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两人埋下的青涩果核（1 / 1）
“后来呢？巫女回魂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忍足侑士接口问道，定定地看着雪里纱的眼睛，只看到她左侧那只黑润圆亮的大眼，眸底荡漾着琥珀色。她的睫毛，纤长卷翘。他的话语落下，屋檐下那一排一排挂过去的陶瓷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铃音叮叮，清脆悦耳。
“她醒过来之后……”她微微牵扯嘴角，温然一笑。温柔目光穿透御神木，似有怀念，连声音都变得轻缓低柔。“她对心爱的男子说……”雪里纱转过脸来，与忍足侑士对视。
看到他过于认真的表情，她心底不由起了捉弄之意。眨了眨眼睛，迅速地泛起泪意，表情哀戚。
然后……
他看着她粉嫣的唇瓣张张合合，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从他耳中滑过，没有记在心里。只能定定地看着她如慢动作一般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跪下，双手抓上他的前襟。左黑右金的异色眼眸被泪雾朦胧，目光透彻入骨的哀伤。
“……怎么办……我连你也看不见了……怎么办，我再也看不见你了……”话语未竟，两行清泪蜿蜒滑过她扑红的脸颊，滴落在他搁在膝上的手背上。泪滴滚烫，一起烫到他心底。
忍足侑士怔怔地看着入戏的她，尽管明明知道她并不是那御神木传说里与妖怪相恋的人类巫女，尽管明明知道她只是在演那个巫女，但是……她眼神里的哀伤，如此真切。身影如此孤寂……
“日暮桑……”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指尖去触碰她眼角晶亮的泪珠。
“扑~哧——忍足君！你干嘛这种表情啊？”雪里妙突然展颜一笑，眉眼弯弯唇也弯弯，手指着忍足侑士略带疼惜表情的脸。
他只是冷静而固执地看着她，一直看得她渐渐褪了笑容，转眸看着御神木。“忍足君，只是一个爱情故事而已，别太认真……”脸颊犹带未干的泪痕。
“……”忍足侑士看着她许久，不发一语，最后却无声地叹息。掏出雪白的手帕，帮她拭净泪水，动作温柔而又小心翼翼。
雪里纱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忍足君……”
向日岳人跟她说过，对于他来说，温柔只是一种习惯，与心情无关，DEMO……她咬了咬下唇，觉得迷惑不解。
一朵雪白玲珑的花被风带落，翩翩扫过她的长发，被发丝勾缠，短暂停驻。又被一只大手拈起，五指修长白净，骨感分明。
“日暮桑……”微微一笑，忍足侑士把那朵小花细细地别在她发间。“女孩子的泪水最是珍贵，应当好好珍惜。”说话的声音低沉温醇。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一双狭长的深幽凤眸里，眼神却是温和而明亮。
“啊？”雪里纱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不解地瞪着他。
“日暮桑，当时那个妖怪说了什么？”他认真地问。他很好奇。
“……你想知道？”她认真地反问。
他认真地点头。
迟疑了一下，雪里纱摇了摇头。“这个故事是我姐姐告诉我的，只说到这里就没有了。” 父母杀蓠的爱情故事，经由姐姐之口，为她所知。但只是不完整的故事。日暮樱里当初不知因何原因，而没有完全讲述。戛然而止，在大妖怪即将要说出口的守护心意和承诺。
“没有了？”忍足侑士拧起眉。为什么故事讲到这里就没有了？那么冷然高傲的大妖怪，会说什么……眼睛失明的巫女最在意的，不是再也无法感觉四魂之玉无法战斗了，而是……再也看不见心爱的妖怪男子。尽管一人一妖之间的爱恋眷念从未明说出口，却在细节里尽现。这样的爱情，如此细腻绵长，足以相守过生生世世的漫长岁月。
“他们是相爱的吧……”
“是啊。最后他们也终于排除了重重艰难，走到了一起呐。”雪里纱微微一笑。“不过，还是很好奇那个妖怪男子会对她说什么？”
“如果……日暮桑，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是那个巫女，你会希望对方说什么？”他突然坚持问道。
“嗯？一定要回答吗？”她已经坐回躺椅里，闻言，扭头看着他。他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知道吗？”
“……嗯。日暮桑，如果是你，你要听到什么样的话？”
“……”雪里纱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什么概念。“……我不知道。大概是什么‘我会守护你’之类的话吧？忍足君，如果是你，你会说什么？”
忍足侑士看她一眼，牵扯一下嘴角，笑意清微。“那种话，只有一个人能听。因为，需要知道的人只有她一个。与别人无关。”
“……”嗯？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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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后院。”雪里纱领着忍足侑士，踩过樱桃树林中蜿蜒绵长的石径。青石板的缝隙里冒出蓬蓬的绿草，青绿茂盛。两人头顶的樱桃树绿叶繁茂，叶丛被雨水洗得发亮，还残留着蜿蜒下落的雨水。叶丛间隐着串串青色樱桃。
