称,人家指得是蜜蜂嘛!”兰花一脸的委屈。
众人释怀,然后鼓掌称好。
月季花被传了一遭又一遭。这次落在了二女婿回英福的手里。
回英福本就不胜酒力,传花前又替岳父敬酒喝的不少,已经有些醉意。也是怀着侥幸心理,不曾打得腹稿。见轮到了自己,不免有些心急。一急也就没了思路。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作又不行。便醉眼朦胧地吟道:“练舞场地四方方,木锤铁饼圆叮当。演习武艺身体壮,**一批好……”酒劲儿上来了,打了一个饱嗝。本想吟“**一批好儿郎”,这一停顿不要紧,思路就乱了。脱口说了两字:“文章”。
众人大叫:“练舞场上怎么出了文章了,不行,该罚该罚!”
梓维高一马当先,立马拿起酒壶来到回英福身边,把他的酒碗倒得冒了尖儿。回英福也自知理亏,端起酒来连洒带饮一气儿干。
接下来依然是击鼓传花。有吟诗的,有认罚喝酒的,热闹非凡。
谁也没有注意到回英福的退席。
-------------------【第十五章 墙壁题诗】-------------------
回英福因酒量不好,又被罚喝了一大碗,只觉得脑袋迷糊眼皮打架,身子酥软的怎么也坐不住凳子。便悄悄地退下席来,想找一个地方歇一会儿再回去。他糊里糊涂地来到一个房间,一头倒在床上。谁知这一倒不要紧,竟然睡着了。直到散席也没有醒来。
夜深席散。各自回房睡觉了。梅兰花步入房中,见绣帐里倒着一个男人,下了一跳。仔细察看,原来是二姐夫回英福。兰花听二姐说过,知道二姐夫酒量不行,酒席上又被罚喝了一大碗,想必是酒醉后走错了房间。见其乎乎沉睡,不忍心把他叫醒,就想到别的房间里去凑合一晚上。正待举步,见绣帐门帘未落下来,又正值热天,二姐夫身上散出来的酒味儿把蚊子给吸引了过来,“嗡嗡”的直往绣帐里钻。为了不让二姐夫再挨蚊叮,就举起手来去落绣帐的门帘。
回英福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的妻子要上床,伸手揪住了梅兰花的衣襟。
梅兰花见二姐夫故意行非礼,大惊失色。拨开其手跑出房外。心中怨恨无以泄,随即执一笔。在其房外墙壁上题一五言诗句:
好意落帐门,歹意揪罗服。谁家两个女,要配一个夫?!
横篇写道:无理无理。
梅兰花题完诗句,气咻咻就离开了。
天亮以后,回英福醉醒起床。见自己原来是睡在了小姨子的屋里,心里很是不自在。步出房门举头一看,见墙壁上题有诗句。心想:昨晚就我一个人睡在这里,这诗中所指定是自己了。便知自己醉酒中失礼。觉得惭愧难当,于是也执笔续接了一五言诗:
昨夜是酒醉,茫茫渺渺时。面貌两相似,误会我妻儿。
这回英福也是个识大体的人。见自己因为酒醉的缘故,产生了一场误会。便赶紧来赔礼道歉。横批写道:失意失意
过了一会儿,梅兰叶有事来这里,偶然看见墙壁上有题诗,读后知道了其中含意,不由得一惊:看这意思,是姐夫误睡在了小姨子的房间。这个家里,只有丈夫和二妹夫二人,诗的后面又未著姓名,不知是哪个所为?又一想,丈夫昨夜一直睡在自己身旁,那肯定就是二妹夫了。兰叶素来心眼小,近一段时间见兰花处处受宠,很是嫉妒。便顺手接续题上一诗:
明知他酒醉。故意近伊身。这是谁有意?莫要怪他人。
她意在批评兰花轻浮。所以横批就写了——见笑见笑。
梅兰叶刚离开不久。梓维高路过这里。抬头看见墙壁上地诗句。他是最爱凑热闹显示自己文才地人。见有作诗地机会。哪肯放过!看懂诗意后。心里就打开了鬼主意。平时。他总是在丈人面前踩蹬二女婿。因俩连襟地文采不相上下。老丈人不偏不向一视同仁;而对于未出格地三姑娘。他也曾多次挑逗。都被兰花巧妙地化解。他只好望着镜中花心里痒痒。今见二人生误会。便想把事情挑大。借机戏耍。抄起笔在墙上题了:
酒为上乘品。醉人不醉心。以酒遮脸面。床上两**。
一边题诗一边心里还琢磨:这事要是换了我。保不起就是另一番情景了。觉得怪可惜地。心里这么一想。横篇就写成了:可惜可惜。
梅留申经过此处。看见墙壁上地诗句。觉得有辱家门。心中怒气中烧。举笔题道:
酒是小米合。醉后能**。若是真酒醉,何不跳茅坑?!
横篇写:可耻可耻!
梅兰枝路过这里。看见墙壁上的诗意,便知是丈夫所为——因为昨夜丈夫一夜未归。这个家里有两间客房,人多的时候,便分男、女卧室。昨天散席较晚,留宿的人无法预料。她只当丈夫被母亲安排在了某个屋里,也没往心上去。谁知竟醉倒在妹妹房间。了解丈夫醉后失态出丑,便想教训几句。提笔写道:
酒会把人伤,酒醉便疯癫。有错不改正,日后无容颜。
梅兰枝也是知情达理的人,相信丈夫确实是在酒醉朦胧之中认错了人。横篇就题:原谅原谅。
这时候,小柳拿着扫帚来扫地。看见墙壁上的题诗,知道其意后,很为三姑娘抱不平。也续写道:
做寿排大宴,姑爷反疯癫。好意落帐门,不该罗衣掀。
小柳和兰花亲,和兰枝也很处得来。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横批就题:算了算了。
吴奶奶路过这里,看见墙上的诗句,很为二姑爷和三姑娘惋惜。心想,酒这东西,喝多了真能迷人的心性。她想起前夫张秃子有次喝醉酒,把墙当成了门,啪啪地拍着墙喊开门。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嚷:“叫你不开,我踢坏你。”说着用脚“咚咚”地踹那墙。二姑爷喝醉酒能以溜到屋子里去睡已经不错了。在这个家里,他无论醉倒在那个屋里都不过分,偏偏醉倒在三姑娘屋里,才引起一家人题诗议论。于是也提笔写道:
酒醉迷乱魂,哪识墙与门。错宿内妹屋,牵动一家人。
她觉得这纯粹是醉酒引出来的,不值得这样议论纷纷,横批就写了:莫议莫议。
梅贾氏看见了,亦举笔而续:
小酒补人心,贪杯误体身。相聚酒为宴,醉酒失真魂。
俗话说,丈母娘最疼爱女婿。看到这种事,当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为上策。所以横篇就题了:不讲不讲。
意思是说不要把此事再说出来。
梅友仁闲庭散步走到这里。见墙壁上的诗句,便知其意。也顺手拿起笔来接续而题:
好事不出门,歹事传万里;若是传出去,败坏我门楣。
家丑毕竟不可外扬。横篇就题:勿提勿提。
屈凤来经过这里,看见墙上题了这么多的诗句,一读下来,知道了其中意思,笑眯眯地提笔写道:
姑爷醉失礼,一家来题诗。遵照老爷意,赶紧和灰水。
屈凤来为人正直,又很机智,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尽快地煞住为好。横篇就写:抹煞抹煞。
写完,立马去找白石灰去了。
梅兰花怒冲冲从自己屋里跑出来以后,想想也没地方去,就在娘屋里的小床上好歹躺了一晚上。也寻思了一晚上。心想,看二姐夫那睡相,象是喝醉了的样子。人醉神不清,也许他是把我当成了二姐。若果真如此,岂不冤枉了他。自己一气之下题诗在墙上,把事情大白于天下,让家里人议论纷纷,这与自己与二姐夫都不利。退一步说,就是二姐夫真有那心,也无事实,反倒是自己把事情闹大了。这样想着,心里就很后悔,恨不能立马起来把那诗涂掉。又一想,那墙是白石灰抹的,这黑灯半夜上哪里去找石灰水去?又不忍心惊醒熟睡的父母!便打算明天一早去处理。这么一想,心里宽慰了很多,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因为睡着得晚,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梅兰花顾不得梳洗,急忙来到自己屋外。抬头一看,惊得她头大如斗:错落无序地写了满满一墙五言诗!仔细看来,有赔礼的,有褒贬的,有挖苦的,有想入非非的,有息事宁人的。虽然都未书姓名,根据诗意也猜个**不离十。看来,这家人的脾性还真复杂。
梅兰花正自看着想着,忽听门外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赶紧躲到自己屋里,从门帘缝里观察外面的动静。
来人是屈凤来。他提着半桶白石灰水浆,拿着一把大刷子,径直走到诗墙前,把大刷子蘸足石灰水浆,刷刷地在墙上抹了起来。只一会儿工夫,便浆干字隐,墙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这件事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梅兰花很感激屈凤来。同时,心里也涌上一个很大的阴影:看来,姊妹与连襟之间明争暗斗,三姑娘被卷在矛盾之中。以后在处理姊妹之间的关系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十六章 说棣讲古】-------------------
(本章节主要讲述有关燕王扫北和永乐迁民的民间传说,有兴趣的阅读。)
梅兰花郁闷了两天,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感情纠葛是人家三姑娘的事,自己不过是借了人家的身体办自己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家里的亲戚们也只见过一面或几面,哪里有感情?又何来纠葛?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也就是了。这么一想,心里开朗了很多,搬个小椅子坐在庭院里看起书来。
其实,看书只是一个摆设。只要小柳或者家里人不在身边,她就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脑海里闪动的全是呵峰的身影,心里琢磨的是如何才能找到他!
南屋门一响,长工屈凤来笑笑眯眯地朝她走来。
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性。浓眉毛,大眼睛,一张阔嘴嵌在圆盘形的脸上,再加上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在身上晃来荡去,给人一种粗暴鲁莽的感觉。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很难把他与诗文联系起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兰花心里想。
“来叔,坐下歇会儿吧。”兰花热情地说道。自墙壁诗以后,她就对他心存了一份感激,虽然没有明说过。
“三姑娘,这会儿不忙吧。”他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和蔼地说着,坐在小柳先时坐的小板凳上。
“不忙不忙,来叔,有事吗?”
