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随她而去(1 / 1)
周逸将安琪与周伯仲安排在莹莹的家里碰面。为了给二人制造机会,莹莹和周逸刻意没有出现。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周逸问着坐在沙发上的莹莹。他把她邀请到自己家里来做客,莹莹为他家姣好的环境而心情较好。周逸的家境很好,但居住的环境却不如郎少杰的鸿达别墅那般富丽堂皇。这房子的墙面均刷着如幼儿园一样的彩色图案。客厅是苹果绿色的普通乳胶漆,卧室是海水蓝的墙壁,书房是蓝紫色的壁纸。这种氛围很卡通,却令人有一种不想长大的冲动。置身在这样七彩的别墅里,好像活在了童年中,多么美丽。
童年?莹莹眯起眼盯着那蓝色的电视背景墙。为什么她记不起她的童年,她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莹莹?”得不到她的回应,周逸走近,却见她盯着电视发呆。
“怎么了,不舒服?”他伸手摸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唤醒了她的思绪。
回神看着他担忧的面孔,她恢复了正常。
“我没事,刚刚想起一些事情,有点头痛。”
“你好像经常头痛。”他紧张地蹲下身。“就我所碰见的就不止一次了。”高中的那次他就亲眼所见,她当时吓人的样子他记忆犹新。
莹莹摸摸头,说不出话来。这时,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对她一天没有吃东西表示抗议。
“想吃什么?”他问,莹莹为刚才的叫声而不好意思。
“我什么都吃不下。”她低头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一闻到气味就想吐,吃了也会吐出来,根本吃不了任何东西。”
她是真正感受到了做母亲的滋味,做一位母亲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为了肚子里这个小宝贝,吃不好睡不好,却还是那么喜欢着他,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
周逸看着她身为母亲独有的笑容。有了孩子,莹莹本就清美的气质多了天使般的光环。那光亮如此耀眼,宛若一个仙女,带着爱心挥动着翅膀闪闪发光。他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笑脸,患得患失。他多么害怕失去她。即便知道她爱的不可能是自己,却还是不忍把她放开。
“我突然想吃草莓。”她突兀的抬头说,有着孩子般的天真。
“好,我去买。”他舍不得的站起身。“你自己在家小心点,我去去就回。”
他走向门前。
“逸,谢谢你!”莹莹笑着感激。周逸回身望向她美丽的脸庞,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她多美,美的近乎透明,美的仿佛他就要将她失去。
……
安琪打开门扉看到周伯仲的脸,时间的灵魂似乎伏在了双层的防盗门里。它定格在他们二人的凝望之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静寂。
他们久久相望着,这种相视的长久,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安琪。”他张开口。安琪反应回来,她手忙脚乱的欲将门关上,周伯仲却将门挡住。
“你走,我不认识你!你出去!”她神经质地推他,不在乎那门是否会将他夹伤。
“我的手!”安琪奋力的关上门,周伯仲的惨叫声传来。安琪惊恐的看着他的手被挤在了门间。她吓住了,松开了房门。
周伯仲拧着眉握着手臂,那手腕处出现了醒目的夹伤,虽然不至于流血,但内伤显然不轻。
“你的力道还是太轻,你应该把我的手夹断!”他松开手腕不再锁眉,仿若这点伤痛只是九牛一毛的事。
安琪变了脸色跑开,周伯仲跟进了客厅。
“你就是韩晓莹的母亲?”他站在她的身后问,之后打量了这客厅的每个角落。房子不算富贵却很温馨,看来韩志强果真没有亏待她。
安琪调整好心态转过身,找回一个母亲应有的威严。
“你是周逸的父亲。”
周伯仲知道她没见过周逸,否则就凭他们父子如同一张的脸孔,她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还是那么漂亮,没有变老,反而风韵犹存。”他淡然的开口,安琪禁住了胸口,他的语气还和20多年前一样的致命。
“哼!”她嗤笑。“你我的孩子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还提什么风韵犹存不风韵犹存,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跟雪梅早就离婚了。”他出其不意的开口,安琪没有心理准备的抬头看他。
