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大哥哥（1 / 1）
据说，主要是据那些在我们家呆了很多年的老嬷嬷们说，在我大哥哥出生的那天晚上，我爹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故乡，回到了他们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庄稼长势喜人，绿油油的，还有好大好壮的一头牛……
醒来之后，我大哥哥就出生了。我爹有了第一个孩子，激动之下，我爹决定给孩子起名叫秦梦田。
我的大姨娘――也就是我爹的大老婆，我大哥哥的生身母亲，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
我爹眉头皱了皱，不满意这个？这样吧，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了一头牛，要不，就叫秦梦牛吧！
大姨娘颤巍巍地捂住嘴巴，半天后才说，不，秦梦田好，没有田，哪有牛？
于是，我大哥哥就叫秦梦田了。
大哥哥长大后非常讨厌自己的名字，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他变得非常喜欢书法，常常一个人窝在书房里面练习。
有一次我误闯进去，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跟其它哥哥一起玩。
大哥哥严肃地望了我一眼，语重心长的说：“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眨眼睛，“练字么？练字那么无聊……”
“练字可不无聊。”大哥哥纠正我，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握起笔，发狠道：“我一定要练到所有的人都认不出来秦梦田这三个字。
“……”
十年后，他果然成功了。秦大公子的草书在汴梁书法界可是一绝呀……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疏朗如风，可惜基本上没人看得懂。
尤其是“秦梦田”这三个字。
不过看不懂只要记住样子就行了，于是大家一看就知道，哟哟，这是秦公子的书法。
所以我哥哥一怒之下，就封笔了。除了偶尔在我爹的威压下，写一两封请帖。但是，下面还要用正楷翻译一下，免得客人看不懂……
我用力推开大哥哥的脸，瞪着眼睛看他，“你胡子几天没刮了？扎死了……”
“不用刮不用刮！”老板娘笑眯眯地挥手，“这样才有男人味嘛！”
“切！”我扬眉，“我才不喜欢呢，看上去脏兮兮的。”
大哥哥一听，晶亮的眸子委屈地瞅着我，“呐，苏苏不喜欢？好吧，哥哥这就刮掉。唉，为了我心爱的妹妹，这点胡子算啥？小夜，快拿刀来！”
老板娘唇抿一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刀递过来。
趁着大哥哥对镜子刮胡子的时候，我拉了拉老板娘的衣襟，“嫂嫂，我小哥哥呢？”
这句嫂嫂可让她脸上笑开了花，捂着嘴巴咯咯笑个不停，脸上红晕都快烧着了。
我推了推她，“你别只顾着笑呀，我小哥哥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把袖子从嘴边移开，疑惑地看着我，“小哥哥？”
“就是跟我一起过来，然后被你们用迷药迷倒的那个男人。”我轻声提醒她。
老板娘脸色变了，“啊，那个，他呀，呵呵，在雅间躺着呢。你们聊，我去看看他醒了没。”说着她风一般的旋了出去。
大哥哥在铜镜中看了我一眼，“你和老六一起来的？怎么选了那个呆子？你和他一起，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没人救你。”
我白了他一眼，“我那么彪悍，谁敢欺负我呀！”
大哥哥居然点了点头，“那倒是。”
“说什么呢？”我不乐意了，伸脚踹他的凳子。
大哥哥哈哈一笑，“你呀，只要说，我是汴梁秦家七小姐，没人敢惹你！”
“切，我是那种会以身份压人的人么？我只会用我的魅力征服他们……”
“好了！”大哥哥笑眯眯地转身看着我，“怎么样苏苏？现在看到哥哥，是不是想要上来啃一口呀？”
我慢慢眯起眼睛，“这个呀，那个……”
“怎么了？不好看？”大哥哥摸着光溜溜地下巴问。
“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能骂我……”
“说吧，只要是我妹子说的，哥哥我都爱听。”大哥哥一副模范哥哥的光辉形象。
“你现在吧，好像一个太监……”
大哥哥的脸蓦然黑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远远躲到角落里才重新开口，“我说，哥哥，据说抹点生姜，胡须会长得快一点。要不我下去跟你弄点？”
大哥哥放在下巴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丫头……唉……”
见他这样，我知道自己没事了。嬉皮笑脸地蹭了过去，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五哥哥说你欠了这老板娘的债……”
大哥哥浓密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缓缓道：“老五说的？那我可要回去问问他了……”
“不不不……”我慌忙摇手，“是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小哥哥？？记不清是哪个说的了。你只要说，你有没有欠就对了。”
大哥哥朝我屁股上打了一下，“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
我瞪他，“你才是小孩子～哼，肯定欠了人家的。要不怎么东躲西藏，可怜兮兮的？还被人逼婚……”
大哥哥跳了起来，额上青筋突突的跳着，“说，是哪个兔崽子说的！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唉，就脾气这点而言，我大哥哥继承了我爹八成的暴躁……
他既然这样表现，那说明，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了，但我可不会傻到跟他顶嘴。