“我,我想问你一个字儿。已经问了好几个人了,谁也不认识。”说着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粗糙的老黑纸
兰花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个“棣”字。
“这个字念土地地地音。有一种落叶灌木叫棣棠。书写时可以与弟弟地弟通用。”
“人有叫这个名字地吧?”
“有啊。明朝时地洪武皇帝就叫朱棣。”
“我就说嘛。就三姑娘喝地墨水多。认得字多。”屈凤来不无奉承地笑着说。
原来。他在看一本关于朱元璋地小书。里头好几处写着朱棣。便想把这个字学会了。见兰花在庭院里看书。就凑了过来。
这时。小柳和吴奶奶做完家务也凑了过来。见他们在说识字地事。也搬个凳子坐下来听。
“燕王扫北的时候,咱们这里来了一股花子军,见了老人孩子就杀,见了成年男人就裹,把咱这里的人几乎都杀光裹完了,现在的人都是从山西洪桐县的大槐树底下迁来的。”屈凤来兴致勃勃地说。
“你知道燕王扫北的由来吗?”梅兰花见他谈起老古,很是高兴。
“不知道。知道得也就刚才说的这些了。”
“哎,三姑娘,你能给我们说说吗?”小柳快言快语怂恿道。
梅兰花笑着点点头。要知道,说古可是她的强项。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又有上次说儿歌的收获,她决定抓住一切机会。
望着三人投来期待的目光,整理一下思路,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燕王扫北和永乐迁民的故事来:
燕王扫北的由来
元朝末期,朝廷的统治十分残暴,老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了,纷纷揭竿而起。朱元璋、陈友俩、方国珍、张士成等人先后拉起队伍,各霸一方。
后来,为争帝位,几路军又互相厮杀起来。陈友亮和朱元璋展开了斗争,朱元璋一举歼灭了陈友亮的队伍,杀了陈友亮满门。
陈友亮有个爱妾,姓瓮,颇有姿色,人称翁美人。朱元璋贪她色美,就收留了下来,纳为妾。
这时,翁美人以怀上了陈友亮的后代,事情一旦暴露,不但腹内婴儿见不了天日,就连翁美人也将死于非命。万般无奈,翁美人除了整天提心吊胆外,再就是烧香拜佛,祈祷上帝保佑她们母子的性命。没人时,就抚摸着腹内婴儿说:“孩子,你如果想活下去,就在娘腹内多待两个月。否则,你我都将被处死。”
说来也怪,翁美人果然怀胎十二个月,在跟了朱元璋的第八个月份上,生了一对双胞胎。尽管如此,朱元璋还是起了疑心,硬不承认是他的骨肉。连没有开过怀的正室马氏也这么认为。
正在这时,朱元璋登基坐了皇帝,便把翁美人打入冷宫,活活地折磨死了。朱元璋还想把那对孪生子也杀掉。考虑到江山刚定,又怕错杀了骨肉,就请刘伯温给两个孪生子看相。
刘伯温看后说孪生子之兄因了朱元璋的洪福而贵不可言。朱元璋这才相信他们是自己的骨肉了,把他们排列到第四第五,取名朱棣、朱肃。封了王位,朱棣被封为燕王。
一天晚上,朱元璋做了一个梦,梦见从天上降下一条龙来,那龙围着金殿的柱子转了一圈,便游进宫里。朱元璋不解其意,便召来刘伯温,让他圆梦。
刘伯文说:“明日上潮,五龙子中抱玉柱的那位就是将来继承帝位的人。”
第二天上朝,燕王朱棣一时高兴,抱着玉柱打了个转儿。正好被朱元璋看到。心中暗想:“这孩子应了我的梦,莫非这帝位将来是他的了?”退朝后,朱元璋来到后宫,对马娘娘说了此事。
马娘娘说:“家有长子,国有大臣,岂能轮到他呢?”
朱元璋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马娘娘可就不同了。他对燕王是不是朱家的后代一直抱有怀疑,见朱元璋这么一说,更增加了几分担忧、几分嫉妒。凡事都压着燕王一头。后来,大太子、二太子和三太子都相继阵亡,马娘娘的担忧就更重了,生怕燕王争了帝位。正赶上北疆残元闹事,马娘娘就怂恿朱元璋说:“你常说四皇子应了你的吉梦,现在北疆告急,何不命四皇子率领人马去平胡子,也好验证一下他的福份”。
朱元璋见说,觉得这办法也行。就依了马娘娘所言,下了一道圣旨,命燕王扫北。如北疆残元不平,不准返回。圣旨下后,马娘娘又暗派心腹传令,让给燕王点付五千老幼弱残军(百姓号称花子军)。
燕王接兵一看,把肺都快气炸了。军师刘伯温看破此事,就对燕王说:“即是皇上旨意,王爷就该承命,不必忧虑。”随即领兵北上。
队伍离开南京不远,军师刘伯温又给燕王出主意说:“咱的队伍多半是南方人,如今要到北方去打仗。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何不让士兵们都回家探探亲,访访友,七天后再走也不迟。”并如此这般地对燕王一说。燕王依计而行,给士兵们放了七天的假。
到了第八天,士兵们都6续回来了。这当中,有父送子、子送父的,有兄送弟、弟送兄的,也有朋友送朋友的。可是只能进,不能出,送人的也一律编入队伍当了兵。这一来,军队增加人数不少。起程后,队伍每走到一个地界,地方官除了远接高送外,还必须在本地面上招募一批青壮年参军。不给,就抢、就杀。这样,随着往北走,随着裹人,到了北疆,五千人的队伍竟扩成了五、六十万人的军队。这就是历史上“燕王扫北”和“花子军裹人”的由来。
明哭老王安夺位
燕王在北疆平残元期间,南京老王朱元璋驾崩。满朝国公大臣立长孙朱允文为皇帝,改年号为建文。
燕王闻讯,心想:我虽然排行第四,可以上三个太子都已战死,这帝位非我莫属。如今老王驾崩,乳臭未干的允文继位,这都是马娘娘使得调虎离山记。想起生母翁氏的惨死。不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随即带兵南下,演了一处明哭老王暗夺位的把戏。
南京的允文,听说燕王要回朝奔丧,知他没安好心,就出兵堵挡。两兵相接在我们这一带。战斗十分激烈,各有胜负,来回拉了好几个抽抽儿。朱允文怕落个侄杀叔的罪名,又下了一道军令:只能活擒,不能杀死。这样,要平燕王难度就更大了。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我们这一带的老百姓。军队所到之处,烧、杀、抢、夺不说,还硬逼着老百姓参加军队。一时间,凡是能拿得动棍棒的男性都上了战场。士兵伤亡过半,老百姓死伤惨重。那尸,就像谷草个子一样一溜儿一排的倒了满地,尸多人少。哪里还顾得掩埋?再加上天气炎热,尸体腐烂臭,就闹起瘟疫来了。因瘟疫起源于“花子军”,人们又称其为“花子虫”。传说,“花子虫”很小,人们的肉眼都看不见它,可它却很厉害,专往人的口里,鼻子里钻。在人的五脏六腑繁殖、蔓延。人只要一沾染上它,三天之内准死。一时间,整个平原大地都遭了“花子虫”的侵袭,几乎是村村净,家家绝,断了人烟。据说,咱乌由县就只有一个村的一户姓毛的没死。因姓毛的是炸果子的,整日里油薰火燎,把“花子虫”给呛跑了。
后来,燕王直捣南京,夺了允文的帝位,自己登基当了明成祖,改年号为永乐。为展自己的宏图大志,二番北上,在荒凉的北疆建了京城,就是现在的朝廷所在地。
茂州官瞎头子
燕王扫北时,随着往北走随着裹人。走到哪个地界,地方官就得远接高送。
这天,走到茂州境内,茂州官不但不接,反而四门紧闭。燕王一见,气愤地说:“叫他城头答话!”
这个茂州官上了城头,可就来了瞎头子劲儿了,他高喉咙大嗓门地嚷道:“我做的是朱家的官,你是陈友亮的儿子,岂能接你?”
俗话说,打人莫打脸,骂人莫揭短。这燕王最怕人揭的短处就是这个。如今被茂州的官当众揭出来,又羞又恼,立即下令攻城。并高声向城头上喊道:“拿住你,灭你九族!”
那茂州官不以为然地答道:“灭我十族也是如此”。于是,他传令把当今万岁朱元璋的牌位立了满城。这一来,燕王就不敢攻了。因为打了万岁牌,就是打了皇上,有欺君之罪。更何况,燕王是谁的儿子,人们一直有争议,经茂州官这么一喊,燕王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一是怕落个不忠不孝的罪名,二是怕被人说成是陈友亮的后代,将来继承帝位有非议。他见不能攻城,就恨恨地说:“等我平北回来,一定拆你的城,一销我恨!”
