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听到水流的声音，蓝韵猜大概走到了地下暗流处。果然，阿羽把他们带到一个巨大的地下山洞，空气立即清爽流通起来，脚步声空空的从四周传来回音。她把火把插在石壁上，一个龙鳞上前引火点燃四周几个火盆，里头燃着动物油脂，熊熊燃烧下，洞内光线逐渐加强。
只见洞顶钟乳石高悬，石灰岩的洞顶不断往下滴水，水流润泽下钟乳石显得光泽剔透。洞中长满石笋石柱，形态各异，或似鸟兽，或似鬼怪，无不惟妙惟肖。但洞窟中间仍有偌大的一块平坦空地，好似人为开凿整理出来的。龙鳞走向空地幽冥深暗处，点燃最后两个火盆。
眼前出现一泓清泉。泉水形成一个浅浅的大池，池底石块历历可见。池塘对岸的山体被雕刻成一个庞大的凤凰头，雕工粗狂原始，但形态传神之至。凤头双目闭阖，尖喙微张，引颈伸向水面，好似去池中饮水。而泉水的源头就在凤嘴中，水流汩汩而下，径直流入池中。池塘中央有一座石桥，说是桥却没有栏杆，其实是一根弧形的石梁横跨水面，正好对着凤头中央。
阿羽拍拍手，四个龙鳞从阴暗的角落里搬出两个铁笼子，放到池塘左侧一个神坛模样的石砌平台下，笼子里好像分别关着两个人，他们背过身子，一动不动。又不知从哪里走来两名畲族女子，姿色平平，年龄已过中年，身着盛大华美的凤凰装。她们悄无声息的走上神坛，按照天罡方位席地而坐。
正对这些蛮人的诡异行为迷惑不解，雷万钧突然挣开龙鳞的挟制，冲向其中一个笼子。
“妈妈！”雷万钧摇着笼子叫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快醒醒。”但很快又被龙鳞拖开。
笼子里穿旗袍的女人正是雷万钧的母亲雷爱莲，她的心绞痛好像又犯了，闭目捂住心口，额头冷汗泠泠。听到万钧的喊声，雷太太猛地张开眼睛，从铁笼里伸出双手喊道：“万钧，万钧！哦，你们还要我怎样？我一个人承受我的罪还不够么？放他走，放他走！”
另一个笼子里关着福伯，他也是狼狈不堪，脸贴铁笼喃喃的喊着：“大少爷，大少爷……”
阿羽的长鞭又甩来，在铁笼上发出一声脆响，使笼子里的两人安静下来。
“真是母慈子孝啊。”阿羽脸上又嫉又恨。
她示意龙鳞将雷太太从笼子里拖出来，送到神坛上。雷太太好像很虚弱，毫无反抗的由着他们摆布。
“雷爱莲，看看你当年的姐妹们！你可知罪？”阿羽站到神坛边，含着鄙薄的神情说道：“今天，当着三凤娘子的面，当着你儿子的面，把你的罪孽好好说说吧，把你杀夫弃子的所作所为好好说说吧！”
那两个畲族女子面无表情，目光涣散。可是雷太太不敢直视她们，她捂着脸，哀求道：“阿羽，求求你，求求你。过去的事情，我用我的命来偿还，你放了万钧吧，他也是你的哥哥啊……”
“住口，你不配叫我的名字！”阿羽大怒，鞭子抽打着岩石，石屑四溅。她发泄完，用鞭子指着雷万钧道：“你心里只有你的宝贝儿子，你可曾想到有我这个女儿，这个被你抛弃了的女儿？雷万钧，你可知道你还有我这个妹妹？你们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站在这里？”
妹妹！蓝韵惊讶的再次观察阿羽，她虽貌美如花，但此刻五官扭曲，脸上刻毒憎恨的心绪一览无余，毫无万钧哥哥的宽厚温和之相，兄妹两人长相并无相似之处。
“妈妈，我记得的！小时候是有一个妹妹，可后来大人们对我说她死了。她是谁？她是谁？”雷万钧也是情绪激动。
阿羽问道：“雷万钧，你也知道你的爸爸不是那个汉人吧？”
雷万钧犹豫了一下，答道：“是，我亲生父亲也是畲族人，章老爷是我继父，母亲后来改嫁了。”
阿羽仰天大笑：“我来告诉你，你那个慈祥善良的母亲是怎么改嫁的！”
“我自己来说吧。既然你一定要这样做，让我亲口说出我的罪孽吧。”雷太太打断阿羽，而阿羽也默认了。
----------------------------《蓝凤凰》-------------------------------------
“这里是畲族的圣地，凤凰三公主的羽化之地，传说中这里供奉着一枚凤凰胆，凤凰胆是三公主成仙升天时，留给畲族子孙的圣物，得到它的人就能掌握颠倒乾坤的力量。而负责守护这个圣地的人，是畲族的三凤娘子。巫师从各个山寨年幼女子中挑选出血统纯正的盘瓠后裔，从小学习养蛊巫毒之术。然后再从这些女子中挑出三人，称为三凤娘子，每当月殇之日进入圣地祀奉三公主。”雷太太苦笑一声，又道：“我就是其中的一位。三凤娘子可以结婚生子，当然如果她们自愿终身不嫁，苦修巫蛊法术，更能赢得族人的尊重和敬奉。但极少有三凤娘子能守得住寂寞，终年在这山洞里苦修，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怎能不和情郎对歌传情，所以她们婚后也和其他畲族妇女一般辛勤劳作，伺候丈夫照料家庭，只在月魄隐晦之时进入圣地。她们生养的女儿作为三凤娘子的备选人学习巫蛊，但儿子……”
