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听不到花开的声音——姚瑟养母的番外(1 / 1)
人在年少时,或许真不应该喜欢上什么人,因为太过青涩,往往不懂得掩饰,更不懂得自制,也许当时不过是一点的心动,却因太过认真,太过肯定,成了真正的一生一世。
蔡家在A市一直有着不低的地位,政商两界,似乎只要爷爷愿意,都有插得上话的地方,而随着这几年父亲在工作上的作为,姚家的声势更是如日中天。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常有陌生的客人,带着大大小小的礼品,或珍贵,或稀奇,但无论是什么,一定价值不菲。对于他们的到来,我没有太多的情绪,既不会因为爷爷与父亲的位高权重而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他们的低眉顺目而心生厌恶。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要想在这个纷繁错杂的社会立足并且占有一席之地,在适当的时候,就得放低姿态。
但我没想到,在我十六岁的夏天,我会遇上那样的男孩,干净,纯白,就像是四月里的和风,带着春天的味道,当他轻轻笑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欢喜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我想,我就是在第一眼,掉进了那个名叫姚亦的男孩的魔障,从此万劫不复。
那是第一次,我在饭桌上,状似无意地向母亲打听起了访客的情况。其实,在餐桌上,爷爷立足了规矩,父亲也不喜欢我们几个过问他工作的事情上,但我是家里的么女,一切
都可以例外。
原来,姚家刚从J省迁到A市,名副其实的初来乍到。根基不深却想立住脚跟的捷径,就是寻找依靠,俗话不是也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于是蔡家成了上上之选。
那之后,姚亦的父亲又来过几次,可惜我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
有时,我会想,也许,客厅里的匆匆一瞥不过是我的臆想,一切不过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幻。
就在我已经不再期待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姚亦的名字,是从我大哥蔡敏健的口中。
原来他们成了同学,原来他比我大三岁,原来他一直在离我不太远的地方!这样的认知让我莫名的觉得欣喜,好像我和他的距离并不是那样遥远。
我借着看望大哥的名义,渐渐与他熟识,和最初的感觉一样,姚亦确实是个体贴且温柔的人。但同时,我也看到了他坚忍的一面,犹如传说中的蒲草。
姚亦是家里的独子,他父亲给予了他很高的期望,而他也确实凡事都力求做到最好,这样的他,让我微微心疼,更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要成为一个能和他并肩,能帮他分担的人。
对于我的转变,也许最先发现的是我大哥,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我笑了笑,然后感慨道:“我的妹妹长大了呀!”
而我对此,但笑不语。
我按着姚亦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也照着他的脚步行进在我的人生之路上,我不想有一天,当我俩的生命轨迹交汇,却发现彼此不在同一个节拍上。
我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上了姚亦的学校,可他却要远赴美国继续硕士的课程,等我终于踏上赴美的航班,他却快要回来。
三岁的差距,让我们总是这样一次次的错过。可当时的我却没有太多的埋怨与遗憾,因为即使是最短暂的相聚,也能让我欣喜良久。而且,能感受他所感受的,能经历他所经历的,我觉得幸福。
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真正相爱的那一天,我要让他惊叹,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那样的不一般,我更要让他看到,我是这个世上,最匹配他的那个女人。
我设想过一千种我们再次相见时候的场面,就是没想到,他会将那样的目光,投注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而我却还要假装微笑。
他牵着那个女人,笑着介绍到:“文玲,这就是敏健的妹妹,敏波,很厉害的小姑娘。”依旧是熟悉的容貌,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可那一刻,我却听到了玻璃骤然粉碎的声音。
我只是敏健的妹妹,我的出场,竟然还要借着哥哥的名字,原来,他从来就不曾懂得,我对他的情感。我那样多的付出,只是自以为是地一厢情愿。
可我一直觉得,他是知道的,如果一开始就不明白,怎么会记得我喜欢的种种口味,如果一开始就不知晓,他怎么能在异国的他乡,给我那样多的关怀。
我是照着他的轨迹,一步步行进到现在,他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叫我情何以堪!我不甘心,我多年的努力怎么能这样付之东流,我不甘心;我怎么能就这样输给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我更不甘心,我珍惜了那么久的男人怎么能就这样淡出我的生命。
尽管我是这样的伤心,但二十三岁的我,已经懂得了隐藏。
