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在一个有月有风的夜里，我――汴梁秦家七小姐――从家里逃了出来，开始浪荡江湖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要选这样的日子离家出走，官方的解释是：清风徐徐，皓月当空，美景如斯，适合逃跑；真实的原因是：我家太大，我又是个超级路痴。要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话，我怎么能看得见墙上那些指引着我前进的暗号标记呢？

小虎是我刚开始闯荡江湖的时候在路上拣的。

那时候半夜，路过开封府，看见地上躺了一地的人。我的马一时刹不住，直接踏了过去。前面的六个都没什么反应，估计咽气咽的比较彻底，到了第七个时，只听得“哎呦”一声，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慌忙的喝住那匹显然不把我当主人的马，心惊胆颤的跳下去，远远的站在那人旁边看。

很多年以后，每每忆起此事，小虎总是笑得肆无忌惮，前仰后合。而我，除了狠狠瞪他一眼，究竟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那个时候呀，说的好听点叫纯情的小姑娘，知道伤了人要赔偿。说的不好听点，那整个一傻大姐！我的马加上我，总共四个蹄子两只脚，还跑不过他？唉，俱往矣！

那人慢吞吞的从地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很怕他讹诈我，我第一次离家出走，没带太多钱。而且，这几天也花得七七八八了，于是用力往马的影子里躲了躲。

天上的月亮很明，他的眼神也很好，冲我坚持不懈的勾着小指。我咽了咽口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怕他作甚？

可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只是个小女子。从马的影子走到他的身边，慢慢的走了一路，我考虑得当，要是他跟我要医药费，我就死活的赖着；要是真的赖不下去，我就……把怀里揣着的几个包子给他。

结果，小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

我彻底的傻了眼。无力的辩解了几句，说，我的马踩了你，应该给你医药费。

结果小虎很大方的挥了挥手，说，如果我的马不踩他，说不定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我那时笨嘴笨腮，远没有现在这么伶俐。想想好像是这个样子，可又不心甘情愿。

不管我愿不愿意，从此以后，小虎和我就形影不离。我打也好骂也好，他始终的嬉皮笑脸。我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

让他跟着又有让他跟着的好处，我没再饿过肚子，没再被人欺负过，当然，他自己除外。我们黑白双煞的名头在江湖上那也是响当当的。只是，我至今也不懂这名头是怎么来的。不过，小虎说，不用管那么多，每去一个地方都有人拿好酒好菜的供着那不是很好？

我一想，也对，就把这茬丢到脑袋后去了。

小虎没人的时候喜欢叫我臭婆娘，我生气就叫他死老头。他就笑眯眯的说，看，臭婆娘和死老头是不是很配？

我气的怔住，一整天都没理他，最后还是在一盘水晶肘子面前败下阵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两个人在一起，银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可我没钱，小虎也没，不过他多的是点子。

我们两个刚刚溜达到荆州的时候，我身上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了。唉声叹气的坐在城墙根，小虎说，先把这马卖了买点吃的。说完拉了我的马就走。我一急，拽着他的衣服坐到了地上。小虎瞪着眼睛问我，想饿死呀你？

我看着那匹马，眼泪啪啪的向下掉。

虽然这马跑的不快，又总是闹脾气，而且，它喜欢小虎远远的胜过喜欢我。可我还是舍不得，这可是我这辈子买的第一件东西。

估计见我哭的太凶，小虎被很多双眼睛看着浑身不自在。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小声的凑到我耳边说，我跟你保证，明天它一定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小虎那认真的样子，眼泪渐渐的止住了，拉着他衣角的手也慢慢的松了。

小虎翻身上马，一溜烟的跑了。我再反悔也追不上他了。后来，我的那匹马换来了两个大肥鸡和一些铜钱。啃着鸡，我哭的更凶。小虎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大花脸，好像只母老虎。

我嘴巴里嚼着鸡肉，眼泪像条小溪似的哗哗流，好像我正在吃我心爱的马。

小虎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蛋，将我从地上扯起来，“要早点进城，不然找不到住的地方。”说着，他扒拉开我的刘海，在我额头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我呆了呆，傻傻问道：“你这是在干么？”

他一本正经，“祈福。我们那边都是这样的。”

后来，我跟三哥哥提起这件事情，三哥哥气得扼腕，瞪着眼睛敲我的脑袋，“你这小白，被人占了便宜了，下次记得用力打过去。”

不过，从那以后，似乎没有碰到过下次。

到了晚上，小虎溜到了我的房间将我摇醒。我睡前将房门栓的死死的，还在后面靠了两张椅子。这样他都能进来，我很佩服，就问他，怎么那么厉害。小虎撇了撇嘴，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

很快我就明白了。当我被小虎“嗖”的一声带到一位大户人家的墙头上时，我算彻底的明白了。原来，他才是真正的江湖人士。

我俩在墙头上看了半天的星星，我有些困了，就问小虎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小虎一拍脑门，说忘了一件正事。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块黑布，一块围在自己脸上，一块围在我脸上。

我很惊讶的看着他，“就算围住了嘴巴，我们也还是可以说话呀！”

小虎翻了个大白眼，拉着我跳了下去。他似乎对这院子很熟悉，从南边绕到了北边，从东边又绕到了西边。最后，来到了一栋小楼前面。

小楼下有很多盆花花草草，长势也挺好的。小虎不由分说的就拔了一株剑兰，在盆子里的泥土里扒拉了两下，居然扒拉出了几块金元宝。小虎把元宝丢给我，蹲在那里接着拔花。

我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我俩是来做贼的。底气一下子不足起来，我扯着小虎的衣角结结巴巴的说，“要不，咱回去吧？这多不好。”

小虎眼睛一瞪，“有什么不好？我们这叫劫富济贫，懂不懂？是最厉害的侠客才做的事情！去去，小丫头别妨碍我。”

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爹。

我家遭贼的时候，我爹气得胡须抖呀抖。那贼也许脑袋坏掉了，什么都没偷，就是把我爹的白玉夜壶盗走了。我爹没了那夜壶晚上睡觉不安稳，白天自然脾气不好，整天拿着竹棍打我的哥哥们。他不打我，可是，眼睛一瞪，我脖子就凉飕飕的。每天期盼着那贼快点把我爹的夜壶还回来。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好像我爹在瞪我一样。我情不自禁的向小虎靠了靠。

他忙的热火朝天，我不好去吵他，只好睁大眼睛，东瞄瞄，西瞄瞄。结果就给我瞄到了一个女人。小楼上，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瞪着大眼睛望着我们。

我吓了一跳，拍了拍小虎。小虎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理都不理我。我一生气，使劲的掐了他一下。小虎立刻跳了起来，板着脸准备教训我的时候发现了楼上的女人。

那女人很害怕的样子，身体不停的抖呀抖，似乎很想尖叫。小虎眼睛亮了亮，慢慢地扯掉了脸上的黑布，冲着那女人微笑。

满天的星光下，他的眼睛比星星还好看，鼻子挺直，嘴角翘起。那女人傻傻的看着他，一时间身体居然不抖了。过了一会儿，捂着脸又跑进了房间，还把门带上了。

小虎重重的松了口气，转过身发现我正在很认真的看着他，就很得意的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美？

我很诚实地点了点头，说：“可是，我的二哥哥比你更美。”

为了这句话，他很长时间没给我好脸色看。于是，我明白，男人也是很爱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