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回到雷家，刚要睡下，雷万钧上楼来找她。
雷万钧道：“韵韵，今天你和你表哥出去了？”
蓝韵心里咯噔一下，快速瞄一眼，万钧的表情自然平淡，她僵硬的点点头。
“上哪儿玩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华懋饭店吃西餐，吃完饭，表哥就送我回家了。”蓝韵一点也不想扯到这个话题上，含糊的答一句。
雷万钧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他顿了顿，又问道：“韵韵，你的表哥，呃，柯中校，你知道他是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的么？”
“他是联合后方勤务……嗯，记不得了。反正就是管后勤供给什么的。”蓝韵尽量装出天真的语气，她明白雷万钧想从柯伫戟身上刺探军情。不知为什么，对雷万钧下意识的隐瞒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心中暗暗希望伫戟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一个管后勤的，那样对万钧他们还不至于有利用的价值。
蓝韵正寻思怎么换过话题，看看座钟不安的说道：“万钧哥哥，你才回来么？你去又找他们了，是不是？现在外面传的很厉害，说□□都是危险分子，要煽动内战。”
雷万钧道：“怎么会呢？现在国共两党还没有放弃《双十协定》，而这协定就是为了实现和平，避免内战而签订的，我的工作没你想得那么危险。”
“万钧哥哥，你不要骗我了。”蓝韵认真说道：“什么修改新宪法，什么党派平等合作，国共双方从来就是形同水火，根本无法相容，之所以能够坐在一起谈‘和平’，恐怕只是为了博取国内外社会舆论同情的政治秀。内战一定会爆发，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那一天，对吗？国民党同样也容不下你们，早晚要展开大搜捕,会死人的！”
雷万钧关上房门，脸色青白的面对蓝韵，缓缓对她说道：“□□不会首先发动内战，□□倒是已经开始动手了。他已经着手向我们中原解放区调兵集结，现在内战的确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韵韵，你看得真透彻，刚才说这些话的你，简直就像一个预言的智者，让我感到非常陌生……，我知道会有那一天的，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所有的同志都不吝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了理想而献身，有什么比这更为幸福的归宿呢？”
“你不要说什么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别人可以，你不行！”蓝韵咬紧牙关：对，我就是预知未来的人，既然□□一定会赢，那就没有必要在红旗上再添上万钧哥哥的血。
“为了新中国，抛头颅、洒热血……”万钧思索片刻，说道：“对，韵韵，我愿意，我和我的战友们都愿意为了推翻这个腐朽的军阀王朝，创建一个新的中国而抛头颅、洒热血。你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说出那样自私的话？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蓝韵后悔刚才说的话不仅没有打动他，反而让他更坚定了，只好继续劝说道：“即使将来国共两党内战，自有军人将士在战场上一较高下。万钧哥哥，如果你非要忠诚于□□，期望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那你去共军部队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军医，我都不会拦着你。现在，你在国统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做着危险的地下工作，简直是命悬一线！”
万钧温和的说：“韵韵，我知道你关心我，没事的，所谓灯下黑，就是因为在他们眼皮底下反而更安全呢。我何尝不想去真正的战场厮杀，这才是不枉热血丹心的男儿本色。可是敌后斗争需要我，这里的工作就是前线战士的耳目，我们送出去一份情报，就能挽救无数共产主义战士的生命。我在医院里，经常接触各阶层和军界的重要人物，能给同志们搜集更多的情报。韵韵，你懂的，是吗？”
革命先烈还真不是盖的，他们还真的是视死如归啊？！
雷万钧看她写满担忧的脸有点感动：“韵韵，谢谢你今天向我坦诚说这番话，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会有多难。我会小心，你也早点休息吧！”
蓝韵回顾今天，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情？早上去火车站接柯伫戟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到了雷家，雷太太突然向他们提亲，因为不肯答应，结果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和柯伫戟单独谈话，又被他逼问得情绪失控，大喊大叫还哭了一通。去饭店吃完西餐，好容易心情好一点，没想到又碰上了刺杀事件。
万钧哥哥刚才问起伫戟，他是不是知道了今天晚上的事情？那些刺客和他有关系吗？伫戟一直对她说是负责后方供给的军官，那今天为什么要去找教授？又会那么巧合救了教授的命……他们在书房里讨论些什么？教授一开始好像不太合作，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是因为伫戟救了他，还是因为知道□□要杀他？……实在太复杂了，怎么也想不明白。
看来民国还真是个暗黑年代，雷万钧和柯伫戟都不靠谱，一个是地下□□，一个是国民党，跟在他们身边早晚把自己小命都搭上。今天真的经历了一次枪林弹雨的洗礼，这可不是电影电视，简直太恐怖了。被随便哪颗不长眼的子弹擦着碰着，那可是非死即伤啊！对，还是保命重要。难道把他们两人召集起来开个会：别打啦，我来自未来，我来告诉你们，一方注定失败，一方注定胜利，大家一笑泯恩仇好不好？——别说柯伫戟，雷万钧也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万俊哥哥能否熬过黎明前的黑暗，看到新中国的曙光呢？他原来也很明白一旦内战爆发，自己会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可他还是那么执着，相比之下，自己是否太过私自……哦，他们两人的命运就像中国的时代更替一样，不是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能够控制的。心向红太阳还是心向青天白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眼不见为净，快点想想怎么回现代吧！
--------------------------《蓝凤凰》-----------------------------
第二天，柯伫戟带蓝韵上街看电影，又去公园荡舟游玩。