我笑着和那个女人打招呼,并且戏称她为“嫂嫂”,看着她脸上浮现的红晕,其实我心里正在嗤笑。
我真没想到自己的演技竟能这样的高超,连一向精明的大哥都被我骗过,觉得从前不过是我年少时候的懵懂无知,现在已经放开。
怎么能放开,七年,两千多个日夜,怎么可能就这样的轻描淡写,我不过是在等候最佳的时机,我始终认为,人只要认定一件事,并为此做出过绝对的努力,那么就一定能心想事成。
我找人调查了白文玲的背景,无论是家庭,学历,还是能力,都那样平凡,而对于姚儒深,姚亦那野心勃勃的父亲,她,绝对不是儿媳的人选。
家里开始为我的婚事上心,我无可无不可地参加了几场所谓名门间的相亲,怠慢的态度,终于招致了母亲的不满,不过几次诘责,都被我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终于还是惊动了父亲。那天家庭聚会后,父亲把我叫到了书房。
“敏敏,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父亲究竟了解多少,又猜到了多少。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抬起了头。
“我要嫁给姚亦。”直视着父亲的眼睛,我清楚地说道。
不是“喜欢”,而是“要嫁”!
我不仅仅是向父亲传达我的意愿,我是要让他明白我的坚持。
他可以不帮我,但他决不能阻拦我。
可父亲怎么会不帮我,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到大,我没有过多的要求,那么现在唯一的坚持,他怎么可能会不帮我实现。
姚家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因为银行的贷款始终都通不过,而已经动工的土地也因性质问题,不得不半途叫停。
姚儒深又开始频繁地往我家跑,不过都被父亲三言两语搪塞了回去。
有次,我正陪在父亲身边,父亲装似不经意地对姚儒深提到:
“阿亦那孩子可真不错,比我那儿子可是叫人省心多了。该有对象了吧?”
姚儒深是多精明的一个人,看了转父亲身边的我,笑着回道:
“我那傻儿子这几年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哪有那心思!倒是敏波这样出色,追她的小伙儿该把您家的门槛儿踏破了吧!”
那时,姚亦和白文玲已经到谈及婚嫁的地步,姚儒深不可能不知道那女人的存在,不过他既然这样对父亲说了,想必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有人愿意主动扮演棒打鸳鸯的角色,我也乐得轻松。不过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亲自出手,我不能让姚亦有一丝借口拒绝我。
我就像是这个局里的旁观者,我看着姚儒深对姚亦与白文玲所做的一切,看着那对恋人苦苦挣扎,不是不伤心,不是不心痛,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只要过了这一刻,姚亦就会是我的,我的爱情就会完满。
姚亦还是来找了我,他的神情是那样的疲惫,语气是那样苍白,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心软,但我还是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在那时的他看来,我也不过是这场事件的牺牲者,他来找我,不过是希望我能再劝劝父亲,让他打消那荒谬的念头。
白文玲最后还是走了,没有留下一点儿线索,朋友,亲戚,就连她父母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姚亦就像疯了一样在A市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他怎么都不相信那个说好要跟他抗争到最后的人会这样一声不吭地抛下他走掉。
白文玲走了,但姚家的危机却依然存在。
父亲曾征询过我的意思,既然最大的对手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么姚家那边要不要缓一缓,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胜利已经离我不远了。
姚亦大病了一场,他昏迷的那些天,我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一直絮絮地对他说着我们从前的事情。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包括白文玲走之前与她的见面,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告诉她,我爱姚亦,爱了许多年,我能给他幸福。
姚亦醒来的时候,我正趴在他床边,我不知道他到底看了我多久。被他用那样专注地目光看着,我忽然觉得有几分局促,而这样的情绪,即使是我参加最重要的比赛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敏波,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就嫁给我吧!也许,我给不了你爱情,但我尽力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那一刻,我落泪了。应该高兴不是吗?可心为什么如此这般的酸涩。
我和姚亦的婚后生活过得平静且温馨,我一度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这样的圆满。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假象。所谓的幸福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幻象。两年的细心呵护,竟抵不过一个相似的背影。