南京老王朱元璋驾崩,长孙朱允文继位当了皇帝。燕王在北疆闻讯,立即带兵南下,明哭老王暗夺位,废了朱允文,自己登基,建立了永乐王朝。这时,燕王又二番率兵北上,到北疆去建京都。当队伍走到茂州城时,燕王下令,让士兵们一人扒一块砖,拆了茂州城,拿了茂州官,灭了他的九族。又想起他在城头上喊的“灭我十族也是如此”的话,就决心灭他十族。可是,怎么凑也凑不够,就把他老师的坟给灭了。这才凑够十族。从此落了个“茂州官瞎头子”,以后谁也不愿做茂州官了。
提起茂州官,还有段传说哩。这个茂州官是个进士出身。在他中进士那年,乡里的亲戚朋友、地方官员都来贺喜。进得门来,自然都要拜见太老夫人。于是,就请出老太太来。未等庆贺,老太太先了言,说:“我提个要求,如果你们答应了我,我才承当这个太老夫人的尊称,否则,我绝不承当。你们贺你们的喜,我还回家当我的乡间老太婆去”。大家说:“今天是大喜之日,您老有话就说,有要求就提,哪又大喜之日驳您的理儿?”老太太说:“我儿得中进士,不是他祖辈的阴德。他家是九世屠户,全凭杀生害命求财,有啥阴德?这是我娘家门的阴德。我娘家世世是读书种地良民,从无欺人犯法之过。我死后,另外给我修坟立墓,不能和他父亲埋在一个坟里。”大家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言。老太太一看,说:“算了,这太老夫人我不当了。”大家心里一合计:答应了她的条件,就得给她另立坟墓,这在风俗习惯上是不允许的。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不当太老夫人,死后也和太老爷子埋不到一块儿。万般无奈,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权当一时。哪知,老太太又提出了要求,说:“我活着的时候,你们听我的,我死了就由不得我了。这事儿咱还得立字画押,省得以后犯口舌。”于是,写了证书,亲友们都画了押,县太爷盖了印。老太太把证书接过来,交给她娘家侄子,让他照书办理。后来,老太太死了,人们遵了她的遗言,给她另立了坟墓。
茂州官在城头上耍了气瞎头子,惹恼了燕王。燕王在灭他十族时,因他娘另立了坟地,没有动着。
永乐迁民
燕王登基当了明成祖,改年号为永乐。在北方建了朝廷。我们这一带是朝廷的脸面,又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明成祖为了加强他的统治,也为了改变他眼皮子底下的荒凉景象,在永乐二年,下了一道圣旨:由山西、山东往我们这一带迁民。规定两股迁一,迁小不迁大。
俗话说故土难离,老百姓谁也不愿迁移。那兄弟俩以上的人家到处躲藏。官府就用了一计,让官兵的家属们散布说:别处的都迁,就是山西省洪洞县老鸹窝村大槐树底下的人不迁。人们听说了,信以为真,纷纷向那里跑去。当人们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官府就派官兵把大树底下的人们围住,不论大小孩牙,一律集结上路,迁往乌由。
押解的官兵怕移民逃跑,就把他们用绳子捆住双手,然后再串联起来,让人们一个跟着一个的鱼贯而行。
旅途漫长,移民们要想大小便时,就得请求官兵把捆着双手的绳子解开,便后再重新捆上。时间久了,移民们要想大小便时,便简单地呼叫“我要解手”,这样,“解手”这个词就在这种特定的环境特定的生活方式下产生了出来,沿用了下去。不仅在移民中使用,连移民经过的各个省份也都辗转流传。直到如今仍在通用。
自此以后,我们这里才又有了人家,繁衍成了村庄。移民们一家一户占一个地盘,这便形成了张、王、李、赵等诸多以姓氏命名的村名。经历了三百多年,形成了现在的乌由县。
梅兰花讲得津津有味,屈凤来、吴奶奶和小柳听得聚精会神。
“原来是这么回事”。见梅兰花讲完,屈凤来高兴地说,“老人们讲起来,都说自己的老祖宗是从山西省洪洞县老鸹窝村的大槐树底下迁来的。方圆几百里都这么说。我就想过,一棵大槐树底下能盛多少人?敢情是官府使得花招!”
“那茂州官的老娘也真有先见之明”。吴奶奶感慨地说,“那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做,是看透了夫家的德行。人这一生有好多迫不得已的事,只要心放正了,就有好报。”
吴奶奶说这话时,眼睛始终望着梅兰花。好像是在感叹自己的人生际遇,又好像在劝说梅兰花。兰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微笑着向她直点头。
小柳则一脸的烂漫。高兴地嚷嚷道:“那天说了那么多唱儿,今儿又讲了这么多老古儿,三姑娘,你真神了。”
-------------------【第十七章 讲古招事】-------------------
“兰花,讲个故事。”快言快语的张大嫂说。
今天来兰花屋里串门的有常来的张大嫂、梅三嫂和刘嫂外,还有梅二疙瘩的媳妇延春芹。
大嫂赵金爱也抱着娇娇凑热闹。
“讲个什么故事呢?”兰花问道。只要串门的人过两个,必定有人提议要兰花讲故事。这几乎成了一个惯例。兰花也有求必应。把前世带来的故事差不多讲了一个遍。
“讲个和咱们贴边儿的。”大嫂赵金爱和张大嫂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就讲一个《拜旮旯》吧。”梅兰花微笑着说,没等大家表态,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有个地方流传着这么一种风俗:新媳妇结婚后第三天才能回娘家。因为是婚后第一次回家,又叫“回门”。在回门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婆婆为了试探新媳妇是否会做针线活,就预备出三件活来。这三件活是裤子、袄和帽子,而且还都有说道:做好一条裤子,预示着日子过的富裕;再做一件袄,说明日子过得好;做完一顶帽,小日子过的一定火爆。还必须得从下往上做,叫作“芝麻开花节节高”。
新媳妇头一天进门,拜天地、入洞房,宴请亲戚朋友,动不了针。第三天一早回门。真正做活的时间,也只有第二天。一般的新媳妇都做不完这三样活。也有手特别快的,做完活,叠好,把裤子放在下边,袄放在中间,帽子盖在袄上,回门前交与婆婆。这叫“盖了冒了”。这个新媳妇就被誉为“巧媳妇”,从而受到家里人和邻居们的称赞。所以,能以做完帽子又是每一个新媳妇的愿望。
有这么一个新媳妇,本来不会做针线,又不好意思说,就拿起一块裤料回了自己的房间。白天,当着人没敢做,晚上没人了又不会做。不由得想起了在娘家跟着母亲求神拜佛的情景,以为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是求神求来的,就冲着墙旮旯拜起来。
这新媳妇有个妯娌,早她三年过门。手很巧,结婚时,一心想把帽子做完,争个“巧媳妇”的美名。只因闹新房的人耽搁了时间,帽子只做了一半,落了个终身遗憾。兄弟媳妇一过门,她就用上了心:想方设法不让老二家过自己。白天,她装作陪新媳妇说话,在新房里呆了一整天,也没见新媳妇动一针一线。心里就打起了小鼓。心想,难道她有飞针走线的能耐?白天故意不动劲儿,一晚上就赶做了出来?心里有事,觉也睡不着。等到夜深人静,见新房里还亮着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用食指占唾沫润湿窗户纸,扒个小洞往里一瞧,见新媳妇正冲着墙旮旯拜哩。一边拜还一边祷告道:“叉上裆,叉上裆,上俺娘家烧柱香。”那裤料,还好好地在炕上扔着呢。妯娌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这妯娌虽然争强好胜,也是为媳妇的人,知道做媳妇的难处。心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就样样活都会?听她念叨,是不会叉裆。现在已是三更时分,就是给她叉上裆,她一宿不合眼,赶明儿回门也做不完这三样活儿。看她怪难得,我何不帮她一把。于是,就潜到屋里,趁新媳妇低头祷告的时候,三下五去二,把裆叉上了。
新媳妇祷告累了。回转身见裤裆真地叉上了。很是高兴。以为是拜旮旯拜来了神仙。又赶紧跪倒拜起来。一边拜一边祷告说:“压上缝。压上缝。上俺娘家上桌供”。
妯娌站在门外。从门帘缝里看到这些。暗暗笑。心想。看她人不大。还怪迷信地呢。我要再把缝给她压上。她说不定还祷告把整条裤子给做上哩!像这样帮她。反倒害了她。于是。趁新媳妇不注意。又过去把叉上地裆拆了。然后回屋睡觉去了。
新媳妇拜了一会儿旮旯。满以为缝给压上了。转回身一看。不但缝没压上。就连叉上地裆也给拆了。气得坐在炕上骂起来:“孬旮旯。坏旮旯。上俺娘家把你骂。”。
梅兰花沉浸在自己讲地故事之中。全没注意到张大嫂早已捂着嘴笑了起来。就连大嫂赵金爱给她使眼色也没往心上去:一个古老地生活小故事。干涉到谁了呀!
故事一讲完。张大嫂、梅三嫂和刘嫂都笑了起来。延春芹地脸却红一阵白一阵。说了声家里还有事。拿起自己地针线活走了。
大嫂赵金爱等院里地脚步声听不见了。笑着对兰花说:“我几次给你使眼色不叫你再讲了。你是真没看见呢还是故意气她?”
“气谁呀?”兰花不解地问道。
“谁走了?”刘嫂止住笑说。
“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与延春芹有什么关系?”梅兰花更是一头雾水。
“这事也不能怪兰花。”张大嫂笑意未尽得说,“已过去七八年了,当时兰花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再说了,这种事都是在老娘们群里传的。她哪里会知道?”
在梅兰花的追问下,大嫂赵金爱给她揭开了谜底:原来,延春芹在为闺女时针线活不怎么样,新婚时曾像故事里的新媳妇一样拜过旮旯,虽然不像故事里说得那么热闹,也没有妯娌给她“帮忙”。但还是给传了出来。
这件事对兰花触动很大。看来民间生活小故事在古时候都是有原型的,说不准这个《拜旮旯》就是从延春芹这个原型创作出来的。只是传的年代久远了,没了姓甚名谁。三百年后被自己搜集起来,又因穿越让自己回到故事的原型身边。可惜得是原型却被自己无缘无故耍笑了一番。自己虽是无心,但三姑娘不见得不知道。这让人家延春芹如何接受得了!有心去她家赔礼道歉,又一想,故事与她的做法有很大差异,自己冒冒失失地跑了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梅兰花感到对不住人家延春芹。做起活来,眼角始终瞅着大门口。她希望延春芹不把这个故事与自己联系起来,还和往常一样拿着针线活来串门。
第一天没来;第二天无踪影;到了第三天,梅兰花实在坐不住了,便拿着针线活以串门为由来到延春芹家里。
梅二疙瘩的日子属中下等水平,家境远不及梅家。见兰花来自家的小院串门,延春芹有些受宠若惊,忙沏茶倒水地招待。
兰花拦住她。见延春芹两只眼睛有些红肿,心不由得一沉:看来她还是在乎那个故事!这么一想,便诚恳地说:“春芹,那天的事,我确实不是有意的。事后才听大嫂说……”
“三妹妹,你快不要这样说了。我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都七八年了,早忘了。”
延春芹如此一说,梅兰花心里踏实了很多。便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说话间,梅兰花见延春芹几次欲言又止,似有心事,便鼓励她说出来,或许自己能帮得上忙。
延春芹沉思一会儿,说:“其实你不来,我也打算找你去。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可知道的事情比谁都多。连三百多年前的故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一时还没拿定主意。”
延春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说出两天以来困扰自己的一件烦心事:
-------------------【第十八章 巧治算破天】-------------------
原来,梅家庄有一个半年前丧偶的鳏夫,外号算破天。见梅二疙瘩老实厚道,延春芹又风韵犹存,便起了不良之心。
一天,算破天趁梅二疙瘩外出,遛到其家调戏延春芹。延春芹知道家里在这个时候不会来人,喊吧,一是坏了自己名声,二怕算破天图穷匕露伤害自己。就详装应允地说:“今天我的身子不舒服,明天你早点儿来,我等你……”算破天一听,心里美得了不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回家等明天去了。
晚上梅二疙瘩回来以后,延春芹把这事对丈夫说了。谁知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梅二疙瘩,一听这话上了牛犟筋,非要上算破天家揍他去。延春芹说:“这样不好。传嚷出去叫我也没脸做人。再说,你要把他打个腿折胳膊折的,还得吃官司。”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以软抗硬:梅二疙瘩这两天里不出门,让算破天没有机会可乘,死了这份心。
“可是,这哪是个办法啊?”延春芹愁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咱是庄稼人,不种地怎么行?眼下地里的农活都接上了手,你二哥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光在家呆着呀?”