说到这里阿羽打断她：“你怎么不说一旦成为三凤娘子就要服下蛊毒，每年都要到这凤凰泉中求乞圣水。否则心肺五脏每年都会剧痛一次，无药可医并且年年加剧，直到无法承受折磨，惨死他乡！”
阿羽又对蓝韵说道：“你以为雷爱莲真的那么喜欢你么，她千方百计的把你留在她身边，可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因为她想教你学会使用巫蛊，利用你的纯正盘瓠血统和那块凤凰玉佩的力量来给她解毒，使她免遭一年一次的心肺之痛。”
蓝韵自从来到民国，那块玉佩一直随身戴着。她从颈上取下玉佩，凝神观看，才发现玉佩进入圣地后起了变化，原本只是淡淡的绿斑，现在却是通体呈莹润欲滴的琉璃翠绿色，凤凰图案上有宝光流动，似翔似舞，栩栩如生。阿羽长鞭迅疾灵巧的一闪一抽，已经把凤凰玉佩擒到手中，她得意的笑着：“这是三公主凤冠上的饰物，也是开启凤凰胆的钥匙。”
“阿羽，这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哪个三凤娘子看到过凤凰胆。”雷太太说道。
“住口，那都是因为你们懒惰浮躁，修行不够所致。”阿羽怒斥。
雷太太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三凤娘子生下的女儿可以平安长大，可是儿子——”她看看雷万钧，又看看龙鳞，痛心的说道：“儿子长到三岁就会被迫服下药物，培养成 ‘龙鳞’，用来守护圣地，同时听命于三凤娘子。龙鳞没有感情，思维简单，他们全身被纹上红色图腾，像怪物一样生活在山里，就连同族人都怕他们……”
果然，那些龙鳞听着雷太太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我虽然成了三凤娘子，但和普通的山哈少女一样，无忧无虑的在山林中长大。和要好的姊妹一起在山花烂漫的季节里，唱着古老优美的诗句，年复一年，直到我们年满十六，有资格穿上凤凰装。山崖对面小伙们开始热情的和我们对歌，一对对畲族情侣就在对歌中相识、相知、相恋，我也通过山歌找到了意中人……后来，我的孩子出生了，多么可爱，多么聪明，每天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后面，叫我‘妈妈，妈妈’，小小年纪就会帮我敲背倒水。可是他们来了，他们要带你来这里，把你关起来，给你吃下□□，变成丑陋凶残的龙鳞……”雷太太回忆着，颤抖着，仿若时空倒流：“你爸爸来了，他也变得毫无心肝，要我交出你。我不肯，他就打我！”
雷太太激动极了，大声述说着当年悲惨的一幕：“他抓住你的小手，我也拉住你的手，我们抢夺着、拉扯着。你痛得哇哇大哭，可是他根本不心疼。我怕你受伤，一放手，他抱起你就跑。我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看到你向我伸出两只小手，你张大嘴巴在哭呀！哭得都噎住了！我恨急了，拿起柴刀一直追，山梁那么陡，他抱着你根本跑不快，追上了，哈哈，追上了，砍！砍！砍！！”
雷万钧热泪盈眶，哭出声来：“妈妈，妈妈……”。蓝韵也不禁为之动容。
听到儿子的声音，雷太太稍稍安定了些，她慈爱的看着雷万钧，继续说道：“后来，我抱着你逃出来了，在山里东躲西藏。那些年可真乱，到处是土匪、逃兵，我靠着蛊毒金针才一次次躲过劫难。有一回我碰到一伙强盗正在洗劫商旅，抢了钱财还要杀人，我洒出‘血线五蝎散’杀死了他们。很多商人都死了，只剩下一对母子和一个老家人。”
蓝韵明白了，那对母子一定是章老爷和他的妈妈，老家人肯定就是福伯了。
“他们对我真好，像一家人一样，真心对我好……”雷太太回忆着，微笑着。
“所以你就嫁给那个汉人了？你明知道畲族不能和异族通婚，你还嫁给他！”阿羽怒道。
“他可是你的父亲。”雷太太毫不愧疚地说道：“后来，我们成亲了，生下了你。可是有一天龙鳞追来了，要杀光我们。我抱着万钧，福伯抱着你，五哥背着婆婆，我们一直逃，一直逃，可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所以，所以你就丢下了我，来换你、你儿子和你男人的命！对不对？对不对？”阿羽疯狂的喊声在石洞里盘旋着，震得耳膜嗡嗡响。
“不，小姐，你不要怪太太，是我没用啊……”福伯听到这里，晃着铁笼叫道：“是我没用，我抱着你跑错了方向，被他们追到了。他们打我，我……”
嗤，阿羽抬弩射出一枚毒箭杀死了福伯。
“啊！阿羽你怎么能——”雷太太惊叫。
“不中用的奴才，难道不该死么？” 阿羽语若冰锋，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