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1 / 1）
赤雪山庄张灯结彩，是她要成亲了吗？
终究，她还是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是那个云卿夜吧？这几个月来，时时见到他与她相伴出门，她对他笑语嫣然，那是自己再也无法享受的福份呵。苏迷站在赤雪山庄对面的山坡上，默默看着忙碌的人们，再一次感受到心被撕裂的痛。
以后，就算是这样的遥望，也不能了。她会离开这里，去他们共同的家吧。那个他曾经想给，却给不了的地方。
“老苏，你又在这儿啊？这都几个月了，你整这出给谁看啊？她可看不到。”东方无忧拍了拍苏迷的肩膀，好整以暇地说道。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就没好话。”他冷冷道。
东方无忧叫屈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是谁求我来帮他对抗那班长老的？是谁硬要我放着游手好闲的神医不做，山长水远地跑来帮他开什么药店，天天炼解药炼得我就快疯掉了。你倒好，有事没事就跑来做望妻石……”
“好了好了，啰嗦！我谢谢你，我多谢你，行了吧？”苏迷转身向山下走去。
“喂，你谢人是这个态度吗？好歹也看着我说啊。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喂，你还没说你要去哪呢，等等我，别以为你轻功好就了不起啦。”东方无忧陷入了忘我的自言自语中。
苏迷无奈地笑笑，其实他很感谢有这个朋友，在他决定将青火盟转投正行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帮他。如今，他在七水镇开了一间武馆，三间兵器铺，外加一间药铺，昔日的弟兄们多数都有了正当的职业，过着安稳的生活。由于多年的江湖生涯，他们大都对兵器和练武情有独钟，所以这样的安排也算各得其所。至于那间药铺，有了东方神医坐镇，自然财源滚滚，每天都有形形□□的江湖人物前来求医问药。
不过当初在转投正行之时，盟里的四位长老曾极力反对，最后他们在谈判破裂之下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势力，另立门户去了。
青火盟这个名字，已经不再代表着仇恨的火焰，而是他们每个人心中，那不灭的赤诚。他们仍旧会叫他主人，仍会为了他的每一句话而恭敬从命。苏迷很庆幸，这些年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同时又得到了很多，一如信任，一如忠诚。
“小姐小姐，你的凤冠霞帔送来了，快穿上试试，不合身也好赶快拿去改。”芷凝兴奋地捧来新衣，催促秦若浅换上。
她在芷凝的帮助下穿上礼服，站在铜镜前自视良久，才道：“芷凝，你看我穿这个好看么？”
芷凝羡慕地道：“好看极了，如果未来姑爷看到，一定眼睛都不眨。就是……”
“就是什么？”
“小姐如果笑得开心点，就更好了。”
秦若浅闻言一愣，对着镜子弯了弯嘴角，这是她第二次穿上新娘的礼服，可是跟第一次一样，她都不是真正的开心。看来这辈子，她注定了不能拥有一个快乐的婚礼。
“好了，衣服不用改了，就放着吧。”秦若浅褪下衣裳，一丝不苟地将它折好，整齐地放进衣橱。
明天，明天她就要嫁给云卿夜了，成了他的妻子，她必须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既然决定了成全他的幸福，就不该让那幸福不完整。她相信，她可以努力地去爱他，就算不是夫妻之爱，也可以是亲人间的爱。因为他将是自己，最亲的人。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早点睡吧，明天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芷凝服侍秦若浅卸下头饰在床上躺好后，才吹熄了蜡烛，关门离开。
她听见关门的声音，默默起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却看不见月亮，黑色的天幕上只有点点繁星。原想最后缅怀一下当时的月色，看来连天意都告诉她，断了念想吧。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秦若浅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连忙探出窗外，仰头四望，可除了沉寂的天幕，什么都没有。她自嘲地笑笑，关上了窗。她始终没有听到，那来自天边的，一声叹息。
震天的锣鼓和鞭炮声在赤雪山庄内响起，秦若浅头盖大红巾，被喜娘搀扶着走向大堂，她看不见前方的路，她只知道她将走向一生的归宿，从此世上再没有赤雪山庄的大小姐，有的只是云卿夜的妻子，落云山庄的少庄主夫人。