前一秒,我还那样的幸福,我深爱的丈夫就陪在我身边,而再过5个月,我们的宝宝也将来到我们的身边,可下一秒,等待我的却是地狱。
一个穿着套装的女人消失在商场的转角,那侧影是如此的相似,我知道姚亦要干什么,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我看着他,我知道他能读懂我的情绪,这个时候,他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可他还是挣脱了,几乎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
可上苍似乎觉得对我还不够残忍,它连最后的礼物也要收回。
从电梯上滚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不怪那个冒失的孩子,一切都是注定的,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它似乎在告诉我,人不能透支幸福。
“流产,大出血,子宫受创”没有一个是好的名词,我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我能感到我的孩子还没走远。
长辈们陆续过来看我,所有人眼里都带着对姚亦的不满,大哥更是直接给了姚亦一拳。他们都在怪他,怪他没把我照顾好,怪他让我发生这样的事。
对此,姚亦一直都是沉默。我能感觉,其实他也心痛,当他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打在我的手背上,我忽然觉得,这样也好,不能爱我,就欠我吧,这样我们才能牵绊一生!
我想我真是着魔了——
在爱情面前,我的姿态已经足够的低,在婚姻当中,我的要求也已经足够的少,可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结婚第六个年头,姚亦还是找到了白文玲,那个他一直不曾忘却的女人。
但庆幸的是,他没有介入她的生活,他只是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暗中守护着那对母子。
真没想到,白文玲竟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一个和姚亦一样,有着细长丹凤眼的男孩。当从私家侦探手里接过资料的时候,我注意到了那孩子的生日,6月9日,多么地巧合,如果我的孩子还在的话,说不定这兄弟俩,能在同一天出生!
我当做什么都不曾知晓,既然姚亦没有背叛我们的婚姻,我就没必要把事情弄得满城皆知,在我能容忍的尺度内,我允许我的丈夫有他自己的“秘密”。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我的婚姻。相反,我正在捍卫它。
可姚亦还是让我失望了,两年后,他提出了离婚,他说
“敏波,我不想让遗憾继续。”
是啊,他不想再有遗憾,他要找回他的真爱,他的孩子,那么我呢?如果我成全他,我的爱人,我的家庭,就会付之一炬,我已经失去了拥有自己孩子的资格,我怎么可能再放开我的爱情!
既然时间抹不淡他对白文玲的爱情,那么它也不可能治愈我的伤痕,我宁可我们彼此折磨一世,也好过独自被寂寞吞噬。
我了解姚亦,他对我有那样多的愧疚,只要我坚持,最终妥协的终会是他。
长辈们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母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父亲开了口,
“敏敏,你和姚亦——”
“爸爸,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介入,你也不要为我担心,还有妈妈。我很好,我向你们保证,事情很快就会过去。”我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但那恰恰不是我想听的。
姚亦亲自拿了离婚协议书过来,但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向我开口,我们就那样静静的坐了一下午。
那天的阳光很好,烘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一切显得平静而祥和,也许应该再添一个孩子,那人才像一个真正的家。
我去了H市,上苍真的很眷顾这个女人,八年时光留给她的不是生活的沧桑,而是一个成熟女人的妩媚与婉约。
我见到了那个孩子,乖巧懂事。但或许是单亲家庭的缘故,少了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活泼与好动。
“你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你是知道的,方便吗?我想跟你谈谈。”
白文玲轻轻地颔首,他转身对儿子说,
“小瑟,妈妈和阿姨出去谈点儿事情,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我已经长大了,妈妈不用担心我!”孩子的声音很清脆,那细长的眼里有我喜欢的东西。
我蹲了下去,顺了顺孩子柔软的黑发,笑着说道:“阿姨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这条链子就送给你吧。”我想把链子给他挂上,但那孩子却退了一步,犹疑地看着母亲。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坚持,白文玲说道,“既然阿姨送你了,就收下吧。”