“他这两天来过没有?”梅兰花问道。
“来过。头一天从门前过了一趟,咳嗽了两声,见你二哥在大门底下干活,也就走过去了;第二天又过了一趟,准时看见你二哥在院儿里,没敢进来。”
梅兰花沉思了一会儿,说:“光这样确实不是个法子。得想法治治他,让他死了这份心。”
“我也是这么想。”延春芹说,“你不来我还打算找你讨主意去呢!”
“这么着:你让二哥出去躲一下。算破天要是来了,你就对他说不巧二哥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没去地里干活。现在好了,明天让他去最远的那块地干活去。还是让他明天一早来。然后,你和二哥如此这般……”
延春芹点点头,依计而行。
梅二疙瘩躲出去不大一会儿,算破天果然来了。一进门就埋怨艳春芹不守信誉,说话不算话。延春芹陪着笑脸说:“不是我不守信用,实在是我丈夫身子不舒服,没去地里干活。今天才好了。”。然后说:“他一会儿就回来,明天我让他到俺家最远的那块地里干活去,你明天再早点儿来。我一准等你。”
第二天。梅二疙瘩前脚出门。算破天后脚就进来了。延春芹假意把他让到屋里。算破天正要动手动脚。忽然听见院门外有咳嗽声。延春芹假装一惊。说:“不好。是我丈夫回来了。”算破天一听吓得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说:“你快着想个办法把我藏起来。千万别让他看见我。”延春芹想了想说:“你藏哪里都不好!我又不知他回来拿什么东西?上哪屋里去拿?这样吧。你到东棚子里装驴子去推磨。只要磨有响声。他必定认为是驴在推。决不会产生怀疑。”算破天想想也是。就上东棚子里装驴推磨去了。
梅二疙瘩进屋后。说忘拿烟袋了。在屋里找起来。
东棚子里地算破天。推着大石磨累得满头是汗。呼哧呼哧地上气不接下气。他刚一停下来想喘口气。梅二疙瘩就喊:“媳妇。磨不响了。是不是那驴偷懒了?”吓得算破天赶紧推起来。磨一响。梅二疙瘩又说:“媳妇。磨响了。驴没偷懒!
有了这一次教训。算破天再也不敢停下来了。
梅二疙瘩故意磨磨蹭蹭找了大半天烟袋。
算破天在东棚子里当驴推了大半天磨。直累得筋疲力尽。实在坚持不住了。也顾不上被现地后果。顺着墙根偷偷溜了出去。
梅二疙瘩和延春芹按着梅兰花的吩咐,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放他回去了。
延春芹去了一块心病,高高兴兴地拿着针线活到梅兰花家串门来了。
然而,这高兴劲儿刚过了两天,延春芹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她把梅兰花叫到一边,气愤地说算破天耍起无赖来了。说给他家推了半天磨,一口水也没给喝。他太不划算了。非要他两口子请他吃一顿饭不可。
“三妹妹,他这不是骑着脖子屙屎吗?光吃顿饭还不要紧,我就怕他以酒盖脸儿,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二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老实归老实,可要钻起牛角尖来,也是条宁折不弯的汉子。你说我可怎么着好?”延春芹带着哭腔说。
“这么着吧二嫂,你和二哥先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再狠狠地往死里治他一回,让他知道你们两口子不是好惹的,从而彻底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于是,梅兰花又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个遍,让延春芹照着去办。
一天下午,梅二疙瘩有意迎上正在街上闲逛的算破天,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顿饭。算破天一听,心里可就乐开了花。
原来,这算破天最精的就是小取摸。为人处世,真正的是无光不沾无便宜不占,尖酸刻薄到了不要脸的份上。也因此而得了个“算破天”的绰号。家中日子虽然比上不足,温饱还是蛮能解决的。无奈他算计惯了,要是不算计算计心里就难受。
这天,一听说梅二疙瘩要请他吃饭,心里就算计上了:饿上几顿饭,把肚子滕得空空的,到那里吃个肚饱肠满满嘴流油,回来后再消化上一两天,岂不省下自己家里三四天的口粮?这么一算计,晚上没吃饭就睡觉了。睡到半夜。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把腰带紧了紧,又睡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仍然没吃。一直饿到快中午的时候,心想,我到他胡同口溜达溜达去,省得他来叫我时还得多走一段路多耽搁一些时间。刚来到胡同口,只见梅二疙瘩也刚出门朝胡同口走来。心里想:亏我有算计提前来了,要不还得多挨一会儿饿。便高兴得迎上去说:“是来请我去吃饭吧!”
梅二疙瘩说:“真对不起,酒肉还没预备齐呢?明天中午再说吧!”
算破天只好饿着肚子回家了。这时,他饿得实在难受,想吃点东西解解饿。又一想,反正已饿了一天了,这时要吃自己的东西,不但前头的白饿了,还给他家省下了。就一口东西也没吃,勒紧腰带在炕上躺了一整天。
到了第三天中午,梅二疙瘩手里拿着几棵葱来请算破天。算破天高兴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一想起梅二疙瘩昨天说预备酒预备肉,就馋得流口水。
梅二疙瘩见算破天高兴成这副样子,在心里只笑。对他说:“咱们走吧。”
算破天已经两整天没吃东西了,身上没一点儿劲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梅二疙瘩只好连扶带拽地把他“请”到家。把他让到饭桌旁坐下,又给他沏了一杯酽酽的茶水,说:“你先喝杯水,酒菜一会儿就上来了。”说完走了出去。
算破天闻着浓浓的茶香,忍不住一口气把一杯酽茶喝了个精光。这一喝不要紧,本来就没食的肚子被酽茶一刷更加饥饿了。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梅二疙瘩回来,也不见梅二疙瘩的媳妇延春芹端酒菜上桌。饿得实在没办法了,见墙角的碗橱上放着一个玉米面饼子,拿起来狼吞虎咽三口五口就吃完了。
刚吃完,延春芹来了。她在碗橱上、碗橱下、碗橱里头到处找。
算破天好奇地问:“你再找什么?”
延春芹说:“我刚才把药老鼠的饼子放在碗橱上了,怎么不见了?”
算破天一听傻眼了,说什么也还是命要紧啊。没有办法,就眼含着泪说:“那饼子是……是我……吃了。这……怎么办呀?”
正说着,梅二疙瘩也进来了,假装不知道说:“怎么了?你们这是紧张什么?”
算破天说:“我吃了有毒的饼子了!”
延春芹也假装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这种老鼠药药性大着呢!”
梅二疙瘩说:“你吃了毒饼子以后没有喝水吧?”
算破天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这就好说了。”梅二疙瘩说:“只要不喝水,毒性就扩散不了。马上把毒饼子吐出来不就行了。”然后叫算破天自己抠嗓子眼呕吐。
算破天肚里没有食,哪里吐得出来。梅二疙瘩又说:“不必着急,我听说有一个办法,既催吐又解毒,不知你愿意不愿意用?”
算破天此时是要命要紧,赶紧说:“愿意,愿意,什么办法?”
梅二疙瘩说:“吃点儿鸡粪就能催吐,吐出来就能好了。”
算破天没别的招可施,也只好按梅二疙瘩说得去做了。
经过两次较量,算破天再也不敢小瞧老实巴交的梅二疙瘩了。
过了些日子,延春芹高兴地对梅兰花说:“你的主意真行,自那以后,算破天见了俺两口子总是躲着走。”
-------------------【第一章 初露锋芒】-------------------
梅兰花频繁地和街坊邻居接触。人们不上她家来,她就拿着针线活到人家家去。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把歌谣和故事带到那里。哪里只要有她在,必定是歌声、笑声、打闹声响成一片。渐渐地,“才女梅兰花”在人们的心中已达成了共识。人们串亲戚走朋友,也把这事当成新闻宣传,十里八庄的人们都知道了梅家庄梅友仁的三女儿梅兰花是个才女。
经过和街坊邻居的来往,梅兰花的视野开阔了,心胸也宽广了许多。回想起梅家人对自己的好处,认识到以前自己太自私了。心想,自己既然穿越到人家三姑娘的身体上,就应该把这个身体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把这个家里的人都当作自己的亲人才对。有了这个念头,心里一下子开朗起来。从此便以真正的“三女儿”身份关心起家里的事情来。
梅兰花的名气越来越大。梅友仁的心思却越来越重: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可那个娃娃亲退不了,也不好再张罗别的门户。不退吧,自己一个聪明伶俐的才女,总不能嫁给一个百么不懂得傻呆愣啊。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像压上块大石头一样郁闷。
一天,梅友仁边想心事边闷闷不乐地锄地。一趟垅刚锄到地头上,一个穿戴整齐年轻潇洒的公子骑马也正好路过这里。这年轻公子是附近村里赵员外的儿子,经常从此经过,梅友仁和他很脸儿熟。
赵公子见梅友仁愁眉不展,就想逗逗他。跳下马来,冲着梅友仁问道:“大爷,今天您锄了几锄板地了?”
梅友仁心里有事,没提防赵公子问话,一下愣住了:谁数着锄几锄板地?
赵公子见对方呆,嘻嘻笑着打马走了。
梅友仁正自烦恼,又被耍笑,肚子里憋气,扛起锄头往回走,到家脸还阴沉着。梅兰花见了,问道:“爹,是谁惹您生气了?”
“东村赵员外家的公子。他骑马路过地头,问我锄了几锄板地。你说气人不气人。”
“爹,你不问问他的马抬了几次蹄?”