喜娘的脚步忽而停了，有人牵过了那条连着她的红绸，她忽然间觉得，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份吧，比起那段有缘无份，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原来如此简单，这短短的三拜，可就决定了一对新人的一生呵。秦若浅心想，比之很多婚前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来说，自己原来还是幸福的。她被送入了新房，坐在崭新的龙凤被单上，等待着新郎来为她掀开红盖头。
房门隔开了外面的喧嚣，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等着，等那个人来闯进她的世界，来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
漫长的等待过后，门终于开了，一阵酒气扑鼻而来，但秦若浅听到的脚步声却无丝毫凌乱，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捏了捏衣袖，忽然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摆，她竟然，是紧张的。
一双手伸了过来，她拼命低着头，感觉到头上的红巾被揭开，她仍旧没有抬头。
一杯酒，忽地出现在她眼前，拿着杯子的，是一双莹润如玉的手，一点也不像在江湖闯荡多年的男子的手，她记得哥哥的手上总是有厚厚的茧，那是练剑留下的痕迹。她慢慢抬头，对上了云卿夜的双眸，那里面有他一贯的温柔，还有一些她从不曾注意到的，关于幸福的东西。
“娘子，你还要我端着这杯子多久呢？这难道是我让你等了太久的惩罚？”云卿夜微笑道。
秦若浅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杯子道：“我不太会喝酒。”
“喝一杯吧，这是交杯酒。”他在床沿坐下，柔声道。秦若浅点了点头，举起杯子放到嘴边，云卿夜也举杯，将手臂与她相绕，道：“这杯酒可是要喝完哦。”
辛辣的味道入喉，她忍不住咳了一下，云卿夜拍着她的背，道：“不错嘛，没有喷出来算很好了。”
秦若浅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
云卿夜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感觉她没有抗拒之后才道：“浅浅，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了吗？十一年啊。我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秦若浅听着他如雷的心跳，轻叹道：“我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你会后悔吗？”云卿夜忽然问。
“会吧。”她顿了顿，看到他黯然的表情，又笑道：“如果你对我不好的话。”
他闻言立刻举起右手，认真道：“我云卿夜发誓，如果我对秦若浅有半点不好，就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她吓了一跳，嗔道：“我开玩笑的，不要胡乱发誓。”
“怕什么，你不相信我？”
她摇头，道：“我害怕这样的字眼，人生无常，我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又有谁会离开我……”
“我不会。”他坚定地说道。
蜡烛熄灭，月光透过窗照进屋内，今夜，她不会再失眠。
秦若浅从睡梦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的云卿夜已然不在，她慌忙坐起身，心道今日一早还要给公公婆婆敬茶，怎么能如此晚起呢，急忙下床穿好衣服。
“小姐，你醒了吗？”芷凝在门外唤道。
“进来。”
“小姐精神不错，昨天睡得很好吧？姑爷说让小姐多睡会儿，他爹娘也很有趣，参加完婚礼就赶着去游山玩水去了。”芷凝笑嘻嘻地说道。
“哦？”秦若浅这才放心，打开窗子，让阳光照耀在脸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忽然，芷凝叫道：“小姐！”她回头，见芷凝站在床前，结结巴巴道：“那个……你和姑爷昨晚……有没有……”
“什么？”秦若浅不解。
“就是……”芷凝附在她耳边道：“圆房。”
秦若浅大窘，脸红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小丫头。”
