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章（1 / 1）
冲天的火光，弥漫的烟雾，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瑟缩在厨房的水缸中，低低地啜泣。在烟熏火燎之下，她已经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了，只是无助地呼唤着爹娘。忽而，一道身影闯进火场，抱起她颤抖的身子，带她逃离这人间炼狱。
直到火光渐渐远去，她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她很想看清那个拯救她出火海的人，可眼睛的刺痛让泪水不住地涌出，在滚滚热泪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弯浅笑着的眼眸，但又透着深邃的不可预知的忧伤。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奇迹般安抚了她的不安与彷徨，她开始相信这是上天派来的守护神，来抹去她生命中所有的伤害。然而，就在她将要看清的那刻，那道身影却突然间消失了，只留下脸颊若有似无的温度。她想，真的是神吧，否则怎会消失得如此彻底，让她连怀念都无处投递。
秦若浅又一次在无尽怅然中醒来，这五年来，她时常做着同一个梦，将当年的场景重复再重复，将那双眼眸无数次镌刻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她起身穿好衣裳，她知道自己一旦醒来便很难再入睡，索性下床走走。
推开窗子，秦若浅贪婪地呼吸窗外清冷的空气，她很喜欢这种略带潮湿的气息，可以使头脑清醒。无数次乍醒的深夜，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享受，这些一般人难以领略的美好。
闭目良久，她开始计划日后的行程。
这次出来，她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帮助哥哥，按他的习惯，第一日必定是日夜兼程，到了第二日黄昏，他才会停下来稍作调整。现在尚处夜深，他肯定还在赶路呢。自己就算马不停蹄，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哥哥，那倒不如优哉游哉地好好游玩一番，不至于辜负了沿途的美景。
翌日清晨，秦若浅退了房间，租了辆马车，只需打点好路上要用的干粮，便可上路了。她来到一件杂粮店，店主是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
“老板，我想要十日份的干粮。”
“好嘞，姑娘可是要出远门啊？”老板一边熟练地打包，一边问道。
秦若浅点点头，“是啊，我要出城去。”这里是地皇山脚的一座小城镇——七水镇，出得城门向北走大约八日，方可到达北门关。关外乃酷寒之地，秦深此次前去是为了调解□□剑派内部纷争。秦若浅对这几年剑派内发生的事端略知一二，无非是掌门之争，她不明白为什么池大哥会预言此事难以解决。
“姑娘，姑娘？”老板连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给了银子，接过干粮。正要出门，老板在背后低声说：“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城的好。”
她回过头，疑道：“此话怎讲？”
“姑娘没有听说最近江湖上兴起一股反面势力吗？这股黑暗势力专与赤雪山庄作对，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啊。”
“你是指青火盟？”这个名字她当然有所耳闻，青火盟誓以青色火焰燃烧赤雪，乃是从前为赤雪山庄消灭的魔门余孽组织而成。凡是赤雪山庄插手的事情，他们必定暗中参与，不过倒没有老板说的那么夸张，他们只是行事手段激烈，倒不曾真正破坏武林的和平。
“对！就是青火盟！他们最近常在地皇山一带活动，听说秦庄主去了关外，想必他们也会在关外出现，姑娘还是避之则吉吧。”
秦若浅笑了笑，说：“多谢老板好意，我会当心的。”
出了杂粮店，隔壁便是一家武器铺，她停下脚步，心想不妨买把兵器防身。掀开帘子，满屋的刀枪剑戟便出现在面前了，她对刀剑没什么认识，只得开口询问：“老板，请问有没有适合贴身携带的匕首一类的兵器？”
“姑娘可是用来防身啊？这你可就来对了，我这店里刚到一批新货，其中正好有一把匕首，这可是绝世神兵啊，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啊！”说着说着，老板便将一把银白色的匕首递到了秦若浅手上。
才一眼她便爱上了这把匕首，小巧的外观，玲珑剔透的刃身，简直不像是用铁铸造的，拿在手里那冰凉舒适的触感更让她爱不释手。女孩子嘛，毕竟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她丝毫没有考虑它的实用性，便买了下来。
“对了，老板，这把匕首有名字吗？”
“它叫沧澜。”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出现，却不是老板。秦若浅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丰神俊秀的面孔，幽深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一头飞扬的黑发束在身后，他身着一件绯色长袍，温文儒雅中又带着一丝武林中人的豪气，而且那深邃的目光有些似曾相识。