“我们的婚姻不是很长久。”他试图解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我跟雪梅当时真的是一时冲动。你从深圳一声不响的就跑开,当时我很痛苦,整天喝酒。有一次我喝多了把雪梅当成了你,才会发生那回事。”他苦涩的解释,安琪只是一脸的冷漠。
“后来她怀孕了,我不得不对她负责任。我们的婚姻只延续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雪梅在怀孕7个多月的时候早产生下了逸,而逸才6个月她就跟别的男人跑了。而那时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的生活充满了不堪与狼狈。我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找你,更何况我还拖着个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你来捡起我所造成的狼藉局面陪我吃苦?”他饱含深情的回忆,好像以往就在眼前。
“逸被我母亲接回了D县生活,我全力以赴的投身在事业之中。等我的事业稍微有点起色本想回来求你原谅,你却已经嫁给了韩志强。”
安琪哽咽,他们竟然就这么彼此错过。20多年前的他们,到底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做出过怎样的努力?如果真的是彼此深爱,又为什么会有今天的结局?倘若他们当初不是年轻气盛,倘若她当初对他多一点信任与理解,倘若她没有一气之下辞掉工作离开他。今天的他们是否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安琪蹲下了身,无声的痛哭。
“老韩他~对你好吗?”她的无助令他心口抽chu,那种痛深刻到令他站着都摇晃的地步。
“好。”她的声音从双手间传出。
“他为什么跟你离婚?他有了外遇?”他听逸提起,莹莹的父母很久以前就离婚了,她的父亲娶了一个小他近20岁的女孩。周伯仲此刻不仅心疼安琪,更痛心的想派人杀掉那个负心的韩志强。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不忍心。”她哭着抬起头,泪流满面。
“你知道吗?我和他结婚近十年,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周伯仲愕然。“就因为我的不愿意,所以他一直忍耐着,一直尊重我。我跟他相敬如宾的生活,明明躺在一张床上,我的身心却都不属于他。无论他怎么对我好,我就是没有办法爱他。”她哭着,愧疚的大声喊叫。“不是志强辜负了我,是我辜负了他,我辜负了他啊!”
“那韩晓莹~”
……
莹莹小心翼翼的从沙发上站起。屋外急躁的敲门声似乎要把这房门给砸碎,但她不能有大幅度的行动。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必须抱歉地让门外的人等待,她挪着轻盈的步伐向门前走去。
郎少杰腥红的双眼瞪在莹莹的面前,莹莹的心跳因他始料未及的出现而停止。她无助的退后脚步,逃跑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不顾身体的不允许,她快步的向屋子跑去,郎少杰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逮到,之后重重的将她丢在了沙发上。
“啊!”莹莹被这力道摔的小腹一颤。她紧紧的捂住肚子,惊恐的看着他狰狞的面孔。
“你~”望着他接近的脚步,莹莹恐惧的乞求。“你别伤害我,求求你。”她的身体今非昔比,已经再受不了他的丝毫摧残。
“你果真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嫁给逸?”他开了口,声音却因长久的压抑嘶哑的刺耳。
莹莹拼命的摇头,脸色已被他吓得近乎透明。“你放了我吧,我对你并不重要不是吗?你为什么非要折磨我?”
“即使我不要你也不允许你给我戴绿帽子!”他如野兽一般,眼底尽是吞噬的血腥。而她就像一个无心踩到老虎尾巴的小孩,在他张着血盆大口的面前,等待着成为他的美餐。
“为什么?”莹莹无力的看他。“你能够成全沈鱼,成全徐梦璐,为什么你就不能成全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折磨我?骚扰我的生活,阻碍我的幸福,看着我生不如死的倒在你面前你才开心是吗?”
“幸福?”他看着她的眼泪冷笑。“你的幸福就是和逸结婚?”