安抚似的拉了拉他的衣襟，我笑眯眯地侧头看他，“好了好了，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大哥哥舒了口气，“这就对了，苏苏，你可不要沾上他们的坏毛病，那样，你以后可嫁不出去了。”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刻抓住他的手臂要他保证，“哥哥，在我嫁人之前，你可不能成亲！”
“呀――！为什么？？”
蓦然惊讶出声的是月如夜老板娘。只见她站在门口，眼睛大大睁着，浑身微微颤抖，满脸不可思议。
“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这个么，因为我怕自己嫁不出去，所以，要先把大哥哥预留着。等以后实在没人娶我了，我可能会考虑他的。”
老板娘一声尖叫，“也就是……也就是，如果你一直不嫁人，梦田他就一直不能娶亲？”
我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这个――”
根据老板娘此刻愤怒地表情和她声音的高度，我判定，下一句话一定是骂人的。哪知道她眼睛瞥到正在看她的大哥哥，话语硬是拧了过来，“――可爱的小丫头！”
我冲她甜甜一笑，“你放心，我一嫁人，立刻把大哥哥还给你。”
老板娘竭力冲我扬了扬唇角，可笑的比哭还难看……
不过就是晚结婚那么……几天，几个月，几年……么，至于这样嘛？还是说，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有强烈的结婚欲望……
大哥哥冲我拼命眨眼，笑得春风拂面，“苏苏，你要嫁给哥哥？哎哟，你眼光可真是好！看看本帅哥，从头发到脚趾甲，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
我身体朝后缩了缩，老实回答，“我只是说，我可能会考虑。你不要抱希望，毕竟，像你这么懒的男人……”
大哥哥脸耷拉下来了，“苏苏，哥哥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
“你们在说什么？”门口的……地上，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定睛一看，哎哟，小哥哥！赶紧跑过去把他拉起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哥哥脸色苍白，眼神晃动，身体无力，看样子，迷药的后劲还没下去。但关键是……刚才老板娘不是说小哥哥在雅间休息么？为什么他头上有两根稻草，身上还有一股……鸡屎味……
“哎呦哎，小凤，你这臭丫头，我不是让你把秦公子好生送进来么？你这欠扁的丫头呀――”老板娘叉着腰恨铁不成钢地骂完之后，赶紧帮我扶着小哥哥在椅子上坐下。
喝过老板娘递来的那杯浓茶之后，小哥哥脸色终于好了点。一边用力抽鼻子一边轻微微地对我说：“苏苏，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还没回答，老板娘立刻娇笑起来，“哎呦哎，哪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那是小叔子你，喝了迷药之后，出现幻觉了！”
我只好乖乖闭嘴，倒是大哥哥，皱着眉头看着老板娘，静静的一句话不说。
老板娘在大哥哥的注视下有些慌了，小小声说：“那不是因为……人家不认识他么！都怪你，死活不领着我见你们家的人，看看，闹出多大的笑话来，你还怪我！”说着，两串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的从那漂亮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呀呀，这招高呀，我要学习，我要学习……
大哥哥脸色渐渐缓和，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慢慢道：“我并没有过怪你的意思……”
他这么一说，老板娘越发呜呜咽咽起来，“你还说没有？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呜呜……”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看得我噙着手指，羡慕不已。练到这个程度，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
“苏苏，苏苏，你别担心嫁不出去，爹要给你比武招亲呢！”
小哥哥含含糊糊的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把我们都轰得都跳了起来！
老板娘最先反应过来，机敏地一把揪住小哥哥的领口，眼神锐利得如同捕食的老鹰，“你说，秦老爷要给苏苏比武招亲？？”
我一把把她的手从小哥哥领口揪下来，自己的放了上去，“哥哥哥哥，你清醒清醒，你乱说什么呢？”
“我没乱说。”小哥哥不悦地甩了甩手，迷蒙的瞳孔竭力对准我的脸，结结巴巴道：“爹说……嗝儿……爹说，趁着各大世家的公子都在……嗝儿……给苏苏找个好夫婿……”
“你骗人！”我一声尖叫，把他用力推开，“爹才不会那样，才不会！！”转身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哥哥，“哥哥，哥哥，你说，爹不会这样，对不对？”
大哥哥扶着额头若有所思。
“哥哥，你说话呀！”我急了，跑过去晃他。
大哥哥抬头看我，一只手有节奏的在桌上敲击着，语气很迟疑，“我好像……隐约间，听到爹说这件事情了。”
“假的！”我大叫一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老板娘笑眯眯地瞅着我，“妹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情呢。再说了，你爹既然给你找了，那最后比武胜利的一定是个人才。淡定点啊～”
“淡定个头！”我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小哥哥伏在桌上昏昏欲睡，忍不住又把他摇醒，小心翼翼问道：“哥哥，你在说梦话对不对？啊？是不是梦话？”
小哥哥嘴角浮现一个纯洁无暇的笑涡，吧嗒着嘴巴说：“陪书从不说梦话，不说……唔唔，好困，睡觉……呼呼……”
我欲哭无泪。