“公子，知道这匕首的故事？”她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苏迷却是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又碰上了？还好她不知道自己就是昨晚那人，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在下也只是听说而已，这把沧澜曾是魔门护法月倾城的贴身之物，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哟，公子可真是识货之人，我也是看这位姑娘气质出众，定要沧澜这等宝物才配得上啊。”老板在一旁大献殷勤。
“老板，我前几日曾拿了把剑来修复，不知……”
“哦！是公子您啊！瞧我这记性。您的剑我已命人修复完成，我这就给您去取。”他说罢便进了里屋，不一会儿，端着一把剑走了出来。
苏迷接过剑，“锵”地一声拔出了鞘，仔细端详片刻，又还剑入鞘，丢下一锭银子走了。
秦若浅在旁看着，忽然追了出去，大声叫道：“公子可是昨晚带我出庄的人？”苏迷诧异地回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走近几步，笑道：“直觉。”
苏迷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姑娘的直觉还真是……惊人地准。”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她抓住机会问道。
苏迷略略皱眉，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在下苏迷。”
“哦！苏公子！我叫……”
“芷凝？”苏迷忽然开口。秦若浅微微一愣，摇头道：“芷凝是被你……点穴的那个，我叫浅浅。”她露齿一笑，不知为什么，她不想他用别人的名字来叫自己。
“浅浅……”他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抬眼看见她澄澈的眼眸，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那么……我可否请苏公子吃顿饭，聊表谢意？”秦若浅不等他回应，便大踏步地走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间饭馆，用眼角余光瞥向身后无奈跟上来的身影，不禁笑逐颜开。
“嗯，真好吃。”秦若浅大快朵颐的同时，瞟见苏迷微皱的眉头，忍不住问：“苏公子真的这般讨厌我么？”
“没，没有啊。”苏迷被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暗自埋怨，怎么自己一碰到这个小姑娘，总是有些手足无措的。要说女人，他身边从来没有缺过，半个也不曾让他放在心上。就算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东方无泪，也不会令他费心。
“苏公子再讨厌我，也请忍耐这一顿饭吧，过后我们就再无瓜葛啦。”秦若浅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埋头吃菜，再不做声。
苏迷产生了些许愧疚，叹了口气，问：“你要去哪里？”
“关外。”她仍旧低着头。
“我送你吧。”话刚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心软的？
秦若浅不敢相信地抬头，“你说真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苏迷见她如此开心，也不免受到感染，微笑道：“我刚好也去关外。”
“谢谢你，你果然是个好人。”她再一次得意于自己的直觉。
苏迷被说得一怔，好人？这个词语何时曾用在过自己身上？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黑暗，现在却在这个女孩身上真实地感受到光明，以及体内蠢蠢欲动的对光明的渴望。
八岁那年，当鲜血染红爹娘的身躯，那一刻，他就注定了沦落。十年苦练，只为一朝雪恨，他要用仇人的头颅来祭奠。于是一场大火，熊熊燃烧的是仇人的血，浇不熄的却是他的恨。到头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所有。报了仇又怎样？不过是一场永世不灭的轮回，仇人的儿子就像是十年前的自己，不同的是，他只用了五年。
拿起了就再也别想放下了吧。
苏迷凝望着秦若浅，心头升起一股迷茫，或许自己不该与她有任何牵连，像他这样的人，又怎配拥有如此纯净的友情呢。
打定主意，苏迷旋身离开座位，“抱歉，我还有事，姑娘自己保重。”言毕不再看她一眼，飞快地离开了。
秦若浅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不见踪影了。她悻悻地放下筷子，嘀咕道：“什么嘛，不讲信用！”心里却对他奇怪的行为更觉好奇了。
街角。
一名青衣人躬身站在苏迷面前，“主人，秦深一行已到达灰脊岭。”
“嗯。秦深的行踪以后交给司空，你另有任务。看见前面饭馆里的白衣女子了吗？你去跟着她，暗中……保护。有什么事即时回报。”
“是。”青衣人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主人的命令从来只能服从。不问原由。
“去吧。”苏迷盯着那道雪白的身影，暗叹，这也算是我遵守了诺言吧。
黑暗中的眼眸
深邃的忧伤
不自觉陷入
你摄人心魄的光亮
是冰与火的相遇
还是蝶与花的眷恋
纠缠纠结
难舍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