一句话提醒了梅友仁。他就又回到地里等那公子。
天快晌午时。赵公子拐回来了。梅友仁停下锄迎上去:“赵公子。这来回两趟。你知道你地马抬了几次蹄?”
赵公子被问住。立刻跳下马。伸着大拇指说:“还是大爷您聪明。我问您锄了几锄板地。您问我马抬了几次蹄。您说不上来。我也答不出。好。问得好。真有两下子。”
“什么两下子?比我三女儿。一下子也不行。”梅友仁心里一高兴。不由得自言自语小声说道。
“您地三女儿?”赵公子惊奇地问道。“是不是那个人称才女地梅兰花啊?”
“是地。她比我强。比你也不差。”
赵公子自恃才高。哪里相信什么才女?更不把一个“锄地佬”地女儿放在心上。见梅友仁夸自己地女儿比自己强。很是不服气。不由心生一计。对梅友仁说:“回去告诉您三姑娘。明天我要到您家吃半天饭。您还要给我准备九样菜和一担干粮。”
梅友仁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更加憋气了。回家后和老伴儿说了此事。老伴儿说:“我看这事是冲着三女儿来的,干脆交给三女儿来处理算了。”
梅友仁想想也是,就把梅兰花叫来,把事情的经过对她一说,梅兰花笑笑说:“这是他卖弄才能斗气哩。爹,娘,您二老谁也别管了,我来对付他。”说完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第二天,赵公子果然骑着马来了。刚下马,梅兰花就拿出一大篮子玉米,说:“骑马公子,这半天饭是给你吃还是给这畜生吃?”
赵公子没想到三姑娘这么厉害,刚一到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只好支支吾吾地说:“这半天饭就喂牲口吧。把九样菜拿上来。”
梅兰花很快端来一盘炒韭菜。说:“公子多吃点,在你家难得吃一回呢?”
赵公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被弄得非常尴尬。为了摆脱窘境便叫道:“还是把一担干粮担上来吧。”
“来啦。”话音刚落,梅兰花手里托着一根筷子,筷子的两头各插着一个窝窝头,轻轻放在赵公子面前,说:“一担干粮来了,请公子挑回去吧。”
赵公子本想来奚落才女,没逞想反被其奚落,心里很不是滋味。饭也不吃了,说声有事,马上就要动身。当他一只脚踏上马蹬,另一只脚还踩在地下时,他又回过头来问道:“你看我这是上马还是下马?”心想这下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答得上来。你要说是上马,我就下;你要说下,我就上马。看你怎么个回答法?
这时,梅兰花也站在大门坎边,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另一只脚还站在大门内,她也泰然自若地说:“公子,你也说说我这是想进还是想出?”
赵公子又碰了个钉子,慢慢转身走了。临上马时,还回头看了看。心想: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想到女人行里还有这么精明的!像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我不娶又待何时?回家后就央父母求媒人来提亲!
这件事被来家串门的张大嫂和田桂芳、梅兰芬看了个全过程。三人往外一说,方圆几十里都传了开来。梅兰花的名气大增。
声明:本书从这章起进入**,基本章章都有故事。为使章节标题与内容相符,同时也为了故事的完整性,章节可能长短不一。如果一章的字数少于1500字时,争取一天两更来弥补。
-------------------【第二章 求婚者上门】-------------------
“才女梅兰花”的名气传到了十里外一个富户的耳朵里。
这个富户姓孙,人称孙老财主。孙老财主尖酸刻薄,积攒下了很大的家业。实可谓良田百顷,骡马成群。在方圆数十里内是数得着的大户人家。
孙老财主家大业大。然而,娶的三房儿媳妇却愚昧混沌,觉得与自己的家庭很不匹配。四儿子从小聪明好学,现又考中秀才,便一心一意为四儿子选个百巧百能的好媳妇,一来荣耀门面,二来等自己百年后也好当家理财。当他听说了“才女梅兰花”的传闻后,惊喜之余不免有些疑虑:一个未出阁的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学问?不信吧,又觉得万一错过机会有些可惜。便心生一计,叫来三房儿媳妇,对她们说:“你们都回娘家去。老大家在娘家住三五天,老二家在娘家住七八天,老三家在娘家住半月。同一天走,同一天来。回来时,老大家从娘家带块儿围天布,老二家从娘家带朵脚上花,老三家从娘家带个鸡蛋白。每人一样东西,带得多了少了或是来得早了晚了,都不许再住在这里了。”
孙老财主这是使得一箭双雕计:
凭着仨儿媳平时的素质,必定猜不出他要得东西。到时候拿不出来或是拿多拿少了,他就休了她们,然后再给儿子们寻好的;
如果仨儿媳心眼活动,就会找梅家庄的才女梅兰花去讨教。拿对了,即验证了梅家的三姑娘确实聪明,又证实这三房儿媳还不至于愚昧得不可救药。
三房儿媳虽然猜不透老公公的心事,但是,拿不对或是来早来晚“就不许再住在这里了”这句话,着实让她们害怕。因为平日里公公婆婆待她们就不好,一有不是就臭骂一顿,还扬言要休了她们。三人整年累月地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看来今天要动真格的了。如果真被休回去,这可是女人一生中的最大耻辱,今后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三个媳妇聚在一起,愁得眉都凝成了疙瘩。
大媳妇说:“要围天的布,哪里有?这么大个天要多少布才能围得起来?就是有这么多布,哪个又拿得动?”
二媳妇说:“脚上花是什么?只听说脚上长鸡眼、脚气,生脚癣,谁见过脚上开花呀?”
三媳妇说:“鸡蛋有白有黄。全白地鸡蛋哪里去找?”
三个人愁地泪眼婆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主意。商量来商量去。三人决定到梅家庄找“才女梅兰花”。请求帮忙。
三个人坐着一辆大马车。很快来到梅家庄找到了梅兰花。
当梅兰花听她们说明了原委。便诚恳地对她们说:
“既然你们地老公公叫你们同日走同日来。那就是给你们放了半月地假。你们想。老三家地是半月。老二家地是七八天。七加八不正好是十五嘛。老大家地是三五天。三乘五等于十五。这样一推算。不都是半月啊。至于围天布。其实就是围锅布。年节我们这里杀猪。不是要用天锅烧水来退猪毛嘛;脚上花就是绣花鞋。穿在脚上不就跟脚上开了朵花儿似地。鸡蛋白当然是白萝卜了你们想想这两个地颜色是不是一样?半月后你们就各自拿这个去。看你们地老公公怎么说。”
三个人想想也对。就谢了梅兰花。各自回娘家准备礼物去了。
半月后,孙老财主望着仨儿媳从娘家带回的围锅布、绣花鞋、白萝卜,点头说:“对是对了,不过你们得说清这是谁给你们出的点子。”
仨儿媳一听说全对了,自是高兴。忙把去梅家庄找才女梅兰花的事说了出来。
孙老财主一看自己的计划得逞了,心里那个高兴。但老谋深算的他,始终坚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原则。为了证明“才女”确实聪明过人,他决定亲自去试试。
他来到梅家庄,心里又犯开了嘀咕:孙家和梅家不沾亲不带故,素无来往。我一个有身份的大财东,贸然去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就算日后成了亲家,这话说起来也不好听。最好是在街上碰到后上去答话,给人一种偶然相遇的感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试探,更能探出实情。
于是,他让跟随的仆人们分散开来,到处去刺探“才女梅兰花”的行踪。
可巧这天是梅家庄大集。
梅兰花的闺中好友田桂芳。是屠户的独生女儿。田屠户夫妻二人经营着一间生肉店,大集的日子里忙不过来,就让女儿来店里帮忙。梅兰花了解了这一情况后,每逢集日,便和她一同来店里。说是陪着她玩儿,其实梅兰花是想借这个肉店为掩护,暗中观察来来往往赶集的人,寻找自己的未婚夫王仕峰。
由于梅兰花的名气越来越大,想瞻望她芳容的人也越来越多。只要兰花一来到肉店里,有那好奇的就借买肉来观看。有的还不直接说出要买的东西,而是出一个哑谜让梅兰花猜。如,有的说:“把那瘦肉没有骨头的给我称一斤”。兰花就让田桂芳割一块猪肝递给他。有的说:“给我一斤有筋没骨头的肉”。兰花就示意桂芳拿猪心肺。有的说:“我要那肥肉没有皮的”。兰花就叫桂芳剌猪肚子。这样一来,肉店的生意兴旺了很多,兰花也借此展示了自己的才能。
孙老财主从仆人嘴里打听到梅兰花就在集市上的一个肉店里,高兴的在心里只念“阿米佗佛。”在人们的指点下,他来到田屠户的小肉店,知道两个姑娘中那个俊的就是梅兰花。便冲着俊的喊道:“喂,姑娘,把那猪身上的皮贴皮、皮打皮、皮皱皮、里面皮、外面皮的肉各称一斤来。”
正在忙生意的田桂芳听这顾客要得希奇,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梅兰花见来者冲着自己喊出这一串“皮”字,心想又是多事者找茬儿来了。看来者穿戴整齐油光满面,不像个故意捣乱的主儿。人家做买卖就讲的个和气,自己在这儿可别给人家惹是非。就和蔼地对来者说:“好,您等等,这就给您称。”说着对田桂芳说:“给这位大爷称一斤猪耳朵,一斤猪尾巴,一斤猪肚子,一斤猪肠,一斤猪皮”。
田桂芳也手脚麻利,很快把这五样一一称好倒在预先放在这里的荷叶上。正准备打包,来者却说称错了。
“没错啊。”兰花凑上来说,“这猪耳朵皮挨着皮,不正好是皮贴皮么;猪尾巴时常在猪**上打来打去,那还不是皮打皮么;您再看这猪肚子,一折一折的没个平地方,还不是皮皱皮;您要猪身上的里面皮,岂不是猪肠?这外面皮自然是猪皮了。您说呢?”
