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约会（1 / 1）
“呀――你们在做什么？”
耳边蓦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完全破坏了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点感触。慢悠悠地抬头去看，我吓了一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把推开小虎。
我的大姨娘，四姨娘，六姨娘，我娘，还有秀才爹爹，以及……另外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侍婢等等一大群人，正站在石桥的对面，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虽然自诩脸皮够厚了，我的脸还是红了红。
倒是小虎，若无其事地行了行礼，站在旁边不吭声了。
“丫头，过来。”大姨娘仪态端庄地唤我。
我低着头一步步挪了过去，不小心瞥到我娘微微蹙着眉和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拜托你们好歹有些公德心，我们正在浓情蜜意呢，这样子打断了你们会不会有愧疚？”
秀才爹爹的嘴角有些抽搐，有气无力道：“苏苏，不得胡闹。”
倒是六姨娘一声轻嗤，秀美的眼眸四处一扫，很有霸气地说：“刚才是哪个丫头叫的？今天一天不许吃饭。吓到了我们家苏苏，万一掉进河里怎么办？”
石桥下是一条小溪，很浅，里面都是鹅卵石。
“姨娘，算了。”我得理又卖乖，“想来那丫头也不是故意的。”
秀才爹爹紧紧皱眉，双手负后，严厉地扫了我一眼，轻斥，“女孩子家，成何体统？”
我轻轻“哼”了一声，大力挽住我娘的手臂，撒娇道：“娘，你看小虎可好？”
我娘抬眸瞅了小虎一眼，默不出声。
我笑眯眯地冲小虎挥手，“小虎过来，我娘看不清楚。”
小虎就那样，带着一丝清俊的笑，施施然走了过来。果然是江湖上的老油条了，脸红是个什么玩意大概几百年前就忘记了吧……
“娘，你看看小虎，你可喜欢他？”我侧头笑盈盈地看我娘。
娘蹙眉把小虎打量了一番，还是沉默。
四姨娘呵呵一笑，上前一把抬起小虎的下巴，左边瞅瞅，右边瞅瞅，嘴巴里喃喃道：“嗯嗯，不错，眼睛大也明亮，鼻子挺又直，脸上没有什么胎记。唔，四肢健全，很好很好……”
我清晰地看见小虎眼角抽了抽，强力把涌到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一本正经道：“姨娘很喜欢？”
四姨娘拍掌，乐呵呵道：“喜欢喜欢，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六姨娘清咳了一声，摸了摸我的脑袋，眼角瞥向小虎，“我家苏苏选的，不是最好的，也变成是最好的了。”
大姨娘端庄地望了小虎一眼，脸上挂着很符合身份的矜持笑容，缓缓道：“我家丫头固然从小娇宠，但是，毕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刺绣女红更是不落人后……”
我额头一排黑线，大姨娘跟爹爹，不愧是一家人……
余光瞥去，众人皆是一脸尴尬，哭笑不得的样子。对呀，我的斤两早在画舫之夜就被称的清清楚楚了……
我可以想象得到几天之后江湖上的传言，那就是――汴梁秦家，一家人都是惊世骇俗呀……
大姨娘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我夸奖一番，完了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我不好意思狠夸的………”
“呱呱……”几声乌鸦叫，头顶有几只黑色的东西飞了过去。
我扯了扯大姨娘的衣袖，悄声道：“姨娘，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呀？”
“哦，”大姨娘冲我偷偷挤了挤眼，正色道：“我想说，我女儿这般优秀，唉，现在要嫁人了，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公子要伤心了。”
书生爹爹浑身簌簌发抖，用力摔了摔袖子，“你们平日在家就是这般教导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气息有些不稳。
六姨娘斜了他一眼，巧笑嫣然，“苏老爷是说？”
书生爹爹脸色苍白，狠狠道：“看你们把她教成什么了！”