老板娘又笑眯眯地过来劝我，“苏苏，别怄气了。女人呀，还是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经道理！”
我冷冷看着她，我怎么会瞎了眼还想佩服她？看看，看看，笑得多像只狐狸精！
“万一，一个屠夫打赢了怎么办？万一，一个道士打赢了怎么办？要我嫁么？我不要――”我仰天大吼。
“这个，”大哥哥很为难，“苏苏，如果这真的是爹的意思，你知道的，哥哥是说不上话的。要不你回去跟爹提提，说你不想这样。爹那么疼你，也许会听你的。”
我深吸一口气，没错没错，爹最疼我。
临走之前，我瞪了老板娘一眼，扭头对大哥哥说：“如果真的躲不过，哥哥，你一定要上台比武，把我赢回去！”
老板娘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坍塌，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这个小妖精……”
跑出杏红梨白楼一百米之后，冷风一吹，我突然醒悟过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杭州的家在哪里……用力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转身往回跑。大哥哥这个糊涂蛋，也不知道提醒我……
等我气喘吁吁地重新站到杏红梨白三楼老板娘的闺房门口时，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哎呀，娘呀，我得先歇会儿……正这么想着，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我瘫在地上。
歇息一下也好，免得老板娘看到我的样子嘲笑我……
“兰兰，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把秦公子丢进鸡圈呢？他可是我未来的小叔子！就因为你这样，差点害得我在梦田面前下不了台！”
这是老板娘闷闷不乐的对谁发着牢骚。
咦，大哥哥不在这里了？
“切，夜姐，我还不是按着以往的规矩来的！所有找茬的人都被丢进去了，他就能例外？好吧好吧，假如说，我给一个男人例外了，如果他不是秦公子，你还不吃了我！肯定说我眼睛被猪油蒙了，看上这男的了！”有个女人嗤之以鼻，干脆快速地反驳。
这声音我熟悉，不是大厅中接待我们的水蛇腰女人么？
“你……”老板娘无话可说了，“好吧，这件暂且不提，说另外一件。我不是让你把他好好收拾一下，再安安稳稳的送到这里来么？你怎么搞的？他不仅是自己爬过来的，身上还有鸡屎……梦田差一点就发飙了，幸亏老娘我反应迅速，压下去了！”老板娘一副惊吓未定的声音。
“夜姐！”水蛇女人声音更大，“你别那么犯贱行不行？秦梦田他再好不过是个男人。说句实话，你的身份跟他那是……”
“够了！”老板娘突然一声怒吼，“再说这些我掐死你！”
水蛇腰顿了顿，“好……好吧，说刚才的事。你以为我不想好好服侍他洗个澡再换件衣服？可他根本不准别人碰他！我就说，你解药给他吃的太早了，等一切都弄妥了，再把他弄醒岂不是很好？这下弄得，连上楼梯他都不让我扶，口口声声叫着要找苏苏，烦死我了，就让他自己上去了。”
老板娘冷笑，“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嫌弃他身上的鸡屎味！我小叔子可是个才子，在我这里弄得那么狼狈，醒了后不知道会怎么骂我呢。唉，我运气可真不好，这么一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就够受得了。要是再加上那几个婆婆……我可怎么活呀……”
“那就别嫁呗！”水蛇腰懒洋洋的说。
“好了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呀，赶紧派人去搞清楚我那几个小叔子都长什么样，免得以后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尴尬！”
“好好好，这就去。”水蛇腰女人懒懒附和道，半天也没听到起身的声音。“我说夜姐，你可真是假公济私，啧啧。”
“我怎么假公济私了？杏红梨白楼本就是我的，我假着谁济着谁了？？”
“如果那丫头不是你的小姑子，好好整理一下，□□一下，倒也能成了牌儿。现在有些老爷们，就好这口。叫什么来着，叫……呃，老牛啃嫩草……”
咦，这说的是我？我仔细瞅了瞅自己，长得不像嫩草……
“啪啪”两声脆响，水蛇腰骤然呼痛，“哎呀，你干什么？”
“让你胡说！那丫头可是我公爹的心头宝，也是梦田的心头宝。再胡言乱语，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好好好，不胡说了。秦公子呢？就是你的心上人。”
“你找他做什么？”老板娘声音蓦然警惕起来。
“罢罢罢，瞧你那护食的样子！我不过随口问问。”
“他被我公爹派人叫走了，说是要写请帖，给他妹妹招亲。”
“呀，那丫头，要招亲？？”
招亲……
“砰”我脑袋重重撞在门上，“招亲”这两个恐怖的字眼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感到心灰意冷，受打击了……
老板娘显然吓了一跳，“哎呀苏苏，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去了？有没有见到你大哥哥？”
我抬眼望了望她，“我小哥哥呢？”
“呃，秦六公子么？他，在隔壁休息。”
“哦。”我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那我也休息去。”
小哥哥果然在隔壁房间躺着，正安安稳稳合眼睡着。我慢慢爬到床内侧，鞋子都没褪，“刷”的把被子掀了，自己钻了进去。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一切烦恼都没了……
“苏苏，你……”老板娘已经没有办法理解我的行为了。
我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出来，“请把门从外面给我关一下，好么？”
水蛇腰大大打了个哈欠，喃喃道：“你们都说我迷糊，看到没，比我更迷糊的？”
老板娘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拉着水蛇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