孙老财主见梅兰花说得头头是道,心里可就乐开了花:这才女不但人长得漂亮、聪明伶俐,心田还特别好。要是能娶她做四二媳妇,不但家业有人继承,日后我老了病了还有人侍候,这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儿媳妇呀!拿起自己点的五样东西高高兴兴出了肉店。
很快,孙老财主就托媒人提亲来了。
孙家是当地有名的财主,其四儿子聪明好学考取秀才也人人共知。梅友仁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称心。托出人来说合退亲,无奈王家死守婚约,就是不退。弄的梅友仁左右为难。为了稳住孙家日后促成两家和好,便对媒人说:“这个家庭和孩子我很满意,再等些时日,容我给女儿说说。这闺女聪明,性格也很倔强。”
梅友仁把球暂时踢给女儿。
-------------------【第三章 画像胎死腹中】-------------------
孙家的媒人刚走,赵家提亲的也来了。之后,又有几家慕名而托来的媒人,说得也都是当地数得着的富裕户。梅友仁一边迎来送往,一边托出人来与王家协商退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梅兰花却乐得心花怒放——她要得就是这个场面!每有媒人进门,她必定先打听男方的姓名及生辰八字,寻找与王仕峰有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心灰意冷:没有一个与王仕峰沾边儿的。
梅兰花的心渐渐凉了下来: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封建时代,男女婚事完全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也只有到拜完天地、进入洞房之后掀开红盖头才能见到对方的相貌。娃娃亲也好,现提的亲也好,无论父母给定哪一家,等拜了堂,进了洞房,掀开红盖头一看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生米已做成熟饭!那这次穿越还有什么意义?
情急之中,她大着胆子向父亲梅友仁提了一个要求:无论定哪家,定亲前必须要让自己见一见男方,自己相中了的才能算数。
“越无理了!”梅友仁立时就把脸拉了老长,“儿女的婚事,自古就是父母做主。我是看在你聪明伶俐的份儿上,才让你参与自己的婚事。还要亲自相女婿,你非得把咱家的老脸丢尽了不成!”
母亲梅贾氏也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这孩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别说相看了,就是这句话传嚷出去,也得让人笑掉大牙。亏得这里没有外人。以后可不许再说这话了啊。”
梅兰花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无奈情急,也是万不得已啊。见父母反对,也只好作罢。又挖空心思地捉摸起别的措施来了。
自己相亲不成,如果把王仕峰的像画出来,张贴出去,告诉所有来求亲的人:非像上的人不嫁。这样,一来表明了自己的心愿,二来也好让那些是人不是人的富家子弟们死了心。梅兰花想来想去,觉得这办法还可以。知道大嫂从小跟着父亲识字,不但学会吟诗作对,书画也拿的起来。便来到大嫂屋里,想求大嫂帮忙画一张像。
梅兰花把想法一说,大嫂没至可否,笑眯眯地说;“三妹,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后咱再说画与不画。”
梅兰花点点头。于是,大嫂赵金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说纸扎匠有一个非常美丽俊俏地女儿。想找一个富家白面书生做女婿。后来索性扎了个英俊地纸人。摆在门前。说生地这般模样。才能跟他女儿配亲。有家地主。兄弟二人。弟弟长得甚丑。娶不到媳妇。哥哥听说纸扎匠选女婿。便用计诓骗。他来到纸扎匠。故意将纸人错认为弟弟。指着纸扎人说:“咱爹派人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偷懒。”说着就要上前扭耳朵。纸扎匠连忙拦住。询问起原因。听说其弟弟长得跟纸人一样俊。又是富有人家。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选定吉日。拜堂成了亲。
入了洞房。丑男人没揭新娘地盖头。就躲了出去。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新娘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丑男人说:“我外头有买卖。脱不开身。”
一连多少天。丑男人总是到半夜才回来。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躲出去。俊媳妇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他也不让看。媳妇便起了疑心。心里话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再说那丑男人。也觉得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找他地哥哥给出主意。他哥哥如此这般地说了一条妙计。
到了半夜。丑男人打扮成妖怪模样。手里摇着绑扫帚招揽生意用地铁瓜打。上了南房。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摇得铁瓜打稀哩哩。哗啦啦直响。口中还呀呀怪叫着。
俊媳妇在屋里正为丈夫不见面而苦思无计。突然听到南房上稀哩哗啦直响。透过窗户眼一看。隐约看见南房上一个披头散得妖怪来回走动。还怪声怪调地喊道:“谁家地老婆嫌汉子。我一刀劈她两半子。”那音调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下人瘆人。吓得她拉过被子就蒙上了头。还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心里不住骂丈夫:“这个死鬼怎么还不回来?”
丑男人在南房上装了一会儿鬼就下来了,把那身鬼衣服一扔,没事似地回了家。
俊媳妇一见男人回来,一下子就扑在男人怀里,哆哆嗦嗦地把刚才闹鬼的事说了一遍,求丈夫别再这么晚回来了。丑男人说:“你不嫌我吧?”俊媳妇说:“既然跟了你,还说什么嫌不嫌的。”丑男人听了以为她听懂了刚才在南房上的喊话,就点上灯。俊媳妇一看男人如此丑陋,第二天就悬梁自尽了。
听了大嫂讲的故事,梅兰花也犯了愁:是啊,男方长得什么样,全凭媒人的一张嘴,就连父母也不能相看。那画像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办法胎死腹中。但是,又有什么好办法能尽快找到男友王仕峰呢?
梅兰花又动开了脑筋。
-------------------【第四章 巧借做梦表心意.】-------------------
“画像不成,那就用名字”。梅兰花心里想,“名字里没有王仕峰的不谈及婚事”。
可是,用个什么理由给家里人挑明呢?
梅兰花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庭院里溜达。不觉来到神屋门前。忽然想起在这个家庭里享誉最高的是过世的梅老爷子。何不借助他的威望来实现自己的心愿呢?心里这么一想,不觉停在了门口。
这神屋是正北房的西耳屋。比北房矮,墙体也往里缩了一砖。整间屋子只有冲南的屋门,也比北房门小了很多,没有窗户。
屋门上挂着一把锁。用手轻轻一拽,那锁便开了。梅兰花摘下门吊,推门走进去。
这里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神屋:北面墙的正中央,挂着两幅画像,一幅头戴乌纱,身穿官袍,想必就是知恩图报的张思桓张翰林了;一幅是头戴儒巾的老者,想必就是三姑娘的爷爷——梅老先生了。画像的下方,放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前面摆着香炉,后面摞放着茶碗和碟子,看来是上供用的器皿。而东墙和西墙上,都在一人多高的地方用木橛固定着五、六个木板,上面放着香炉,虽然没写着名称,但肯定是家宅六神。整间屋子,除了神的牌位,就只有屋门后面放着两口大缸和几件杈把扫帚。
在八仙桌的前面,放着一个小方凳,好像是在祭祀时给老年人准备的。方凳和八仙桌上都落满了灰尘。
“兰花,吃饭啦!”是梅贾氏的声音。看来已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梅兰花忽然心生一计,用手拂了拂方凳上的尘土,**坐在方凳上,头垫着胳膊趴在八仙桌上假装睡起觉来。
“你们谁看见三妮儿来着?这前院后院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她的影儿。”仍然是梅贾氏焦急的声音。
“今儿上午我见您们娘俩在屋里唠嗑了呢?”是大嫂赵金爱。
“咳,她给我说,来提的这几门亲事她一户也相不中。还问娃娃亲能退得了吗?坐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出来了。我也没当回事,就没跟出来。“
“多长时间了?”是吴奶奶地声音。
“不短了。少说也得有一个时辰了。”
蹬。蹬。蹬。有人向这边走来。还是小脚女人地走路声。
“咦。还真在这里。”吴奶奶惊喜地说道。“昨天她还和我说起老先生地事来着。我又给她讲了一边。她佩服地眉开眼笑。这孩子是个有心人。准是来给她爷爷说心里话呢。”
吴奶奶说着。上来拍了拍梅兰花地背。
梅兰花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见吴奶奶、母亲梅贾氏、大嫂赵金爱都在屋里。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想在这儿坐一会儿。却给睡着了。”然后一手拉住吴奶奶。一手拉住母亲梅贾氏。冲着三人神秘地说:“我在这里做了一个奇怪地梦。梦里地事清楚地就跟亲身经历地一样。”
“三妹,什么奇怪的梦啊,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大嫂好奇地说道。
“大嫂,是这样……”梅兰花刚一开口,被母亲梅贾氏用手势制止住:
“快不要在这里说了,亵渎神灵。”
梅兰花一吐舌头,向大嫂扮个鬼脸。四个人一同出了神屋。
吃过午饭,大嫂一心想听梅兰花的“奇怪的梦”,便又重新提起话题。母亲梅贾氏和吴奶奶也是一肚子的好奇,也留了下来。梅友仁听说三女儿一个人在神屋睡着了,本就吃惊不小,又听说还作了梦,心里更是疑惑,也坐在一旁想听个究竟。
梅兰花见父亲母亲都在场,更是信心十足。她圆瞪着双眼,挥舞着两手,神神秘秘地讲述起自己的梦来:
“今天上午,和娘说起来提亲的事,心里烦闷,不知不觉就来到神屋。望着爷爷的画像,心里想,要是爷爷还在世,凭着爷爷的威望,咱家决不会出这么多难缠的事。谁知这么一想,心里就犯起迷糊来,眼皮困的怎么也睁不开。我只好坐在方凳上,趴在八仙桌上想歇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就见一个老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我仔细一看,这个人长得跟画像上爷爷的相貌一模一样。我赶紧立起来,把方登让给他。他并没有坐,就站在那里,很和蔼地对我说,孩子,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我说,请问老人家,我的婚事主宰在哪个方向?什么样的人家?还有那个娃娃亲能不能退掉?他用手捋着胡须,微微地笑着说:退不退娃娃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婚姻里必须有王、有仕、有峰这三个字。王,天下所归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王是天子,做君主,统治天下。仕,则专指做官。如仕宦、仕进、仕途,都是指做官。再说峰,指的是山的突出的尖顶。如高峰、顶峰,都是高高在上。有了这三个字,再加上我们家族德的荫护,将来你非贵既富。有可能还有状元夫人可当呢。切记,王姓的王,立人士的仕,山峰的峰,三个字,一个也不能差,否则就不灵验了。正说着,忽然门外有人喊我的名字,那老人冲我笑笑,就不见了。”
在坐的听了梅兰花的梦,都惊呆了:
“那娃娃亲不就叫王仕峰嘛,与梦中老爷子说的一字不差”。大嫂赵金爱脸上写满疑虑。
梅兰花闻听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涌上一股温馨的情感。
“难道这是定数?”梅贾氏惊魂未定,声调还有些颤抖。
“老爷子那人,稳实着呢,这是托梦给三姑娘,让她同意这门亲事。”吴奶奶最尊敬的人就是梅老爷子,人又迷信,最相信神鬼托梦之说了。见梅兰花说出梦境,便以自己的想象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那个傻子,别说中状元,日常生活能料理了咱也不会兴心退婚啊。”梅贾氏一脸愁苦。
“叫王仕峰的不见得就他一个人呢?”大嫂赵金爱毕竟年轻,有些不以为然。
大家把目光一起投向一言不的梅友仁。
梅友仁磕了磕烟袋锅,然后伸进烟荷包里,使劲地揉搓起来,好像那烟袋锅总也装不满似的。
“这个梦很有来头。”梅友仁总算装满了烟袋锅,慢慢地从荷包里抽出来,把烟袋嘴儿含在嘴里,然后又慢慢从荷包的夹层里掏出两块黑色的石头和一小团棉絮样的东西。他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块石头,石头的下面垫着那团棉絮;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紧捏着另一块小石头,然后用右手的石头砸向左手的石头。当两块石头相碰时,迸出无数小火花儿。只两三下,那团棉絮就点燃了。梅友仁慢条斯理的把燃着的棉絮摁在烟袋锅上,紧抽了两口,嘴里便吐出一团烟雾。
梅友仁吐了几个烟圈,心事沉重的说道:“老爷子托的这个梦很有说道。尤其是他提到了祖德。我们家老辈儿里是种地的,只有老爷子一个人是教书先生,教出了张翰林这么个好学生。祖德啊!我们家已经受到了好处,这大片家园,百亩良田,都是老爷子给留下的。至于荣华富贵,状元夫人什么的,仅凭祖德还远远不够。”
梅贾氏正听得心花怒放,见男人话头忽然拐了弯儿,很是不甘,接话茬说:“老爷子活着时是个慎重的人,没有把握的话他轻易不开口。总不能瞒哄他的亲孙女吧。”
梅友仁白了妻子一眼,“你的话茬接的也忒快了吧。”说着用力在鞋底上磕着抽尽的烟灰。
“爹,快说说您的看法嘛。都快急死我了。”梅兰花撒娇地催促道。她没想到自己编排的这个梦不但引出了王仕峰,还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心里高兴得很。她希望引出更多的说道,以便自己顺势引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挥,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我是说这里有说道,”梅友仁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把烟袋锅伸进烟荷包里,机械的揉搓着,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这个说道应在咱那凤凰地里。过去我不信,听了老爷子托给三儿的梦,我一下子相信了。那块凤凰地,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多少年来,很多风水先生都看中了它,都因为那个传说不敢要。张翰林给我们买地时,委派他手下的一个风水先生把我们村周边儿的地挨个看了一个遍儿。最后选定了那一块儿。事后老爷子还担心我们家福分小压不住灵气儿,嘱咐我他死后一定要埋在地边儿上。我照办了。看来这正应了那个传说。”
梅友仁从烟荷包里抽出旱烟袋,又从荷包的夹层里掏出火石和火链,打燃,点着了烟袋锅里的旱烟。在缥缈的烟雾中,他讲述了无影庙和凤凰地的传说。
-------------------【第五章 无影庙和凤凰地的传说】-------------------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梅友仁叼着旱烟袋,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梅家庄村西有个丁字街,丁字街有个无影庙,早年间香火十分兴旺。据说,这个无影庙是用来镇着村西凤凰地的。”。于是,梅友仁一边抽着烟,慢慢讲起了关于丁字街、无影庙和凤凰地的由来。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百鸟王凤凰到天宫参加百仙会。在回蓬莱仙岛的时候,在乌由县城东南二十里处落了一落脚,它的身影所盖的土地,就被土地神保护了起来。那土,风刮不走,水冲不散。久而久之,那块土地就凸成了一个凤凰形状,方圆大几十亩。凤凰的尾朝西,头冲东,眼睛是两洼儿清澈的坑塘,喙是一条光明的大道。
后来,搬来了梅、周、杨三户人家,分别居住在了凤凰喙的东、南、北。时间久了,一代一代繁衍下来,这里便成了一个村落,街道也就形成了一个“丁”字形。由于梅氏来得最早,就给村起名梅家庄。三姓人家和睦相处,倒也平安无事。
也不知哪年哪代,从别处迁来了一户姓赵的人家。赵老头听说了凤凰地的故事,心想:都说凤凰不落无宝地!既然在这里落脚了,那地下就一定有宝。他千方百计把凤凰地弄到了手,就带着儿孙们在那里挖起宝来。挖了半年六个月,石头也没挖出一块儿。赵老头感到纳闷,就找来风水先生,看看凤凰地到底主啥福气。
风水先生村里村外看了一圈儿,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这块地却是宝地,但还是不要惊动它为好。”
赵老头听说“确是宝地”,欣喜万分,忙追问道:“宝为何宝?为何惊动不得?但请先生明讲无妨。”
风水先生说:“这凤凰地主的是官运。如果死后埋在那凤凰的心脏,主自己来世称帝为王;如果埋在腿部,主后辈儿孙出宰入相;如果埋在翅部,主后辈门婿在朝为官。只是这凤凰地沉睡千年,一旦埋进尸骨,灵验骤起,它那伸进村中的喙,就会啄食村中生灵,以一村的百姓换取一家的荣华。所以,现在还是不要惊动它为好。”
“到什么时候才能惊动它呢?”赵老头拍不急待地问道。
“要等到大圣大贤在这一带降临以后。那时,一来有圣贤的驾驭,二来宝气已经凝聚,那凤凰就改恶为善了。”
赵老头见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作任何答复。
风水先生见状,知他动了邪念,后悔自己说破机关。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又对赵老头说:“宝地虽是宝地,只是机缘须凑的巧,方能灵验。”
赵老头满脸堆下笑来。问道:“要何机缘?请先生快讲。”
风水先生不紧不慢地说:“要想灵验。必须在‘玉龙打鼓。鲤鱼上树。铁帽子将军到来’之时下棺。否则。则没有灵验。”说完起身走了。
这赵老头原是个刻薄刁钻地家伙。为人处事专以个人利益为上。这次。就是因为在老家和街邻抢风水宝宅吃了官司。才搬到这里来地。见凤凰地如此之宝。早把全村百姓地生死置之度外。就对他儿子说:“我死后。坟要立在那块凤凰地地中心。在坟前搭上灵棚。就是守灵三年。也要等到‘玉龙打鼓、鲤鱼上树、铁帽子将军到来’之时下棺。否则。我们家就兴盛不起来。”这赵老头为了自己来世当上皇帝。刁心眼都使到他儿子身上了。他儿子不知真相。点头答应了。
赵老头死后。他儿子遵照他地遗嘱。在凤凰地地中心挖了坟墓。在坟前搭了灵棚。准备守灵到猴年马月地‘玉龙打鼓、鲤鱼上树、铁帽子将军到来’之时。再把老人入土为安。
出殡这天。正是腊月二十五——梅家庄大集。刚过晌午。老天爷忽然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因为这是旧历年前地最后一个集日。人们还是冒着大雪叫买叫卖。尤其是那卖爆竹地。“咚”“嘎”地放着叫买卖。那二踢脚、起花雷。在半空中响成一串。比六月里地爆雷还热烈十分。赵老头地儿子见状。心想:这漫天地飞雪。炸响地爆竹。不正是“玉龙打鼓”嘛!这第一条有了。
有一个农夫。在集上买了两条鲤鱼回家过年。路过凤凰地时。见有灵棚。孝男孝女及办事地人们站了一大片。十分热闹。就提着鱼来看。大雪天。手冷。农夫就把鲤鱼挂在了坟旁边地树杈上。赵老头地儿子看到。心想:这“鲤鱼上树”又实现了。
赵老头的儿子在心里正暗自高兴,又见一个人顶着口铁锅向这里走来。原来,这个人在集上买了口铁锅,见雪下得大,就把锅顶在头上用来挡雪。见这里出殡,就赶了来看热闹。赵老头的儿子一看“铁帽子将军”到来了,三个条件已经具备,就下令下棺。就这样,赵老头按时在那凤凰地的中心入土为安了。
说来也凑巧,自赵老头在那凤凰地中心下葬不久,梅家庄就接连遭了十几起砸明火的,老百姓也有伤亡。梅、周、杨三姓家族长就报告了官府,官府派了军队来护卫,才保住了村里老百姓没有流离失所。为了纪念官军,改梅家庄为望军村。后来,兵匪割据,战事纷繁,因为有“望军”之村名,各路军队都争着往这村里赶,望军村又成了官兵互相厮杀的场所。刀光剑影,尸骨遍地,望军村的百姓也遭到了残酷的屠杀。人们恨透了军队,于是,又把村名改叫“亡军”村。军队为避晦气,还真得远而逃之。没了军队的干扰,瘟疫杂病又突起,每天都有死于瘟疫的人。为了拯救全村百姓,三姓家族长就请了风水先生,把二易村名和现在的瘟疫流行对风水先生说了个遍。求风水先生给看看村内村外的风水,以解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风水先生在村内村外看了一个遍,看出了是凤凰地在作祟,就对三姓家族长说了。此时,赵姓家族已展成村中富,很有势力。三姓家族不敢正面得罪,就央风水先生指条隐路,以保村中黎民百姓。风水先生说:“要想破那凤凰地,倒也不难。把村名再改回到原始村名去,然后在“丁”字街的正中建一个无限大的庙。上塑关云长关老爷的圣像,就能镇住那块凤凰地。”
三姓家族长遵言,在正冲西大街(凤凰地)的墙上塑上了关公、关平和周仓的像,起名无影庙。老百姓知道这是保全村平安的“神庙,”,都十分虔诚地到那里烧香化纸,香火四季不断。
说来也怪,自此庙建成以后,那凤凰地的头就一天天见小,后来竟成了一个大坑。人们说,那凤凰头是被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削去了。凤凰没了头,也就失去了灵验,村里的老百姓又过上了太平日子。赵姓家的情景竟一年不如一年。因为他们办了一件对不住村民的事,就羞愧地搬走了。留下那无影庙和凤凰地,成了老年人向晚辈们说故儿的资料。
梅友仁有板有眼地讲完这个传说,望着还沉浸在故事中的家人,叹口气说:“如今,无影庙里的神像没了踪影,香火也早已断了,那凤凰地也只是一个地名。按着老爷子托的这个梦来看,难道真的又有了灵验?”