莹莹将脸转向沙发靠背。“刘思文很喜欢你,她爱你爱了很久,你应该选择她。”
“装蒜!”他大吼。“少给我扯开话题!说,你的幸福是不是和逸结婚?”他在忍耐,忍耐自己想要将她掐死的冲动。他本想娶她,她却先他一步选择与逸结婚。
多么可怕的背叛,多么伤人的背叛。那曾经被她伤过的疤痕再次掀起,这一次的血流的比以往还要深,这一次的痛比9年前还要猛烈。他再也不能原谅她。她的背叛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莹莹无法回答。她很想斩钉截铁对他说“是”,可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说不出,怎么也说不出这违心的谎言。
而她的沉默在失去理智的郎少杰的眼里竟成了默认。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揪住她。
“不,不行!”察觉到他的目的,莹莹挣扎着从沙发前跑开。只迈开几步,郎少杰一把将她拉住,猛烈的力道直接将她压在了米白色的地板上。
“杰,求你,求你!”她流着眼泪的拼死挣扎,史无前例的反抗将盛怒中的郎少杰推到了怒潮的高峰。
“怎么?现在对我的碰触已经厌恶到了这种程度?”他瞪着她,边说边继续他残暴的行动。
“不可以!”她咬着牙,却不能将真正的理由说出。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不想再跟他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她侧过脸瞥见还未关上的大门,急忙推拒着他。“不要杰,逸,他一会儿就会回来。”至少,他该给他们三个都留一些颜面。
郎少杰的确因她的话而稍稍停止,看到虚掩的门扉,他的嘴角扯出鬼魅般残忍的笑容。
“怕逸撞见是吧?”他盯着她瞪大的瞳孔。“那就让他好好看看咱俩是怎么恩爱的吧。”
“不!”她尖叫着,无力的忍受他非人的狂暴与钻心的疼痛。
当周逸拎着超市的塑料袋脚步轻快的从车子里走出。看到自家的大门没有关上,他奇怪地靠近门边。
“莹莹?”他轻拧着眉宇将门打开,地板上的两个人没有任何阻碍的展现在他的眼底。
他无法呼吸的愣在原地,看到他的出现,郎少杰非但没有紧张地将一切停止,反而噙着冷酷的微笑与他对视,当着好友的面继续他的表演。
莹莹羞愤的将脸埋在郎少杰的胸前,泪如泉水般的下滑,她甚至有一种立刻死去的冲动。直到那一袋子的草莓散落在地板上,周逸逃也似得从他的房子里跑出去。郎少杰才加紧了惩罚的节奏,将莹莹的身心摧残到底。
“为什么要把逸也扯进来?他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朋友。”莹莹抱着身体坐在墙角,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痛处。她的知觉好像丢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郎少杰站在她的不远处,眼底尽是痛苦的恼羞成怒。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明知道逸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她背叛了他,却偏偏选择他最要好的朋友一起背叛。她一下子将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一并夺走,他怎能容忍。
莹莹闭上眼睛,已经没有眼泪了。她的泪早已流尽,好像已经干涸的枯井,剩下的只是迷茫。
“我得罪过你吗?”她轻声的说,声音飘渺的如在地球以外。
“即便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我也该还完了吧。”她喃喃地说,郎少杰却流露出诡异的笑容。
“终于想起来了是吗?”他鬼魅般地凝望她凄惨的容颜。莹莹却不理解的拧着眉头。
“演戏演了这么久,终于演不下去了是吗?柳盈盈!”他郑重其事的揭发她,莹莹却瞪大了眼。
柳盈盈?
“你在喊谁?谁是柳盈盈?”这个名字令她莫名的头痛,她心惊的想要确认,而郎少杰却认定她依旧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要玩吗?”他低吼着,痛斥她的无辜。“再有意思的游戏演了4年,总该玩腻了吧?”