小小的，圆圆的，青涩的，果实。绿得清透可爱，像是小苹果。
忍足侑士环视四周，目光有着惊讶。原本她那可与文物馆媲美的藏书阁已经让他够惊讶了，现下，这偌大的樱桃树林却让他仿如置身于一个安静的公园。
“忍足君，这么多的樱桃树都是我姐姐亲手种的喔！”雪里纱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明眸如纤月一般。“今年又结很多好吃的樱桃的说——黑森林蛋糕是道很不错的甜点，里面加了很多樱桃汁呢——”
“嗯。日暮桑喜欢樱桃吗？”他走到一株樱桃树下，抬手就摘下一串青色樱桃。那枝条被众多果实压得低垂，触手可及。“这两颗应该能吃了。”他说，一转身，摊开掌心。却看到原本一直在石径上站着的少女也走到另一处，蹲身在树下弄着些什么。
“嗯？什么能吃了？”雪里纱扭过头，疑惑地看他一眼。鼻尖上沾着块乌迹。
“这两颗樱桃应该可以吃了，日暮桑。”忍足侑士走过去，把樱桃递到她面前。“要吗？”
雪里纱一低头，看到躺在他掌间的两枚樱桃青绿，果实表面润湿反光。清透的绿色，似乎隐隐带着些透红。“真的可以吃吗？”她拧了拧眉。“不是会很酸吗？”姐姐妈咪说过的。
“嗯。”忍足侑士捻下一颗樱桃放进口中，咬了一口，俊秀的眉皱起。“咳——是很酸。不过……”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微微一笑。“酸完之后，甜味会更明显。“
“就像苦尽甘来的意思吗？”她站起身来，好奇地看着剩下的那枚樱桃。“好奇妙喔——我也要试试！”说着，抬手就要去拿，却被一只大手拍掉。
“别碰它！”
“干嘛～～”她仰起头瞪手的主人一眼，有些恼了。
“你的手太脏了，全是泥。”他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抬起一根食根，刮过她鼻尖，刮下那块污迹。“你看，连鼻子上也沾到泥了。”
“忍足君，那是樱桃花泥，香香的，就算吃进肚子里没关系的！”
春天樱桃花在树下铺了一层又一层，又厚又软，下过雨之后腐化成泥，连泥土里都带着樱桃的香甜气味。在早夏樱桃成熟的时候，她常常跟着姐姐妈咪去摘樱桃。还有小丸哥哥，这种时候也会回来帮忙酿樱桃酒……
快乐的回忆。
因为偌大的神社也因为大家一起摘樱桃一起洗樱桃一起酿樱桃酒，而变得热闹起来。
雪里纱的目光一时渺茫起来，似乎穿透忍足侑士的身体，看到了两大一小围着那口古老水井筛选樱桃的情景。
“日暮桑？日暮桑！”他唤回了她的心神。
“呵呵。”她迅速换上温柔笑颜，眉弯眼弯唇弯弯。“忍足君，我突然想到，我姐姐去年酿的樱桃酒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呐——”或许，晚上慈郎哥哥的生日宴可以拿一些出来分享。
姐姐妈咪应该不会介意的……呃，不太确定。
汗——“日暮桑，我们还是未成年人，不能喝酒。”他提醒道。
“有什么关系！”她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我姐姐说，大喝伤身，但是小酌颐情。再说了，那樱桃酒只含少量酒精，喝不醉的。”
“那也是酒！”忍足侑士有些固执到近乎顽固。“女孩子家不该嗜酒。”
“……”雪里纱猛瞪着他，不置可否。
“日暮桑，喝酒伤身。特别是对女孩子来说……”
“……忍足君，怎么感觉你跟我姐夫一样聒噪！我姐夫也老是这样说我姐姐，烦死了……”她咕哝道。 “虽然说我姐姐正在怀孕期间，我姐夫禁止她喝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已经有了一个纯天然暖炉了，也不怕冷冷的天气……DEMO，为什么我得听忍足君你说教呢？明明，我们一开始讨论的就不是这种‘女孩子可不可以喝酒’的话题，而是……”
手伸到他面前。“忍足君，快点把樱桃给我啦~~~”
明明一开始说的就是这个，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扯到喝酒的问题上了呢？
忍足侑士扫一眼她脏兮兮的手，拧眉。“嘴巴张开。”
“啊？”雪里纱呆了一下，微微张唇。然后一粒圆圆的果子塞进她嘴里，她下意识地一咬，接着用力皱眉，眼睛眯起。
“嘶～好酸……哎？有点甜了……” 酸中带着淡甜的滋味在唇舌间泛开来。
她的舌尖感觉到果实表面的润滑，带着暖意的触感。原本冰凉的樱桃早在他掌心被暖得微温，犹如口中滑入温暖柔软的物体。
雪里纱认真地吃完那粒樱桃，吐出小小的核，蹲下身把果核埋进泥里，顺便连同他吐掉的果核一起埋好，再踩平实。“话说回来，忍足君不愧是大叔型美少年呐，也跟我姐夫那个中年美大叔一样的聒噪。嗯，希望明年能多两株樱桃树苗……”喃喃自语。
被忍足侑士听到，他挑了挑眉，笑得魅惑低沉。其实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日暮桑，这么青涩的果核是不可能发芽的。”
“嗯……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于他的话，她全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突然而来的思绪里。“好像……”
“呀！！！”她惊呼一声，瞪着忍足侑士。
“慈郎哥哥怎么还不来？”
“……嗯。是啊。”他怔了一下，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