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可惜不是你（1 / 1）
我一睁眼，看到头顶那记忆深处的帷帐时，我就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
快活宫，每个房间都布置得一摸一样的快活宫。我和郁辰唯一的那一夜，那个快活宫。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趴在床沿的洛弈理此刻正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关切的望着我。
“龙允泽已经用楹钰给你疗过伤了，可是你的血气消耗得太厉害了，要好生调养，你就在快活宫待一段时日吧。郁夕和···我娘，她们暂时找不到你的。”
我想点点头，却发现自己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笑笑。说起来洛弈理一直欺骗自己，现在看到他我应该愤怒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好好的坐在我眼前，我只觉得很放心。
忽然想起还在城门外等我的重安，急忙开口，“重安呢？”那声音如同撕裂的纱布，干涸而沙哑。
洛弈理的眼中闪出一丝心痛，他拿起被角向我的脖子下掖了掖，“放心吧，仁心堂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伤害他们的。”
“那···郁夕呢？”想起那天的最后，她满脸的震惊和无奈的眼神，她的灵力，不会是消失了吧？
只觉得肩上的手一抖，他的嘴唇也苍白起来。“今天是，是第六代灵介入宫的日子。郁夕她···”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听不见。
什么！心上一震，郁夕竟然这么快就失去灵力了。
是我害了她。
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向心里。
×
刚认识郁夕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大塍开国以来灵力最强的灵介，也知道灵介的能力是由自身的痛苦决定。痛苦愈强，灵力愈深。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所谓的痛苦是什么。
等我认识了龙允泽，慢慢了解到他的过去，我才慢慢明白，所谓的痛苦就是永远得不到爱情。偏偏，每个灵介的宿命里都会有一个占据他们整颗心的人，遇见他们的时候，强烈的幸福就会冲淡灵力，而不能得到爱情的诅咒则会让他们一天天更加痛苦，直到爱情离开，灵力也就完全消失。
所有的灵介都知道自己的宿命，知道自己不能动情，可还是无法控制的爱上，然后在爱情的绝望里失去一切。
命运有时候会不会太残酷了点？可即便我知道那是郁夕逃不开的劫，强烈的愧疚还是瞬间将我击败。如果没有我，起码这一天会晚一些来。
我真是个害人精。现在连郁夕也被我害了，而洛弈理，他也因为我不快乐。
再一次苦笑，只牵动干涸的嘴角。也许吧，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你相不相信宿命？小妹。”正是心灰意冷之时，龙允泽的声音忽然系欧诺个门口传来。
扭头一看，只见他长箫在手，一双深目正紧紧盯着我。
“宿命？信，我怎么会不信？”声音里有难以隐藏的苦涩。
“我一开始不信。那时候只觉得年轻，自己又是灵力出众的灵介，有什么不可把握呢。直到我遇上了她···”他低下头，顿了顿“刚开始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我也受不了，觉得是命运的作弄，自暴自弃。可是后来，我开始发现一个普通人可以拥有的其实更多，也更可贵。比如现在，我可以认你做小妹，”说到这，他的眼睛不明所以的暗了一下，又接着道，“我甚至觉得我可以再爱上别的什么人了。你看我，现在过得不也是很好？回忆起以前做灵介的日子，我反而觉得现在更快了更珍贵一些。我想这中间并没有什么宿命，只是老天安排了这么一段回忆，最重要的是坦然的面对，走好自己的路。”
我明白的笑了笑。他是来安慰我不要自暴自弃的，也是来告诉我，郁夕不再是灵介并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他知道我此刻的担忧和痛苦，所以说了这么一段话，让我放开。
细细的感动在心里蔓延，我望着他，“大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没有人为了地图追杀你了？不如你放出风声就说地图在我这吧，若是说别人，大家还不一定信，可是血妖儿的名头那么响，他们一定会相信这样一来你以后行走江湖就方便许多了。”
他显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脸上怔怔的，隐约还有些惭愧。可是很快，他望着我笑笑，“地图的事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很好，你放心吧。”
×
日子就这样在快活宫中消逝。有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笑，这是我曾经最憎恨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却要倚仗它的庇护活下去。
身上的伤还是没有好，很奇怪，龙允泽明明说楹钰可以调养身体，可这么久了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我一试着给自己把脉，可除了虚弱什么也发现不了。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下床了，我这才知道，现在的快活宫已经是个空壳，紫姬和她的那些男宠不知所踪，现在每天照顾我的是洛弈理从外面买来的一个又聋又哑的小丫头。
龙允泽和洛弈理都不常出现，更不会同时出现，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在诺大的快活宫里闲坐。实在寂寞的时候就跑去李煦的墓前自说自话，或是看着天空发呆。时间久了，竟也觉得岁月静好。就这样与世无争，就这样自来自去，那些过往渐渐离我远去，甚至不觉得那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不觉快乐也无从悲伤，淡淡的过着每一天，竟也没什么不好。
也许这才是真正属于的生活吧。
只是偶尔会惦记重安，他一直在我的身边，忽然消失了这么久，他一定急坏了。还有郁辰，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而至于其他人，我都忘记了，他们原来并不是那么重要，竟这样简单的就忘记了。
这日难得艳阳，我吩咐哑奴摆好酒，一个人坐在竹林间自斟自酌。那次过后，雪灾倒还真的有所好转，看来我的牺牲还是值得的。山中不知岁，我只能估摸着现在应该快过年了吧。
也许是天气太好，也许是竹影撩人，我难得竟有些兴致，唱起歌来。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浮现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还未唱完，就听见身后有掌声响起。
“这应该是我第二次听到重重你唱歌了吧，一样那么动人。”洛弈理的的笑声由远及近，一起靠近的还有他手上拎着的一个大食盒。
我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只见他在我对面坐下，自顾自的从食盒里拿出酒菜，“我是来陪你过年的。”他低着头笑嘻嘻的说。
心神一恍惚，我仿佛看到春日的那个午后，第一次见面的洛弈理也是这样笑嘻嘻地坐在我对面，在我唱完一首歌的时候轻轻感叹，不觉时光竟已经这样远。可只是一瞬间，在他察觉我失神前，我已经笑着抢过他手里的糕点，“大过年的怎么你不陪家里人，来我这做什么。去去去，我一个人正痛快着呢。”
他抬头冲我一笑，那笑容在阳光里竟是分外耀眼。然后，他轻轻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望着我道，“重重，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正月十五，你就可以离开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