“就算你是因为心虚而不敢与我相认,就算我曾经想过原谅你的不告而别。但现在一切都晚了。盈盈,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极限。就算我爱你,就算我对你的感情甚至超越了13岁时的一往情深,你不该将逸也拉进这无聊的游戏里。我忍耐着你,不揭发你。不是因为相信你真的忘记了我们年少时的天真浪漫,而是因为信任你对我的忠诚才会放任你的伪装,陪你一同演绎这场韩晓莹与郎少杰的言情剧。你和我的心里同样明白,你不是韩晓莹,我也不是郎少杰,我们的身份是假的,我们的名字是假的,我们的家人也都是假的。就算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你始终是柳盈盈,而我也始终是袁少杰。就算你再怎么伪装,你也不可能更改历史的真实。”
她发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说她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父母也是假的。
“不!”她大叫着否认。“你胡说!谁是假的?谁的家人是假的?不是我,我不是假的,不是!”
“还想装吗?”对于她不诚实的坚持,郎少杰怒不可解。他掏出裤袋里的报纸用力的甩在她的脸上。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如果你真的为了韩晓莹这个身份而达到六亲不认的地步,那就是我真的瞎了眼。”他恶狠狠地道:“不过你记住,想跟我撇清,永远不可能!除非你死,否则我要你把我13岁时所受的伤全部偿还!我要你将我那被带走的爱情连本带利的还回来。除非你死,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郎少杰将所有的怒气与不堪一并宣泄出来,不在乎莹莹是否承受得了这恶毒的话语,他带着仇与恨愤然离开。
莹莹的目光停在了脚边的报纸上,那占据了大面积板块的黑白报纸上有着一张硕大的照片。“传销组织者柳大羽因贩卖冰毒被判处死刑”。
“不!”她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轻声唤出。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正穿越着时空以慢到快的速度向莹莹袭来。
“不要走,我不能连你都失去…”小小的男孩眼中含着眼泪将瘦小的女孩紧紧的抱在怀里。
“等我,4天以后我来找你。”他背对着她,从她的视野中离开。
“杰。”莹莹呢喃的呼唤,苦涩的眼泪自眼眶中决堤。“杰~”她哭着,喊着脑海中的背影。
“哭什么哭,滚回屋里哭去!不好好学习,净给我丢脸!”莹莹吓得浑身发抖,父亲辱骂的声音犹在耳边。
“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有脸回家!”母亲狰狞的脸孔好似在她眼前。“英语再考不及格我就把你撵出去,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不。”她对着记忆里的不堪使劲摇头。当一伙陌生人的面孔渐渐呈现在莹莹的脑海,当哀悼的乐曲仿佛播放在莹莹的耳边,当她听见父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美娟,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怎么就这么丢下我和盈盈…”
断裂的记忆瞬间黏合在莹莹的脑中,那曾经失去的往事犹如洪水般冲击着柔弱的莹莹,全然不顾她的瘦小,将她吞噬在回忆的海浪之中。
“盈盈你就是风筝,我要做蓝天,任你翱翔。”杰,他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你觉得我值得女生犯花痴吗?”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手搂着其他的女孩,将她丢在了雪地里。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还没有听你说过是不是爱我。”
“女人爱男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直接的一种就是献出自己的贞操。”在他的床上,他曾经这样的问她。
原来,他就是那个令她思念到忘记的杰。原来,他就是那个说做他的天空却怀抱别人的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是那个与他躺在草地里的盈盈,他却故意接近她,伤害她,折磨她。
“不!”她摇着头,拒绝这一切的现实。她终于想起了被她遗忘多年的过去,她也终于想起那个哀声四起的晚上,那个隐藏在白色布料下面的面孔。
“妈妈!”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仿佛母亲消失殆尽的容颜就在眼前。
郎少杰手握着啤酒罐像个流浪者一般的游荡在街头。他终于将一切都说出了,说出了,却并不痛快。痛还是那么的深刻,伤还是那么的明显。他还是恨她,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的做他的风筝,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过去一样乖乖的,任性地,撒娇地任由他抱着,疼着,和他开开心心的走完这一生?为什么她就不肯正视他们的初恋,非要掩饰他们13岁的爱情。她到底在遮掩什么,害怕什么?难道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对她而言是个伤痛?难道身为破烂王儿子的他就这么比不上这个富二代的身份?还是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曾经,她要的不过是像逸一样富贵的家境?那小小的爱情对她而言,难道只是一个不顶饭吃的玩笑?
