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为爱重留塔里木 多年梦圆塔河旁(1 / 1)
时间如白驹过隙。李远方一年的服务期转眼快到了。晚上。李远方刚躺在床上,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老家的。李远方接通了手机,是母亲打来的。母亲很高兴。
母亲说:儿子,快要回来了,我们都在盼着你早一天到家。
母亲说:儿子,倍佳一直在问你哪一天到,她要去火车站接你呢。
母亲说:回来后,刘叔叔就让你在中医院上班。
母亲说:倍佳挺喜欢你,你和倍佳能成家,我和你爸也就省心了……
母亲在电话那头没完没了。李远方心不在焉地应着。倍佳就是中医院刘院长的女儿。刘院长和李远方的父亲是大学同学。正是刘院长,把他们家从山东调到河南中医院的。刘院长只有一个女儿刘倍佳,刘倍佳比李远方小二岁。刘倍佳天生娇气,小时爱哭鼻子。两家在一个单位,又住在一起。远方就每天领着倍佳去上学,从小学到高中。李远方一直像大哥哥那样呵护着她,倍佳一直叫他远方哥,他也一直叫她倍佳妹。在李远方的心里,倍佳一直就是他没长大的小妹。
倍佳其实已经长大了。
倍佳上大一那年暑假,她家里临时来了客人,倍佳就和远方娘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倍佳没走。
倍佳说:远方哥,班里那么多男生,我对他们找不到一个对你的感觉。
李远方说:啥感觉?好还是坏?
倍佳说:当然是好啦!
李远方说:怎么个好法?
倍佳说:说不出来的那种!
李远方说:我们是兄妹呀,当然感觉不一样了。
倍佳说:才不是呢!
李远方说:你说是啥?
倍佳说:不告诉你!
李远方说:倍佳妹,你家客人早上就走了,你也该回家了?
倍佳调皮地说:我不回家,我要把这当成家。
李远方扑哧一声笑了,说:看你都是大学生了,还不懂事。
倍佳一下反映过来,脸开始红了。李远方来新疆时,倍佳还在读大三。火车临发动时,倍佳向李远方挥手告别,嘴里喊:远方哥,大家都盼你早点回来,我等你哟。李远方也一边招手,嘴里喊:倍佳妹,我会回来的,你们都回去吧。
李远方当时,并没听出倍佳话里的意思。哪有哥哥想小妹的,李远方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李远方没往这方面想,可倍佳却往这方面想。以前李远方不知道,现在听母亲一说,就知道了,知道了就不能不想。想到最后,李远方还是觉得,倍佳做他的小妹好。他就不再去想倍佳,去想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胡旸.
李远方曾打算,在服务期满后,把胡旸带着回去。后来又决定留下来。为了和胡旸在一起,他啥都愿意做。可胡旸还是离他远了,就像他远离苗丽丽。现在他再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想到这里,李远方痛苦地从铺上坐起来。墙壁上的钟表,只顾嘀答嘀答地走个不停,一点都不理会他此时的心情。听说时间老人能医好一切,连同一个人心中的苦闷。李远方想,他心中的痛苦,只能交给时间老人了……
服务期说到就到了。李远方本想走得无牵无挂,可到临走前,李远方想到了要看一看奶奶,这位慈祥的老人!奶奶揉着眼泪,久久地拉住李远方的手……
走的前一天晚上,李远方给胡旸打了个电话。
胡旸说:我知道你要走的。
胡旸说:祝你一路平安!
李远方说:谢谢你的祝福。
李远方说:我也祝你今后生活得幸福……
李远方强忍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眸子里有一层迷蒙,像雾。李远方对着话筒,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一直也没说出来。胡旸的话筒也没挂,她像在等着李远方再说些什么。等了很久,李远方啥也没说,胡旸这才挂了电话。直到话筒里发出嘟嘟的电流声,李远方才放下话筒。
火车发动前的铃声响起。车上送行的人已陆续走下火车。李远方站在车门边朝聂辉和张吕挥手告别,却顿生怅然之意。因为此时的李远方,忽然又多么留恋起阿拉尔,留恋起胡旸.他开始怀疑,时间真能医好一切?
李远方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已:再见了吗,阿拉尔?再见了吗,胡旸?胡旸还会来吗?胡旸难道也不愿意来送我一下……
忽然,李远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跑过来。
“胡旸!胡旸!”李远方跳下火车,不顾一切地迎向跑过来的胡旸.李远方一下紧紧地抱住了胡旸.
这时,响起了长长的气刹声。火车的身子动了动。
胡旸推开他说:远方,火车要开了,你快上车吧!
李远方却笑了起来说:让它走吧,它走了,我才好留下来。
胡旸说:都啥时候了,还有时间开玩笑呢。
胡旸说:快啊,马上来不及了!