孩子终于接过了链子,说了声谢谢。
那条链子原本是为我自己的宝宝准备的,那时听老人们说,金器辟邪,玉保平安,于是就特意去凤祥银楼定制了一条,还配了相称的观音,可惜我的宝宝——链子我一直随身带在身上,这是我对它的怀念与祭奠。
“很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
白文玲说得很真诚,我知道,她是觉得真的对不起,她和姚亦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像,盲目的善良。
“你没有做错什么,当初强求的人是我,现在出这样的情况,也算是我自作自受。但白小姐,我这么说,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为了这段婚姻,我已经付出了太多,我怕我一旦放手,我的人生就会就此终结。”
“我知道,就算我说再多,也难辞其咎,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任性的生下小瑟,不是为了想和阿亦再有什么羁绊,只是舍不得。”
“你的‘舍不得’却给我带来了麻烦,不用继续道歉,如果你真的内疚,我倒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我从包里取出了预先就准备好的支票,推到了白文玲跟前。
“收下它,把你的儿子给我,然后开始你全新的生活,你不需要离开,我保证,所有人都会回到原先的轨迹。”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白文玲怔怔地看着我,不知如何作答。我抿了一口含着淡淡菊香的茶,继续:
“这并不是提议,因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只有一个选择。姚家有今天的风光,和蔡家是分不开的,姚亦若真要一意孤行,将失去的,绝不仅仅只是眼下这些,你忍心让那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就此和你一起过上柴米油盐的生活?至于你儿子,我保证,视若己出,其实也用不着瞒你,我已经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虐待你的孩子。”
“能不能让我再想想。”白文玲呐呐。
“时间已经拉开了你和姚亦之间的距离,也许你们的爱情还没完全褪色,按你能保证,你们的心意还一如当初,有些人,有些事,它真是地存在过,你们不能忽略。姚亦一直觉得欠我良多,就算你们最后真的不顾一切,破镜重圆,也不会像想象中的圆满。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你不用想再一走了之,孩子受不了颠簸流离,而你的父母亲人也不可能来一次集体迁徙不是?”
对面女人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尽,我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其实,在她面前,我扮演的一直都是一个苦情小女人的角色,和现在咄咄逼人,面目可憎的形象的差距还真不是一点点。但只要能完成我想做的,用什么样的手段我并不在乎。
三天后,我如愿接回了那个孩子,原本以为,他会把我从他家里赶出来,或是哭闹着不肯离开,但没想到,他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的到来。临走的时候,孩子看着白文玲,说道:“妈妈,要等我长大,到时我来接你!”尽管嗓音稚嫩,但我能听出其中的决心。
但不会有那天,因为从此刻起,你就是我蔡敏波的儿子。你会和你的过去彻底诀别。
对于姚瑟的到来,姚亦并没太多的惊异,其实他应该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明白了我的决心。人在年少时,容易感情冲动,可姚亦终是过了轻狂的岁月,冷静沉淀之后,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姚瑟是个乖巧而听话的孩子,几乎不用我们费什么心,但他和我,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客气而疏离。
7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和坚持,我也不强求,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把他生母从他的记忆里一点一点的抹去。
姚瑟十四岁这年,我给了他一份很特别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份协议和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我以为他至少会流泪,但那孩子由始至终都不曾失态,最后他笑着说:“姚太太,谢谢,还有我恨你!”
这是他第一次与我的正面冲突,但我却还是觉得开心,因为那天之后,他房间里,他珍藏了那么久与白文玲有关的一切,彻底消失了。我知道,从今以后,无论他承不承认,他的母亲,只剩下我一个。
多好,丈夫,儿子,都成了我的,可在无人陪伴的黑夜,怎么还会觉得这样的孤独与不安?心的某个角落,正一遍遍的嘶喊,这并不是我要的!
我就这样站在阳台,看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又是一年的春天,可怎么,我却听不到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