他醉醺醺的踩着无力的脚步,不敢再继续猜测。
“快下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两个年轻人从一家餐厅走出,女人怀抱着不到半岁的孩子,男人搂着女人的肩,用高大的身躯为他们遮挡不留情面的风。
“风很大,别把冰冰呛到了!”男人说。他将孩子的帽檐向下压了压,尽力保护着那粉嫩的女婴。
两人离开餐厅的大门,朝郎少杰迎来。
“哥?”沈鱼看到他,十足十的吃了一惊。
郎少杰眯起微醉的眼,看清了她的脸。“你怎么来了?”
刘峰接过沈鱼怀里的孩子,默不吭声的打量着狼狈的郎少杰。
“我们是回来跟峰的父母讨论婚事的。”他们在生冰冰之前已经订婚,现在就差结婚了。
沈鱼对他的一身酒气皱起眉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喝成这样?”
郎少杰推开她,不耐烦的继续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回你的婆家去,别管我!”
“哥!”她追上他的脚步,拦在他面前。
“你是不是跟莹莹吵架了?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他的样子揪痛了她的心。她毕竟是他的好妹妹,而他,是她最为敬仰的哥哥。
郎少杰对她的纠缠感到厌烦。“啰嗦!”他再次将她推开,沈鱼因他过重的力道而踉跄。高跟鞋摇晃一下,她扭痛了脚裸。
“站住!”刘峰开了口,因他的举止而恼怒。
他无趣的凝视刘峰。“你和莹莹是不是还在一起?”
闻言,郎少杰的怒火被点燃。“管好你自己的事。你再敢辜负沈鱼,不用郎一雄出手我就会将你扔进海里。”他恶狠狠的警告。
刘峰扯开嘴角不怒反笑。“我只是好奇你是否真的了解韩晓莹?如果你还想和她继续下去,我认为你应该多抽点时间好好阅读阅读她的历史。她像是一本书,需要爱她的人去理解。”
沈鱼不解的靠在他身边,对他的话感到茫然。
“你什么意思?”郎少杰凛冽的目光射向他。
“我本不想将这个秘密说出,特别是对你,我根本不愿意与你分享。”他蔑视的冷嗤。瞥了眼身边的沈鱼,他又婉转了口气。“但为了沈鱼,为了莹莹,也为了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我还是不得不把我所发现的事情说出。虽然我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将事情的答案找出,但你身为韩晓莹的男人,你有这个义务将谜题翻出来。”
郎少杰因刘峰的卖关子而不耐烦。“据我所知,韩晓莹曾经失忆。”在他爆发之前,刘峰将事实脱口而出。
“失忆?”沈鱼与郎少杰同时开口。
“是我亲耳听见她父亲对医生说的。他没说是因为什么,只说是受了刺激。”他淡然的解释。“为了这件事我找过很多人,包括我妹妹,还有她最要好的朋友郑琪。但是她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妹妹说过,她是在念初二的时候突然转回D县的,我想她的转学与她失忆的事情应该是紧密相连的。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在韩晓莹的心里肯定有一些抹不去的痕迹在纠缠着她。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有些疼痛很可能会困扰她一生。倘若你要和她走下去,你就要了解她的过去。否则的话,当她因为无辜的失忆而做出了什么令你失望的事情,你觉得你会谅解的陪她继续走完人生吗?”
郎少杰感到窒息。盈盈失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去了A城,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他,她有什么理由失忆?怎么可能会失忆?