李远方说:胡旸,你现在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不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李远方扔掉了手里的火车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泪花。胡旸的眼眶也湿润了。火车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开始向前方缓缓滑动。火车越滑越快,最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疾驶远去的列车,卷起了一阵风浪。风浪带走了,扔在地上的火车票。车票在地面上旋转了几下,落在了铁轨下面。同时带走的还有,他俩这些天来的隔膜和不快。
李远方再次紧紧地抱住了胡旸.胡旸也紧紧抱住李远方。他们就这样,热烈地拥抱着。
直到火车的嘶鸣声,渐渐远去……
没有回河南的李远方,当天下午,又回到了塔里木河边的阿拉尔。
塔里木河,就像仙女身上飘落的一条玉带,把塔里木大学、阿拉尔医院,连同整个阿拉尔绕在怀中。这里,除了有现代化的楼房、工厂外,还有大片的庄稼地。每年的五到七月,几百亩、上千亩的棉花田、水稻田绿茵茵的连成一片,四四方方,竖是竖,横是横,极像高尔夫球场。阿拉尔就变成了绿的海洋,绿的世界。而一到八月底,阿拉尔又变成了白的海洋,黄的世界。白的呢,是正等待人们采摘的棉;黄的呢,是正等待人们开镰收割的稻。
李远方早早地吃好晚饭,胡旸也如约而至。刚浴后的她焕然一新,像一朵沐过晨露的红柳花。湿湿的头发向后披开来,像一挂瀑布,越发衬得脸颊的皎美。一袭乳色的连衣裙,飘逸着她优美的身影。
他们踏着细碎的步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片水稻地的垄埂上。
夕阳挂在天山顶上,热度不是很大,像早上刚出来不久的阳光,把红色的光芒无私地泻在,蓝天,白云,和无垠的稻田。一群麻雀“唿地”一声从头顶掠过,齐刷刷地停在前面林带的白杨树上。一阵晚风吹来,稻田里那黄色的波浪,一浪推着一浪,一浪撵着一浪,从他们眼前向远方滚去,越滚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李远方和胡旸,手牵着手,走出大片水稻地,来到了开阔的塔里木河岸,沿着河岸徜徉。
李远方说:你是说我父母给你写过信?
胡旸点了点头。
李远方说:怎么会呢?
李远方接着说:我还没有向父母提及过你,他们不可能知道啊!
胡旸说:不是你父母写的信?
李远方说:我想不是。
胡旸说:那会是一封假信啊?
李远方说:我想是这样。
李远方忽然问:你最近和你们团的团长儿子在一起过?
胡旸说:没有的事。他去年就连户口一块办到上海去了。
李远方说:这下我全明白了。
胡旸说:什么明白了?
李远方说:肯定是苗丽丽干的。
李远方把苗丽丽的事说了一遍。
李远方说:苗丽丽写假信让你不要理我了,然后又骗我说,你是和团长的儿子好上了,才不理我的。
胡旸叹口气说:苗丽丽咋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李远方说:苗丽丽也不知道为啥,找了个……就跟着要去广州。
胡旸叹声说道:就是为了离开农场……
李远方说:苗丽丽已经从农场消失了,离开农场就能生活得好吗?
胡旸说:苗丽丽死了心要这样做,这也正是她让人可怜的地方!
李远方说:不说这些了,找点高兴的事。
胡旸就说:好。
胡旸接着说:走,到河滩去。
秋天,是塔里木河断流的季节。
大片的河滩裸露出来。河滩堆积着厚厚一层沙子。李远方和胡旸走下河滩。夏天刚被河水洗涮过的河沙,一粒一粒,黄黄的。李远方抓起了一把河沙,捧到胡旸眼前。
他说:这河沙本身就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呢!
胡旸想了想说:是呀,河水走了,它却默默地在此为它守候。
李远方说:守候到下次河水再来!
他们一下沉默了起来。
胡旸忽然兴奋地说:沙子一定也在呼唤着什么吧?
李远方说:听听,用心听听。
胡旸说:对,只要用心,我们一定能听到什么声音!
软软的黄沙,带着太阳的体温。就像大自然,精心准备的黄沙床。他们躺了下来,把耳朵贴在沙子上,听呀听。
忽然,李远方大声地高喊起来: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沙子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胡旸也呼喊着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河水的声音呢!
说完,他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胡旸说:说说你听到了沙子的啥声音?
李远方说:沙子在说小伙子,学学我哦,我会用一生,为心爱的人守候!
李远方说:你呢?
胡旸说:水在对我说姑娘,千万别学我哦,无情地让一个痴者,一辈子在为我守候!
说完,他们又大笑起来,笑得天山晃了晃,把红红的太阳,从山顶晃到了山腰。李远方和胡旸上了河岸,开始往回走去。不远处的楼房,被涂上一层橘红;挂在头顶的月亮,发出迷人的清辉;农场人家的小院,一缕缕青烟,弯弯曲曲地飘,最后慢腾腾地,在天空模糊成一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多么壮丽的晚景!这时,他们不禁想到了未来充满幻想的生活,想到了激情勃发的浪漫时刻。
胡旸说:今天夕阳多美好!
李远方说: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一只永不疲倦的鸟儿,在河面上盘旋了一下,在流动的河水上擦身而过,然后箭一样飞向岸上的胡杨林里。寻着鸟飞过的地方,李远方看到河流很缓。宽宽的河滩里,仅有一条河沟在沙子地里蠕动,像沙地里游走的蛇……河岸上的胡杨林,枝繁叶茂,到了秋天,已变得一片金黄……胡旸含情默默地看了看李远方,李远方也含情默默地看了看胡旸.晚霞落在胡旸的脸上,她显得异常娇艳美丽。
李远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梦。他喃喃地说:这不是梦,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