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苏老爷是说，我家女儿不入您老人家的眼？”大姨娘笑得依然端庄。
书生爹爹冷哼一声，瞪了我一眼，“等下跟我去书房，把《列女传》抄十遍？”
《列女传》……十遍……我傻眼了……
四姨娘不依了，一把把我搂到怀里，“哟，我家姑娘怎么了，是我们秦家的事，干你们苏家何事？”
书生爹爹身边，那个脸色苍白，一直静默着的女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文文弱弱的，“各位夫人，想必都知道了，苏苏是我家老爷的女儿。我们把话挑明了吧，苏苏，从此之后，还是留在苏府吧。我会……把她当亲身女儿一般的看待……”她表情凄然，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这话说完整了。
别人还未怎样，我娘眼眶先红，我怕我娘一时心软，说出把我送出去的话，赶紧拦过去说，“这就不必了，我爹爹还等着我回去呢。不过，苏苏还是很感激苏夫人和苏老爷的。”
书生爹爹横了我一眼，冷冷道：“什么不必了？我苏某人的女儿不劳别人教导！”
我血气顿时全往脑门上涌，冷笑，“哟，苏老爷，你现在记起来你还有个女儿了？我变成什么样不需要你操心，我和我娘就算死了，也不要你操心！”
“苏苏！”娘一声低斥，狠狠拽住我的手。
苏老爷果真气怔了，“瞧瞧，瞧瞧，这里哪里的野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来人，来人，把她给我押书房去！”
四姨娘急了，一脚踹翻了听命过来拉我的小厮，狠狠瞪着眼睛，“谁敢欺负我儿！”
六姨娘摔了摔袖子，“四姐你先拖着，我去叫人过来！”说话间，她身影就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睛，哎呀呀，六姨娘她……居然会轻功……
“还不快点！”苏老爷朝身后的婢女吼道，显然急了。
我立刻冲到小虎面前，抱着他得意洋洋道：“你们来呀，你们来呀，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说完，凑到小虎耳边说：“狠狠教训他们！”
小虎有些犹豫，小声说：“苏苏，不好吧，毕竟是你亲爹！”
我瞪他，“是我爹还是你爹？”
“这……现在闹翻了，以后血手令就不好拿了。还是不要伤和气的好。”
我侧头一想，哎，也对。于是抱着小虎的腰命令他，“那，我们现在飞走吧，飞到我哥哥们那边去。”
小虎失笑，“你以为我是神仙？”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少废话！”
小虎依言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嗖嗖嗖”几声……
半天后，我一声尖叫，“哎呀呀，好刺激好刺激！咦，那些呆头鹅，你们干嘛呢？你们不是应该追过来么？追过来吧，追过来比较好玩！”
小虎一头黑线……
小虎说，我们别去找你哥哥了，那么多人，怪烦的，我们出去遛遛吧……
我笑眯眯地点头。只要跟小虎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是开心的……
然后，本该上演一出月高高，柳绵绵，哥哥妹妹心中甜的好戏，哪知道，被人破坏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而且，还是被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先生被破坏的……我晕……
这年头，为老不尊呐……
我跟小虎拉着手，正坐在屋顶上晒月亮的时候，身后突然间传来低低的笑声，“小子，你看上的就是她？”
我吓了一跳，险些从屋顶上掉下去。小虎的脸色也很怪异，好像有些……憋屈的样子……
我扭头一看，月光下，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我俩身后，嘴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笑眼眯眯地望着我。
“小虎――”我推了推小虎，眨着眼睛看那老先生。他是怎么上来的？这屋顶有没有梯子……这么想一下，毛骨悚然，哎呀呀，不会是只鬼吧？
“臭小子，你哑巴了？”老先生对小虎说话很不客气，一巴掌冲他脑门上拍了下来。
我心疼了，忘记这是在屋顶，刷地站起身来，“你――你做什么呢？你凭什么拍我的男人呀？他又没惹到你？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是位老先生，我……我一定要替小虎打回来！”