“我不相信!”他大叫着开口。刘峰因他执拗的怀疑而动怒。
“你~”沈鱼阻止了他,转向郎少杰。“你何不找莹莹的母亲问一问?你把你们的事情跟她说明,她的妈妈应该会告诉你的。”她好言相劝。郎少杰看向妹妹,在她鼓励的眼神下,他丢掉手里的啤酒罐转身跑向樱桃小区。
他不相信盈盈会失忆,绝不相信,不可能!
……
“你说你和韩志强一直都没有过?”周伯仲难以置信她说的一切。这怎么可能?除非韩志强有病,像安琪这样诱人的女人是他二十几年以来都无人所取代的梦中宝贝,韩志强会和她同床共枕而无动于衷?
安琪蹲在地上无声的点头。
“那韩晓莹呢?她不是你和韩志强的女儿吗?”他瞪大眼的问,难道莹莹不是?
“不!”安琪摇头。“莹莹不是。她15岁才住进我家。她失忆忘记了美娟和柳大羽,所以才会一直以为韩志强和我才是她的亲生父母。”
“莹莹是美娟的孩子?”周伯仲惊讶。他们和美娟曾经在同一个学校里教书,而美娟是安琪最要好的姐妹。
安琪抿着嘴点头。“为什么?莹莹为什么会失忆?美娟呢?”
郎少杰奔跑的脚步停在敞开的门边,他站在门口,听见的正是周伯仲问起莹莹的事情。
“莹莹的童年有太多的阴影。她并不是美娟与柳大羽的亲生骨肉,而是美娟从别处抱养来的。”安琪扭过头,那充满伤痕的痛被她生硬的藏在眼底。
“美娟和大羽结婚许久都没有孩子,两个人始终因为这件事而争吵。直到有那么一个机会他们获得了莹莹的抚养权,于是,莹莹便成了他们的女儿,原本闹到要离婚的夫妻勉强凑成了三口之家。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就能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的隔阂不减反增。他们不仅没有停止过那充满硝烟的争斗,还将各自的恼火发泄在幼小的莹莹身上。也许是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们如同圈管牲畜一般的管制莹莹。不给她自由,剥夺她独立的空间,用这样或那样的强势压抑着莹莹弱小的身心。后来他们转职去了A城,莹莹也被迫跟了过去。而在A城的日子却成了莹莹的人间地狱。柳大羽和美娟的关系由争吵变成了大打出手。莹莹总是眼睁睁的看着美娟被打,然后她自己也承受着柳大羽的毒手。在A城的两年里,莹莹被打过多少次她自己都数不清。而A城是多么先进繁华的城市,城乡之差的观念和学校的教育环境给了莹莹她所承受不住的压抑。直到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伤痛的打击,她那无助的身子就在我的怀里倒下。醒来后,她便再也无法想起她的童年,还有她的父母,她的过去。”
郎少杰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他的手指深深的陷进了手心,没有一种疼及的上对莹莹的心疼。小时候他就知道莹莹的父母对她很苛刻,他却从来没有想到她去A城是身不由己的。他以为她在A城很快乐,都市的繁华将她对他的记忆抹去。却从未想过在她的身上会受到这么可怕的伤害。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周伯仲问。莹莹既然失忆,那她所承受过的事情她又从何而知?
“是日记。”她转回身,看向他。
“她因为什么事情失忆?”突兀的声音使客厅上对立的两个人一愣,郎少杰走进屋子,周伯仲因他的出现而吃惊。
“少杰,你怎么会来?”