梅兰花心里觉得好笑:什么灵验?还不是我信口胡诌出来的!倒引出这么一个大传说。还好,既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还知道了娃娃亲叫王仕峰。
这个娃娃亲又是怎样的一门亲事呢?
-------------------【第六章 娃娃亲】-------------------
注:修改稿。
“娘,那个娃娃亲是怎么一回事呀?”梅兰花噘着嘴问道。
自穿越到现在,除了吴奶奶闪烁其词地跟她说过娃娃亲,家里人从来没给她提起过。她也懒得去问。知道娃娃亲叫王仕峰以后,她迫不及待地想弄清娃娃亲的来龙去脉。
“你问这个……”梅贾氏震惊地望了望梅兰花。
“人家想知道吗?”
“咳,过去呀,一提娃娃亲你就哭。所以,在家里这个都成忌讳了。好好的问这干么?怪窝心的。”
“干么要给我定个娃娃亲”?
“咳,都是你爷爷的主意。”梅贾氏的脸上立时爬上一丝怨愤,“你爷爷晚年时和一个道长关系很好。在你满月的那天,你爷爷把那道长叫家来喝酒。可巧那天道长先去了一个也给孩子过满月的人家,那家生的是男孩儿。道长说那孩子长的天庭饱满,地廓方圆,一付状元相貌。将来一定是个大福大贵之人。你爷爷听说了,认为你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这是缘分,就托媒人给你定下了这门娃娃亲。谁知那孩子牌子倒长的不错,脑袋却是一盆子浆糊。”
一听说是同年同月同日声,梅兰花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自己和男友王仕峰不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吗?难道这是巧合?
“娘,他真的叫王仕峰吗?”梅兰花追问道。
“大名叫王仕峰。可人们都叫他傻呆愣。他爹叫王长道,脾气又嘎又古怪。是出了名的王别古。咳,作孽啊,滩上这么门子亲!甭管多么难,说什么也得给你退了这门亲事。”梅贾氏越说越生气,全然没有看到梅兰花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生辰年月相同。名字也相同。而且相貌也不错。天下哪有这么巧合地事?难道这不是奇典大神冥冥之中地安排吗?梅兰花心情一阵激动。忙又继续问道:
“那他傻到什么程度?”
“咳。闹得笑话多去了。就说你爹亲身经历地一回吧。”梅贾氏郁郁不乐地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七八岁地时候。傻呆愣跟着他爹去赶集。正好那天梅友仁也去了。两亲家见面说起话来。梅友仁问孩子学什么哩?那王别古说刚学会写一。梅友仁见孩子愚钝。就想试试他。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一”。让傻呆愣念。傻呆愣摇摇头。说:“不知道”。王别古在一旁提醒他说:“不是教会你了吗?”傻呆愣说:“没有。”
王别古:“不是念一吗?在纸上写了多少遍了”。
傻呆愣:“不是”。
王别古:“昨天还在纸上给你写了哩,怎么不认识?”
傻呆愣:“在纸上写的那个一,又短又细,这一个比那一个粗,也比那一个长。”
气得王别古踢了他一脚。
“他一个小孩子,又在生人面前,一时说不上来也是有的。”梅兰花有种预感,觉得这个王仕峰就是自己要找的男友王仕峰,一时间倒希望这个娃娃亲退不成才好,不免为他开脱起来。
“事情可不是这样的。”梅贾氏又继续讲了起来:
“十一、二岁的时候,一天,街上来了卖香油的。他母亲给他碗和钱让他去买。并嘱咐说买多少多少。到了那里,给忘了。把钱都给了人家,说就要这些的,自己端着碗让往碗里打。买卖人哪有怕卖货的?收了钱就给他打油。碗小油多,提里还剩下一小点儿。有人就逗他说,碗底儿还能盛油。傻呆愣想也没想,把碗扣过来就让卖香油的给倒在碗底儿里。把一碗香油全倒在了地上。
“十二、三岁上,一个人到街上去玩。一伙儿小孩打尜尜儿,他也凑过去看。有一个小偷偷了邻居家的牛,怕邻居找起来露了馅儿。就对他说:‘呆愣,你想打尜尜儿吧’?傻呆愣说想。小偷就把他领到偷牛的地方,指着拴牛的橛子说:‘这个橛子削的尜尜儿转得最好了,拔了走家里削去吧’!
“傻呆愣真得过去拔起来。
“正在拔着,牛的主人来了。一看没了牛,就认定是傻呆愣偷的。拽着他就找了他父亲去。
“他父亲自然不承认。说:‘谁不知道我儿子傻?他要会偷牛,我陪你十头牛心里也高兴’。
“丢牛的心里也明白牛不是傻呆愣偷的。可自己的牛确实被人偷了,又看见他在那里拔撅子,不赖在他头上,上哪里找牛去?就不依不饶,说没偷牛干么拔撅儿?要么给找到偷牛的人或是被偷的牛,要么赔头牛钱。
“傻呆愣傻儿格登什么也说不清。他父亲没辙,只好赔了人家一头牛钱。
“到了十三、四岁上,依然不开窍。看来书是念不成了,他父亲就想教给他农活,日后好凭憨力气养活自己。当时正是玉米苗锄头遍的时候,就让他扛着锄跟着自己下了地。
“在地头上,他父亲给他讲解了锄地的好处,告诉他锄地就是为了让庄稼苗长得快,长得高。指给他哪是草,哪是苗,怎样锄?并示范给他看。
“傻呆愣没下过地,草苗不分不说,那锄头扔出去,不是偏了就是砸在苗上,他父亲又手把手地教。教了一会儿没学会,心想:头一次下地,认识认识庄稼也好,让他自己胡乱锄去,能毁几棵苗?就一个人拉着锄在头里下了趟子。
“等他父亲一遭地锄回来,傻呆愣一点儿地也没锄,反倒拔起玉米苗来。他父亲问他这是干么哩?他说,这样苗长得快,就不用锄了。他父亲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听了梅贾氏的一番故事,梅兰花心里反倒有些安慰:这个娃娃亲与自己要找的男友,生辰八字对上了,名字对上了,如果相貌也能对上,那就是穿越过来的阿峰了。他们将在这一世接续前世的姻缘。梅兰花心里有些激动:傻呆愣怕什么?!只要能吃能跑能跳,比起前世的植物人王仕峰来说又强多了。奇典大神曾经说过,她的情郎哥注定是一个智障者,需要她用故事去唤醒。她每搜集或者整理一个故事,他的智力就会增加一分。她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这一现给梅兰花很大启示,她觉得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
“娘,我想见见他!”
“你……”梅贾氏惊得眼睛睁到极限,“这件事咱家惟恐躲不开,你还上赶着见他?再者说,哪有没过门见面的?怎么病了一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些都是人们传说的呀!”梅兰花据理而争。
“你爹可是亲自看到的。”
“那时不是还小嘛,谁知道现在还傻不傻?”
“要不傻,你病了这么一大场,早该来看看了。还不是傻得连个人话也不会说,不敢让他出来丢人现眼。再说了,他的一个亲叔伯姑是你二姐的婆婆,他的好多笑话都是你二姐从她婆婆那里听来的。背着你,我们没少念叨他。”
这时,庭院里有车马驶进的响声。
梅贾氏从窗玻璃往外一看,对梅兰花说:“你二姐来了,你要问,让你二姐亲自给你说说。”
-------------------【第七章 傻呆愣】-------------------
“二姐,我和娘正说娃娃亲的事呢。你正好来了,快给我说说那个傻子的故事。”
望着妹妹一脸的平静,梅兰枝惊讶得合不上嘴:“三妹,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于是,梅兰花一字一板地给二姐学说了“老爷子托梦”的事。也说了父亲讲的“无影庙和凤凰地”的传说。“反正这里有说道,要不怎么咱爹把无影庙和凤凰地都联系起来了呢?”梅兰花十分认真地说。
“这里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不过,那个傻子确是实实在在的。”
“娘说你的婆婆就是他的叔伯姑,你们一定经常说起他来吧!”
“其实,就是在咱家里也经常说起他来。”梅兰枝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也就是背着你一个人来着。以前一提你就哭,我们谁还敢守着你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要亲自见见面呢?”梅贾氏不无责怪地说。
“见见面又怕么呢?行就行,不行就散,不见面谁知道他傻到哪里去?”梅兰花固执地顶了母亲一句。
“关于他的傻故事,说起来真是一嘟噜一串儿的,叫你二姐给你说说,听了你就不犯犟了”。
“关于他的故事,都是我婆婆回娘家时听说的,回来当笑话讲给我们听。最近,婆婆又给我们讲了三个新近生的故事。”
“二姐,你快讲给我听”。梅兰花催促道,心里充满期待。
梅兰枝表情凝重。仿佛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讲了起来:
挨打
傻呆愣在家里撒汤漏水。在外头也光冒傻气。
一次。他箍着一条白头巾出门。看见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在他前面跑。就追。想捉住它。一会儿。兔子钻进洞里。他现这个洞有两个口。就把头上地白头巾堵住一个口。从另一个口赶兔子。兔子受了惊吓。头上顶着白毛巾跑了。他就追。追着追着看不见兔子了。正好有一伙出殡地走到他跟前。他就问:“喂。看见一个兔子顶着白布跑哪儿去了吗?”出殡地人们头上都戴着白孝帽。人家以为他耍笑人家里。就把他打了一顿。
傻呆愣鼻青脸肿地回家了。他娘见他这样。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了。他娘说:“这就是你地不对了。你应该给人家哭哭呀!”他说:“知道了。”
有一天。傻呆愣出门碰见一家娶媳妇。就按着娘地教导。哈着腰大哭着上人家家里去了。大喜地日子给人家送丧。人家气得把他打了一顿。他回去埋怨娘说:“你说让我哭哭。我哭了怎么人家还打我?”他娘说:“遇见这样地事应该说恭喜恭喜。”他记在心里。
有一天看见有家人家着火了,跟着救火的人跑进人家家里,冲着人家就喊:“恭喜恭喜。”人家又气又急,又把他打了一顿。回家后他娘对他说:“你应该给人家泼水救火才对。”
有一天下大雨,打铁的徒弟费了半天劲才把炉子生着。傻呆愣看见了,认为着了火,上去一盆水把火扑灭了。人家又把他打了一顿。他娘说:“你应该给人家拉拉风箱。”
这天出门看见两个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