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后悔什么？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千回，做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她安适快乐，纵使她最后仍然不爱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是，臣妾是说，您有没有后悔……遇见她。”舒影没有忽略我已经不再自称朕了。是的，只要一个名字，我便仿佛跨越时空，忘却所有，立时忆起所见最初的她的笑靥。

“不，没有她，我更寂寞。”我想起她第一次走进我视野的情景，禁不起轻轻笑起来，那时候的她，想必没有长大后的那种倔犟吧。如果一开始，我就能照顾她，宠爱她，不知道她长大后会不会比较可能爱他，比较快乐地生活。

凉亭外面忽然传来低低地喧哗声，舒影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声：“得良，是谁在外面？”

大太监张得良未及回答，一声娇声已经传了进来：“皇上，是臣妾。”

舒影不紧不慢地坐回凉亭上她自己的座儿上去，倚着一个暹罗进贡的丝绸做的银红撒花靠枕剥着葡萄吃。

我冷冷一笑：“怎么不进来，爱妃。”

安婕妤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看见舒影在这里倒是楞了一下，草草福了福：“皇上、皇贵妃娘娘万安。”舒影示意她起身，她也没有客气，直直走到我面前，半跪着趴在我的膝头，娇嗔着说：“皇上，这张得良好生不知进退，居然骗臣妾说擅入凉亭者是要治重罪的，您说，他是不是值一百板子？”

我轻轻摸着她的手，冷冷笑着：“不错，得良是在骗你。”她那张极美丽的脸立刻充满了得意之色，人人都知道张得良在我身边当差近二十年，是极得力的一个人，为了她要是受了罚，她面子上自然是过得去的。她很聪明，所以我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很宠爱她，但是她，却太不知收敛了。

“他只告诉你，要治重罪，却没告诉你要治什么样的重罪，朕来告诉你：是死罪。”她楞在哪里没有反应过来，左右武士已经上前来把她拉了下去，她这才大声哭叫起来：“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我冷冷一笑：“这宫中要立规矩，倒还要多几个你这样的人。”

舒影在一边笑着摇头：“罢罢罢，我看不得您这个样子，今日是她忌辰，您心里不过去，可是也犯不着拿人命出气，我是半个佛门弟子，代她求个情，可好。”我立起身挥挥手，“交给皇贵妃处理。”

又去干安殿看了些折子，得良在一边轻声提醒：“皇上，已经二更了。”我点点头，接过茶来漱漱口，却忽然呆了一瞬：“这是什么茶？”

得良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回万岁爷：这是适才皇贵妃娘娘差人特特送过来，说是旧年在家里常常喝的桂花茶。娘娘说，今秋桂花开得极好。特地亲手炮制了送给万岁爷尝尝鲜。”

我一时觉得全身失尽了力气，半晌，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得良，你真罗嗦。”

我的军队攻入皇城的时候，禁宫起火了，但是奇怪的是澄元殿完好无损，只有明秀宫被烧了个精光，片瓦无存。我亲自去察探过，火是在忘忧阁起的，那环绕宫中十几年的桂香从此烟消云散。

衍泽他不甘心把最后一点千回的记忆留给我。

幽州潭州的两位王爷在最后的关头决定帮助我完成大业，大约是叶正溯将军的倒戈起了作用，而衍泽的岳父北狄王没有如约派出他承诺过的十万铁骑，只有区区五千人马在雁门关象征性地兜了一下圈子就回了大漠，帝都迅速陷入了崩溃，我的军队势如破竹，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收复了十几座城池，但是在黔州我军遇到了极大的障碍，那个被先皇贬斥的驸马章轩映出乎意料地进行了极为顽强的抵抗，。衍泽在那时向我发出求和的文书，我当然不会答应。虽然攻城的过程艰辛，但是我的十万大军和黔州不足三万残兵相差悬殊，终究寡不敌众，他战死的那一天城破，我以丞相礼厚敛了他，谥号“诚懿”，追封亲王，其妻端敏公主所生之子作为世子袭爵。

六王毕，四海一。短短六个字，却诉尽了我十年的艰辛。我登基伊始，叶正溯与睿王一党在立后一事上发生了极大的分歧，都主张自己推举的千金成为皇后。叶氏一党早早把已经成为镇国将军的叶正溯的嫡女叶苻狄送进宫来，我勉为其难地封了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为贵妃，睿王妃忙不迭找了先朝在乱中活下来的几位太妃做媒，把娘家的嫡亲侄女柳笑眉送进宫来，我也只好封了淑妃。容王倒是不在乎这些，因为他自己根本不甘居人下。在那一段烦乱的日子里，我唯一的安慰只是那尚在学步，孱弱得让人心疼的晴初，一直对外公布说是舒影为我诞下的长子，朝野都知道这个孩子极得宠爱，就算是后来，因为一桩意外恩和出生，他受宠的程度也丝毫没有任何影响，他一直都是我最心爱，最看重的太子，唯一的儿子。也因此，我册立舒影为皇贵妃，起复了她的叔父，追封了她的祖父已故姚丞相为太傅，修了家庙，于是一些中立派的臣子上书册立舒影为皇后，但是我坚持悬虚后位……因为，我曾经许诺一个女子，只有她，只有她可以是我的皇后。

后来容王势微，睿王和叶将军斗法两败俱伤，睿王被贬至云州，叶将军被刺，燕然接替其父成为继任的镇国大将军，这个国家才真正属于我。

苻狄活泼天真，笑眉温柔体贴，舒影什么都不管，如果有心，我可以过多么快意的日子，可是没有了，我已经没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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