小虎用力把我扯了下去，脸色很尴尬。
老先生怔了怔，瞅着我笑得更欢，“哎哟，这姑娘好着呢。来来，丫头，我问你，你怎么会看上这臭小子？他脾气又臭功夫又臭，又懒又笨的……”
“闭嘴！”我叫起来，狠狠瞪着他，“你再乱说的话，我……我就把你推下去！”
老先生摸着下巴笑得眼睛都没了，“哎哟，真泼辣，泼辣好，不然以后日子多无趣。”
“义父――”小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有些粗鲁地打断了他。
我眨眼睛，这干瘪瘪的老先生……是小虎的义父……
老先生咳了咳，端出长辈严厉的样子，瞟了我一眼，“怎么丫头？心虚了？居然跟你未来的公爹这么说话。”
我摇了摇头，“没有。”
老先生眼睛瞪得老大，“你还嘴硬！我刚才明明瞧见你愣了愣的？”
我侧头看他，很爽快地承认，“没错，我是愣了愣。但是……”
“但是什么？”老先生斜了我一眼，得意洋洋。
“但是我那时在想，嗯，你真的是小虎的义父。”
“嗯？这是什么话？”
“因为老先生您，生不出像小虎这么好看的儿子来，所以，可不是义父？”
老先生握着旱烟，呆了呆，接着满脸的皱纹皱在了一起。
小虎“扑哧”笑了出来，拍了拍我的脑袋，“傻丫头，说什么呢？还不快见过义父！”
我乖乖低头，温顺地说：“见过义父。”
老先生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丫头我跟你说，就算你和臭小子生米煮成了熟饭，只要我这个做爹的不点头，你们俩的事还是不算。”
我诧异，“为什么？我嫁的是小虎又不是你？”
老爷子的耐性到此为止，他像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从屋顶上跳了起来，指着小虎的鼻子骂道：“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儿！跟你一个德行，就知道气我！”
小虎忍住满脸的笑意，纯洁地眨了下眼睛，“怎么会？苏苏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屁话！好了，这丫头的事情到此为止，我问你，血手令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那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你可别想成亲。”
小虎难得的正经，沉默片刻，正色道：“那是自然。”
然后，他们爷俩的视线同时落在我身上。
一阵夜风拂过来，我突然觉得有些冷，干干笑了笑，“你们俩……怎么了？”
老爷子瞪了瞪眼睛，“没啥，突然觉得你有点碍事……”
“哎？”我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背上一麻，眼前就黑了。
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我知道……这是我脑海里最后浮现的东西。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已经回到了杭州我的家中。用力眨了眨眼睛，我看到一张我绝对没有料想到会出现的脸。
伸手使劲揉了揉眼睛，那张脸冷冰冰，一双眼睛严肃地盯着我。
“奶娘！”我一声欢呼，从床上跳起来，抱住奶娘的脖子，用力蹭她的脸，撒娇道：“奶娘，我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来杭州的？”
奶娘严肃的脸微微有些瓦解了，哼了一声，“你还会想我？”
我无辜地眨眼，“怎么不会？苏苏行走江湖的时候，常常想到奶娘呢！”
虽然大部分，都是她凶巴巴恶狠狠的模样。
奶娘脸色更加缓和，伸手戳了戳我的脑袋，嘴巴里还是不饶人，“算你有良心。”
我赶紧讨好的笑了笑，“奶娘你怎么来了？”
“哦，”奶娘把我像章鱼一样霸在她脖子上的手臂拿了下来，“我跟几位夫人一起来的。”
“咦，几位姨娘都来了么？那太好了，这边风景还是不错的，一家人可以一起散散心。”
奶娘斜了我一眼，“你这野丫头，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我们才奔波劳苦的赶了过来？”
“我？”我愣住，傻乎乎地说：“我的什么事？”
奶娘瞪了我一眼，缓缓叹了口气，大手摸了摸我的脑门，“不是你要比武招亲么？”
我低低“哦”了一声，因为实在不知道现在该有什么表情才比较合适。
