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钟离碧荷(三)(1 / 1)
“咳咳…..”钟离荷突然以袖掩口,轻咳几声,苍白的面容顿时浮起阵阵红晕。
我忙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微微一笑,缓过气来:“不碍事,老毛病了。”
“可求了医问了药?”
钟离荷点点头道:“求了,问了,老不见好,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我忙道:“怎么能不在意?有病当治,切莫拖延,以免到时候后患无穷。”
钟离荷瞧了我一眼,弱弱道:“王爷费心,时刻不停派人为奴婢寻医问药,眼下也比早些日子好多了。”
“都吃些什么药呢?”
“大抵都是冬虫夏草,天冬阿胶之类。”钟离荷微颦眉,有些无可奈何。
我在心里迅速略过这些药材的功效,皆是补肺肾,益气阴的良药。遂点点头,问:“这到底是什么老毛病呢?”
钟离荷有些伤感道:“自娘胎落下的毛病......”她骤然一笑道:“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让娘娘费心了。”
我心中对她这肺肾两虚之症已了然,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深问,只是嗔怪道:“以后你在我面前,也别奴婢奴婢的叫,怪别扭的。”我想了想,问她:“你今年几岁?”
钟离荷有些不明所以答道:“虚度十八。”
我含笑道:“我比你年长一岁,以后你我就以姐妹相称吧。”
钟离荷连忙起身,道:“不可,娘娘,这怎么可以呢?”
我一把把她拉下来坐着,含笑问:“你和我皆是同样的身份,哪里有什么不可以呢?”
“娘娘与奴婢天壤之别,怎能相提并论?娘娘的提议万万不可的。”钟离荷还在不断的推却,仿佛她要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便要遭天谴一般。
“就这么定了,你要再推辞,我可是要生气了!”我声音虽柔,但混杂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迟疑良久,终于展颜一笑,有些勉为其难道:“承蒙姐姐错爱,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握了她的手,笑道:“这才好呢!”
钟离荷赧颜,柔柔道:“说实话,刚开始我还很怕姐姐,可现在又觉得和姐姐很投缘。”
我嫣然一笑,叹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不是吗?”
钟离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盈盈起身道:“我本是特意来给姐姐请安,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太阳都没落山,时辰还早着呢!”我挽留道。
钟离荷害羞一笑,巧笑道:“相信王爷就快回来,我就不便打扰姐姐了。”
我扑嗤一笑,轻捏了她的腮帮子,“这张小嘴原来不似你这身子骨那般娇弱!”
我含笑看着青莲把钟离荷送出紫宸殿,直至她的身影与我脸上的笑意同时消失。
我淡淡问阿珊娜:“你如何看?”
阿珊娜柔顺道:“她与公主的感情发展得太过迅速。”
“是有些快。”我嗤笑,刚进门那一刹还维维诺诺,转眼就掏心窝肺,谁能相信?我复又问阿珊娜:“她的话几分可信?”
“半信半疑!”
我沉吟,不怕虚则虚之,实则实之,就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而这后两者之间,最可怕的又是实则虚之。所谓幻灭之来,多不在假中见真,而在真中见假了。念及此,我缓缓提醒阿珊娜:“变换虚实须留意啊!”
“她的病,不知是真是假?”阿珊娜轻问我。
我有些拿不定,遂疑惑道:“观望气色又不觉得是假,听她说的药,都是养肺补肾常见的药材,可见是肺肾出了毛病,这与她先前的咳嗽又颇吻合。”我忽而冷哼,浅笑道:“管她真病假病呢!”
以前的我,不过是冷眼瞧着父亲的那些个姬妾争得你死我活,没想到,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我或许也要置身这种争斗之中。这里虽比不得后宫三千佳丽的纷繁复杂,但也绝对不能无防人之心。我必得先摸清根底,知己知彼,才不会在以后陷入被动。
“公主……”
我瞟了一眼阿珊娜,见她欲言又止。于是,含笑道:“有话你就直说,你和我又何须如此拘束。”
阿珊娜看了看我,像在思忖如何让话语说得更婉转。她轻抿唇,恭谨道:“奴婢只是突然念起当初使由婆婆对公主谈及的那番话。”
我轻笑,发出简单的音节:“哦?”
“奴婢在想,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我们是否会有遗憾!”
我叹了口气,柔声道:“多舛若你我,就不要妄谈那些美好了!”
瞧冥翳对我的态度,也是礼多情少,看得出,他对我也是颇多距离。何况,方才瞧了钟离荷的情景,无论是否真假,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她的族已亡,人却还在这王府中苟活。
倘若有一天,爨族也如钟离一族下场,我即便是拥有荣华与真情,又有何面目去面对我的族人?冷情如我,又怎能像钟离荷一般,甘愿蜗居于这王府!
不能,所以那使由的话,当时即刻拒绝,现在更是想也不能再想。
“阿珊娜,你听过《相见欢》这首词么?”我淡淡笑问。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回公主,奴婢曾听你念过。”
“一旦动了真情,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可能要终日念这词了......”我感慨,竟有些伤感。
“公主.......”阿珊娜眼角似有泪光闪现。
她明白的,我早说过,只有她明白我的心。
我目光一凛,收起落寞,阴冷笑着吩咐阿珊娜:“去把当日王爷送我那薄纱塔夫绸的衣裙拿来,给聂霜夫人送去!就说谢谢她曾赏我的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