“我才不小呢，我听喜娘说，圆房之后……会落红的。小姐，我说得对吧？”她得意洋洋道。秦若浅无奈地把门关上，道：“你小声点。”
“哦！小姐，你跟姑爷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对吧？为什么为什么？”
她揉了揉太阳穴，道：“他可能觉得，我才刚接受他，不想太快吧。”芷凝惊讶道：“可是你们都已经成亲了呀。”
“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也是为我着想。芷凝，你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她点点头，半晌才道：“姑爷对你真好。”
秦若浅笑道：“小丫头，也到了思春的年纪咯。”芷凝一愣，跳脚道：“谁思……春呀！小姐，不跟你说了！”说罢气呼呼地跑出了房间。秦若浅见她反应这么大，倒是有些意外，是不是被她说中了？
春天，果然是要来了。
“嫂嫂。”秦若浅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哥哥刚成亲三个月的妻子——杭州知府的千金江月黎。第一眼见到她，秦若浅就喜欢上了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让她不禁想起了娘亲，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婉约，一样默默地照顾着这个家。
“浅浅，你起来啦？饿不饿？我去弄早餐给你。”江月黎转身便要去忙活。秦若浅拦住她，道：“这些事你就别亲自做了，交给厨房去弄吧。”
“不行，今天是你在家的最后一天……”江月黎忽然停住，拉着她的手道：“很快就好，嗯？”
秦若浅望着她的背影，暗叹，她真的就要离开这里了么？毕竟是自己熟悉的故乡，心里的不舍不只因为亲人，甚至是一草一木，她都觉得那样亲切，可爱。
不一会儿，江月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叫道：“浅浅，快来尝尝，看嫂嫂的厨艺有没有进步？”秦若浅笑道：“嫂嫂的厨艺已经够好了，还要进步？小心惯坏了我的嘴，到了外面觉得什么都不好吃。”
“是啊，也不知道外面的饭菜你吃不吃的惯。”江月黎的眼眶开始发红，她见状忙道：“落云山庄也不是很远，我会常回来吃饭的。”
“这可不好，你公公婆婆会有意见的。”
这时，云卿夜和秦深一同从外面进屋来，江月黎迎上去，取下秦深身上的披风，又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俩。
“多谢大嫂。”云卿夜接过茶杯，走到秦若浅面前，道：“起来了？睡得可好？”
“嗯，挺好的。”秦若浅柔柔一笑，站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问：“你这是去哪儿了，身上这么多尘？”秦深哈哈一笑，道：“我们浅浅也有个为人妻子的模样了，难得难得。”
“看你说的，浅浅该难为情了。”江月黎笑道。
“月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卿夜和浅浅不用走啦！”秦深忽道。江月黎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云卿夜接过话，道：“我在这附近买了座宅子，打算和浅浅搬过去。”秦深也道：“是啊，他知道浅浅不舍得这里，又怕她去一个新地方不习惯，所以打算先在这里住一年，再回家住，以后也可以间中来住个三五个月。”
“这……亲家那边同意吗？”江月黎担心道。
“我爹娘都很开通的，他们也不想我们刚成亲就如此奔波，而且成了亲有个自己的宅邸也很平常。现如今两老还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庄子就交给我弟弟打理。反正也不远，我们可以常回去看看。”
秦若浅望向云卿夜道：“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
“傻瓜，你是我娘子啊。”
她低头道：“相公。”
云卿夜笑道：“虽然这声相公很好听，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我名字。”
“嗯，卿夜。”
秦深笑道：“月黎，你去帮浅浅收拾收拾东西，他们今天就要搬过去了。”
“这么快？”江月黎连忙跟着燕穆进去准备了。
云卿夜握了握秦若浅的手，道：“那个地方很近，你可以时常回家来，我忙的时候，你也好跟大嫂做个伴。”秦若浅点点头，仍说了声谢谢。
山渐青
江雪竭
孤鸾于飞
叶落瑶花红
春意盛
露华浓
倾杯为君
不知烟几重
我欲与君携手共
携手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