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番外四：珍稀宠兽养成日志之二（1 / 1）
（三）
意识似乎是在沉黑的泉水里不断下沉下沉，周身温暖。勉力张开一条眼缝，意识还在混沌之中，忽然水面透射下灿亮的白光，而后……
“妈咪，它醒了！”有人惊喜的叫起来。
眨了眨眼睫，看到白缦纱帐的欧式床顶，软绸暖被，还有一双清亮的圆瞳，眼角处陡然狭长。是……谁？猛地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身上疼痛，不禁又呼痛，入耳是像狗呜一样的声音：呜～呜～呜呜～
洗净了血污的毛发，露出原本无瑕的雪色来，柔软的狗耳贴在额侧，半耷拉的黑密眼睫下，是一双圆滚滚的金瞳。可惜此时它无甚生气，若是活泼起来，不知会是如何惹人疼爱。
“这狗狗的眼睛好漂亮。”歌川百合枝不禁莞尔，伸手要去揉那看上去触感非常好的毛皮。
陌生的手伸过来，它身体一僵，迅速后挪，同时凶神恶煞地露出小小的尖牙利齿，耀眼的金瞳因为惊惧而转为深重的血色，其中两丸绿核，妖异得紧。男童一怔，心想自己也不知道是拣了什么品种的狗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的绷带，而后拉开自己的母亲，“妈咪，它牙齿很利，很会咬人呢。你先回去休息，我会照顾好它的。”
夜已经很深了。
“嗯。不过，小侑你自己也要小心。别再被它咬了。”歌川百合枝微微拧眉，有困倦的睡意袭来，掩唇打了个哈欠。依然唯美如夜色中倦睡海棠。
男童送她回房，再回来时想起什么，又折返到厨房去拿了些东西。家里的佣人大都已经睡下了。他把头钻到冰箱里查看，头顶突然响起老妇人慈蔼的声音，“侑士少爷。”
他仰起脸，老妇人推了推单边老花镜，慈爱地看着自己。
“佐野管家？您还没睡么？”
“我起来喝水，刚好路过这里。侑士少爷，这么晚了，您这是想要吃夜宵么？”
他摇了摇头，微笑，“啊，不是的。我在找一些小狗狗可以吃的东西。”
客房里那小小的狗身上，前爪后腿都密密缠着绷带。不知为何却受了如何严重的伤，而后又出现在草丛中被他拣了回家。折腾了大半夜，它总算醒了。说不明的怜惜在心底沉浮。
“狗狗已经醒来，不过凶巴巴的样子。我在想，它可能饿了。”他难得稚气地笑，在慈蔼的老妇人面前，露出了童稚的一面。
在佐野管家的帮助下，他终于端了一托盘的狗狗——还是貌似不过几个月大的幼犬可以吃的食物离开。
“侑士少爷，真得不需要佐野的帮忙吗？”
“不用了。那只狗狗很怕生，牙齿也利得很，还是我来吧。”他扬了扬缠着绷带的手臂，“反正我也被它咬过一次了，没关系的。”
老妇人满脸慈蔼笑意，看着男童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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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依然戒备十足，窝在冰冷的墙角下，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打开，一眨不眨地盯着男童端着托盘进来，一眨不眨地看着男童把一碟温热的牛奶放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他蹲下身，打量着受惊的它，眼神温和，笑意温和。把装牛奶的碟子推近了些，温和说道：“呐，饿了吗？牛奶喜欢吧？因为不知道你能吃什么。”
那双妖异的血眸绿瞳又转为浅金色，像阳光一般纯澈耀眼，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看，瞅也不瞅那碟牛奶。仍是时刻提防着他的靠近，小碟子被推近些许，然后它小爪子蹭蹭蹭蹭地推着自己的身体使角落里缩。
呲牙咧嘴地朝他亮出小尖牙。呜——
男童无奈，这只狗不仅怕生，而且防备十足。大概是因为……目光触及它浑身的伤，敛眉，怎么会被伤害成这样……
呜——
看到他突然站起身，它几乎全身的毛都倒竖起来，缩在墙角里的身体瑟瑟发抖，但眼睛直直瞪他，眼神倔强得不肯有半分怯弱。
就在它以为对方会走过来时，却只看见陌生的男童朝自己温和一笑，“嘛~也许你是不喜欢有人看着自己进食。那我先出去好了。明天早上我会回来收碟子。”男童转身走出去，走出去前没有熄灯，心想怕生的它或许也是怕黑的。