安琪紧盯着郎少杰的脸孔,她细细的打量,仿佛在为一个古董衡量它的价值一般的谨慎。
“你~是不是袁少杰?”周伯仲和郎少杰同时愕然。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疑惑的问。
安琪了然的点头,她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原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吧?”她莫名所以的开口,使面前二人的疑惑更加难以理解。
“是不是因为莹莹忘记了你,你才接近她,伤害她。致使她想要嫁给周逸以此来躲避对你的伤心?”她一针见血的指出。
“你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被猜到心中秘密,郎少杰莫名的恼火。
安琪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怒气。“需要人告诉吗?”使出长者的语气训斥他。“我的女儿我看不出她受伤吗?我辛辛苦苦将内向的她培养成天真活泼的女孩,却在一瞬间消失了所有的微笑,你觉得我不会在意吗?从她上了大学以后,每次放假回家她的人就整整瘦了一圈,作为母亲的我,你认为我不会心疼吗?她还在病重着,却一声不响的离开家10天10夜,回来时却是昏迷不醒的狼狈,你以为我能够忍受吗?”她一字一字的道出她的心痛,用一个母亲的爱责备着郎少杰那难以理解的恨。
“我一直都知道她的心里有个人。我也是女人,我当然知道一个女人被爱的人伤害会成什么样子。我知道她一直被同一个人伤害,我也知道她爱的人不是那个将她从陌生的地方带回的男孩,也不是她即将嫁给的周逸。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些人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我之所以忍住这一切不管不问不干涉,不是我不关心她,不是我放任女儿不管。是我不想因此而唤起她曾经忘记的过去,不想让她曾经不堪的痛苦继续将她折磨。”
“你凭什么认为她爱的是我?你又凭什么说我在报复她?她失忆了不是吗?她既然失忆了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袁少杰,是谁告诉你的?”他怒吼着,不顾她是长辈,是莹莹的养母。
安琪冷笑着。之后从容的走进卧室,手捧着一本厚厚的日记走来。她从日记里面取出一张相片,那相片泛黄而老旧,上面有一个满脸尘土的小男孩坐在大石块上傻笑着,他的牙齿很白,在脏兮兮的脸蛋上白的那么醒目。
郎少杰颤抖着接过那张相片,那是他12岁生日时爸爸给他照的相片,是他唯一的一张,他曾经将它赠与了盈盈。她居然一直保留着。
“想知道莹莹为什么失忆是吧?”她冷漠地看着他因照片而激动的脸孔。“让我来告诉你。是因为柳大羽和美娟生死搏斗吓坏了莹莹,是因为莹莹忍受不了身心的痛苦,是因为她的童年她的父母给了她梦魇般的折磨。她鼓起勇气的离家出走全心全意的投向你,而你却怀抱着别的小丫头从她的眼前离开。是你对她的绝情,是柳大羽和美娟的欺压,是美娟的自杀,是这一切的残忍都灌注在了弱小的莹莹身上。她才会在揭开美娟尸体的白布的一瞬间崩溃倒下,她才会选择将一切忘记选择重新活过。”
“不!”郎少杰不能接受的摇头。她说莹莹回来找过他,她说他搂着别的女孩与她擦肩而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许久,安琪将手中的日记递在茫然的郎少杰手里。她静静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安琪!”周伯仲上前,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郎少杰瞪着她,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求你放过莹莹。”她开口说,眼底尽是对女儿的心疼与不舍。“如果你真的爱她,想要她,那就好好待她,别伤害她。她不曾忘记你的。你看了她的日记就会知道,她在失去记忆之前一直都是想着你,念着你的。她太柔弱,她对她身边的事情是无力拒绝也无法抗议的。包括她的失忆,她对你的忘记,都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她是不得已才去的A城,离开你是她自己所不能选择的。
如果你真的像她日记中所描写的那般呵护她,那就好好待她,宽恕她对你的忘记。不要再将过去提起,也不要试图唤醒她的记忆。就让那记忆的不堪消失,就让柳盈盈从此死去。让她觉得我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让她活在幸福之中。你只要知道她一直都是你要的那个人,而她的心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她爱着的始终是你,这一切就已经足够。”
郎少杰紧紧的攥住了那本印着玫瑰花的日记。
他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一点?莹莹是爱他的。过去的盈盈爱的是他,现在的莹莹爱的也还是他。不管他是袁少杰还是郎少杰,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而他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她做回柳盈盈。他到底在计较什么?到底在别扭什么?