气氛不知为何有些伤感，奶娘眉毛一拧，看我的目光顿时苛刻起来，板着脸说：“看看你这副样子？居然跟男人厮混到半夜才回来，还是被人家送回来的。你说说看，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了？秦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我本想说，都是该死的小虎不好，是他把我打晕的。可是，如果我这么说了，也许奶娘就不喜欢小虎了……
于是，我垂首，可怜兮兮地对手指，软软道：“人家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奶娘瞪眼睛，“你明天就要比武招亲了，过了明天就是有婆家的人了，再敢这么鬼混，看你男人不打断你的腿！”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小虎他才不会……
“好了，都快吃晚饭了，赶紧起床吧。唉，老爷夫人也是把你惯得不像话，居然就任由你睡一天，这么懒，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
奶娘一边服侍我穿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
我脑袋里又恢复以前在家是经常有的状态――五十只鸭子在我脑袋里一直不停的叫，叫，叫……
过了会儿，我反应过来，望着窗外一声惊呼，“啊，奶娘，你是说，我睡了一天？现在天快黑了？？”
奶娘冷冷斜了我一眼，“现在才知道？”
“不要――”我一声哀鸣，“人家美好的少女时代最后一天，就这么睡过去了么？”
奶娘满头黑线，随手给了我一下子，“乱说什么呢？明天后天就不是少女了？”
我嘟着嘴巴摇头，“不是，那是……未嫁的女人……”
话说，我还说今天让小李到杏红梨白楼去呢，不知道……呜呜，真是错过了好多事情，小虎这个大坏蛋，下手那么重……
穿好衣服，梳洗完了以后，奶娘去吩咐下人给我准备吃的去了，我一个人懒洋洋的朝我爹娘住的院落走去。
转弯的时候，树丛中伸出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我拉了进去。
我“哇”的一声尖叫，还没喊完，就断在喉咙里了。拉我的那人，是我翩翩如仙的三哥哥。
我眨了眨眼睛，“哥哥怎么了？”
三哥哥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才悄声说：“苏苏，我有话跟你说。”
我一头黑线，抗议，“有话要说，也不必钻到树丛里面来吧？脏兮兮的，也许有什么虫子也说不准。”
三哥哥吹了一口气，他额前刘海呼呼扬了起来，“苏苏，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样说悄悄话，才比较有氛围。”
这下，我的脸完全黑了，粗声道：“不见得吧。哥哥，你吃错药了么？要不要五哥哥给你瞧瞧？”
“嘘――苏苏，你不想知道李寻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三哥哥压低声音。
李寻……小李？？毫无疑问，这勾起了我的好奇。
顾不上再谴责三哥哥的这种变态方法，我兴奋地朝他挪了挪脚步，“他怎么了？”
三哥哥捂着嘴巴笑了笑，“我跟你说，他今天去杏红梨白楼了。本来，白天人家是不怎么开门的，但是大嫂特给面子，一听说是给苏苏报仇的，立刻把楼里最顶尖的姑娘都叫了起来。”
我捂着嘴巴也开始咯咯的笑，推了推他，“然后呢？”
“然后，那臭小子就得意洋洋了，以为自己特别有面子，然后，就被下药了，哈哈哈……”
“下什么药？”我眨眼。
“呃，”三哥哥托着下巴想了想，“就是那种……让男人在床上变得很无能的药。”
“很无能？”我很纠结，“这是什么意思？”
三哥哥蹙眉，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你不要再问了，总之，就是很惨的意思。”
“就这样？”我有些不满足。
“没有，然后大嫂就开始让楼里的姑娘跳脱衣服，然后……”三哥哥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我蓦然间明白过来刚才那个“无能”是什么意思了，脸微微有些红。眨了下眼睛，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把小李叫到杏红梨白楼是为了报仇呢？”
三哥哥“切”了一声，很鄙视地看我，“就你那点小破心思，谁看不透？”
“那是你跑过去跟大嫂说我要报仇的咯？”
“呃，不是我……”
“那是谁？”我疑惑，除了三哥哥，没有人会这么八婆了吧？
“是二哥……”三哥哥咳了咳，压低声音。
“……”原来二哥哥也很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