关上门前，他朝门里说道：“晚安，小狗狗。”
门嗒的一声阖上。它微微一怔，停止了颤抖，目光落到那碟犹冒热气的白色液体上。温醇的奶香弥漫一室，它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小爪子试探性地移出，一瘸一拐地挪到牛奶碟前。鼻尖耸了耸，闻着那奶香眼神复杂，忽然狠狠闭上眼睛，一爪子拍翻了碟子。
地板上，牛奶淌了一摊。
它慢慢挪向门口，扒拉了许久门缝，最后丧气地垂下头。爪子上缠着的绷带有姻红的血渗出来。
呜~~~~打不开——
仍然是狗的呜声，听起来像是哭泣。大颗大颗亮晶晶的泪珠子从圆滚滚的金瞳里滚出。
哭得久了，哭得累了，终于团在门与墙的角落里倦怠睡去。期间无数次被窗外起落飞扬的窗帘声惊动，防备地瞪了一眼，而后又把脸埋在爪间，身体瑟瑟发抖。
呜~~~~~姐姐妈咪，小纱好害怕……
第二天早晨，当男童看到那打翻的碟子和地板上干涸的奶渍时，眉心敛起。“你打翻了牛奶？”故意的，还是因为身上的伤？
他眸光闪烁，猜测着无数的可能性。转念想到，它身上的绷带也该换了，可是看这情形，根本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它。微微叹息，侧过目光去看它，角落的阴暗里是一双熠熠发光的金瞳，里面戒慎十足。
要让它撤下防备就只能慢慢来了。
现在必须先让它养好伤，明天还要去附近的人那里问一下，有哪家走失了宠物的。
须臾间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微微一笑，“嘛~牛奶打翻了，好可惜噢。”眼神温和，笑意温和，他蹲身收拾了碟子出去，“我再帮你端过吧。你身上有伤，不吃东西怎么行呢？”重新让佣人热好了牛奶，依旧由他亲自拿到它面前。
“这是刚热好的牛奶，小雪（YUKI）。”
诶？YUKI？小狗抬起眼皮惊讶地瞪着他。看到它像人类一般带有情绪的惊怔眼神，男童笑得眉眼弯弯，解释道：“啊。YUKI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好听吗？”他一连叫了几次‘小雪’。
呜——不许叫我小雪~我不是小雪~它猛力摇头，呲着小尖牙威胁他不许再叫这种难听的名字。狗语人声无法沟通。他自顾笑着，无形之中强迫它接受了新的昵称。小雪……
第三天，第四天……
它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身上的绷带也变得血污。
而它等待来带自己回家的人还是没来……
看着那碟坚持送到自己眼前的牛奶，它一个生气，跳过去一爪搭翻了碟子。牛奶泼洒一地，瓷碟成了一地碎片。呜——它迅速地跃开，弓起身子戒慎地瞪着脸色迅速沉下的男童。
一贯温和的男童难得额头冒起青筋，但很快又缓和了情绪。唇角漾开微笑，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稳和冷静，“MA~如果一点东西也不吃的会，你就会死。然后……”眼睛与狗狗圆滚滚的金瞳对上，“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莫名的，他一直觉得这狗是听得懂自己在说些什么的。也许只是童稚的直觉，但确实是这种感觉没错。
“我已经在努力在附近问是谁家走失了小狗。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吧。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先养好自己的伤。”转身出去，“我再去端牛奶。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吃完后我会送你离开这里。”
呜~离开这里？！
他清楚看到，狗眼中滑过灿亮的惊喜光芒。不禁眼神一黯，有些沮丧，这么想逃离这里吗？这里对于他们母子来说，确实像是华丽的囚笼……
在窗台前眺望远处的母亲，是被父亲锁入了笼子的金丝雀；而他不过是永远烙刻上了私生之名，却以爱为借口生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