公园内百花齐放，游人如织，湖水荡漾，画舫点点。正是一幅春暖花开良辰美景图，可惜湖面上有人很煞风景的正在大呼小叫。
“你会不会划船？”蓝韵撅起嘴，挥桨大力打向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你会不会呀？尽捣乱！”阿得也不肯让步，奋臂划桨，搅起一个个漩涡。
“你应该往后划！不对，往后！你聋啦？”
“瞎说，我可是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应该往前划才能掉头！”
……
结果小舟又在湖心打起转来。
柯伫戟早习惯了这两人的争吵不休，对他们的龃龉充耳不闻，心平气和的观赏风景，任凭他们是把船撞到桥洞上，还是卡进湖边枝桠间。
最后终于证明张木得不愧是江边长大的，蓝韵无奈让出操控船只的大权。
“表哥，我和你一起走。”蓝韵一边撩着水玩，一边说道。
“真的？”柯伫戟心情很好，脸上挂着笑容。
“嗯，我还要找我爸爸。”
只要找到回现代的办法，找爸爸还不容易。客家老奶奶、芜糕、畲族、玉佩……蓝韵总觉得和福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去福州倒是可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我让阿得马上去买火车票。我老家也在福建，有空带你去玩。”柯伫戟捡起湖面随波漂来的一朵木芙蓉，戴在蓝韵耳鬓。
“你当我是杨二啊？”蓝韵慌忙扯掉花。
“羊儿？你们加拿大的羊都戴花么？”柯伫戟和张木得都很好奇的看着她。
蓝韵无语：代沟太深，真是没法交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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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韵向雷太太请辞，等阿得一买到车票，就和表哥南下福建。雷太太万分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还让小惠帮她收拾行李。
“小惠，我房间里有个皮箱子，拿出来擦干净上点油，给韵小姐装衣服。”
“小惠，韵小姐的新皮鞋包上绵纸，放进鞋盒，拖鞋也不要忘记。”
……
蓝韵不好意思的说道：“伯母，你不要太麻烦了，我……”
雷太太拉住蓝韵，说道：“韵韵，你马上要走了，我把你看作女儿一样。哦，我真是舍不得。”
蓝韵诚恳的说：“伯母，我一定回来的，一定回来看你和万钧哥哥。”可她心想这一去，今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眼眶也红了。
小惠端上两碗芝麻馅儿的桂花汤圆，放进稻草窠里捂着。
雷太太说：“丽姨病了，那边老的老、小的小，没个人照看也不放心。我今晚就不回来了，小惠和福伯都跟我过去。哦，万钧说要回家吃晚饭的，这个汤圆你和万钧都爱吃，等他回来了，你和他一起吃吧。”
天黑时雷万钧回到家，蓝韵对他说出要走的决定。
雷万钧吃了一惊，抓住蓝韵的手，低呼一声：“韵韵！”
蓝韵推开他的手，道：“万钧哥哥，我很感激你的，但你不要这样。”
雷万钧冷静下来，说：“韵韵，感情上我不会强迫你接受我。但不是为这个原因。”
他严肃的看着蓝韵，缓缓开口：“柯伫戟不是你的表哥，对么？”
蓝韵震惊地望向他。
雷万钧说道：“你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他的确是联合后方勤务总司令部的军官，但他可不只是负责后勤的。他是兵工署的技术负责人，专管生化武器的。你知道么？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收回日本人在南京的兵工厂，他们找到了一种还在研制的生化武器，据说威力很大。柯伫戟就是奉命到南京组织专家研制这种武器的专员。他们快要成功了，已经将这种武器运到岭南的秘密基地进行最后试验。”
“生化武器，不，不会的……”蓝韵喃喃自语，但心里已经证实了，柯伫戟带她去拜访的挪威教授，就是教授化学专业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要袭击教授，恐怕早就知道柯伫戟要去找他。生化武器？一定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想到柯伫戟的手指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这样的手里掌握着杀人的恶魔武器？让人难以置信！
雷万钧继续说道：“蓝韵，你不是他的表妹。你和他只是在火车站偶然遇上的。”
蓝韵一阵紧张，问道：“你们调查我？”
“不，只是跟踪他的时候，我们的同志发现他身边突然多了个女孩。蓝韵，我信任你，你是和父亲走散了，不得已才和他同行的，对么？”
蓝韵点点头，她想了想问道：“昨天晚上，教授家里……是你吗？万钧哥哥？”
雷万钧一愣，随后说道：“那个女孩，原来真的是你。对，韵韵，是我们做的。我们不能冒险，哪怕是一点可能都不行。对不起，差点误伤你。可是我们的行动还是失败了，柯伫戟最终得到了教授的帮助，他很快会研制出实战用的武器，用来对付我们，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蓝韵脑子里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柯伫戟成了坏人,可昨天，万钧哥哥差点杀了我，是伫戟冲出来救我、保护我，他怎么会是坏人呢……哦，不会的，万钧哥哥不会杀我的，只是一个误会，误会……”这些念头变成了海绵，堵着脑子，怎么都想不通，难受极了，可雷万钧的声音还是从海绵的空隙里，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蓝韵，你明显接受过国际共产主义思想的影响。这个时侯，如果能站在我们的阵营里，你知道，你会作出多大的贡献么？韵韵，要明白生化武器会给我们的国家、人民带来多大的灾难。你一定会深明大义，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么？”
“会的，会的……”蓝韵心中酸楚，捂住脸，虚弱地应答：“哦，不过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伤害他，我怕做不到。”
雷万钧拉开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直视她，逼得她无所逃遁：“不用杀他。去拿到生化武器的样品，哪怕是资料、照片都可以。跟他进入秘密军事基地十分危险，但我会暗中追随着你，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完又激动地摇着蓝韵：“韵韵，你愿意么？愿意为了共产主义，为了中国的命运去完成这个任务么？”
蓝韵迷迷糊糊的点头。
雷万钧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能做到的！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谨慎！我现在去通知同志们准备。”然后急急忙忙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