郎少杰手抱着莹莹的记忆踉跄的下楼。楼门口,他撞上了带着伤痛的周逸。他们站在原地互相对视。他找不出跟他开口的理由,他漠然从他的身边擦肩而去。
“少杰。”周逸唤住他的脚步,他回过身,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狂与冷酷。
周逸静止许久,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和莹莹都是彼此深爱的。如果你要她,如果你果真爱她。那就好好将她珍惜,别再伤害她。”他说出了跟安琪一样的话。郎少杰的心狠狠抽痛。全世界都看得出他在伤害她,他却从没有发现她眼底的伤。
“我衷心的祝福你们。”他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是真的祝福。“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莹莹有任何男女之情。希望我们多年的友谊能够依旧,也希望你和莹莹能够幸福的走下去。”
“逸。”他沙哑的开口,为他的退让而感激。周逸永远都是个绅士,无论什么时候他都那么理智,那么令人敬佩。
周逸勉强的给了他一个微笑,算是好友之间冰释前嫌。他走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再次祝福你。希望你珍惜莹莹,就算是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们也一定要幸福,一定要美满的走下去。”
“孩子?”郎少杰惊叫。
“你不知道?”周逸因他的反应而瞪大了眼。
莹莹有了他的孩子?郎少杰惊恐的退后。那他还对她做了那么激烈的事!强烈的不祥预兆从心底油然而生。
“莹莹!”他狂吼着,朝周逸的别墅跑去。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周逸紧跟着跑在身后,不安的预感隐隐扭痛他的神经。
郎少杰踉跄地跪在血迹里,周逸惊恐地看着莹莹一头白发的坐在血堆之中。她的脸白到发青的程度,郎少杰觉得心跳是停止的。他握着莹莹的手,触及的却是一身的冰凉。
“莹莹!”他大叫着将她抱起,发疯似的从周逸木讷的眼前跑开。发觉到莹莹的身下不停的滴着血,周逸咬着牙关,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害怕。他快速的跑下台阶启动车子将怀抱莹莹的郎少杰火速送到D县第一医院。
手术室外,郎少杰崩溃地蹲在角落。他以为他的泪早就随着父亲的死亡而丢在了那个十三岁时的夏天,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它又回到他的眼底。泪一经出现,就再没了停止的意思。
“莹莹,莹莹!”安琪叫嚷着从走廊里跑来。
“莹莹!”她拍打着手术室关闭的门,如疯子一般。
“安琪,你冷静一点。”周伯仲搂着她的双肩,阻止她的举动。看到墙角的郎少杰,安琪跑了过去,发疯的撕扯着他的头发。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郎少杰不为所动,任由她发泄。
“莹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她是无辜的,她也是个受害者。你为什么要勾起她的回忆,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想起关于曾经的不堪。难道对你来说,莹莹一生的幸福比不上你小小的初恋重要吗?”
“安琪你别这样。”周伯仲阻止她的厮打。直到她筋疲力尽的喊不出也打不动,他才将她拉坐在了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熄灭,昏迷中的莹莹被推了出来。
“莹莹。”众人上前,她却紧闭着双眼依旧昏睡。
病房前,医生将众人拦住。
“让我进去,我要陪我的女儿。”安琪嘶吼着命令医生。
“你先冷静一下,我必须将病人的情况如实告诉你,你要有心里准备。”他的话令在场的人窒息。
“你~什么意思?”安琪紧张的问,郎少杰瞪着腥红的眼睛看着医生。
“由于过于剧烈的夫妻生活以及精神上的强烈刺激,病人肚子里的孩子被迫流产甚至大出血。现在病人的性命虽然勉强保住了,但她很可能再也无法孕育孩子了。”
“从检查结果上分析,病人曾经做过人工流产。由于调理不得当加上自我保护意识太低,她的子gong非常脆弱,甚至达到了难以保住孩子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怀孕本就是个奇迹,特别是孩子已经四个月了,算是超出了她的健康范围。只不过,她的身体异样于正常孕妇,不可以接受过于剧烈的夫妻生活,因此才会令这难得的孩子失去。按她目前的身体状况,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了。”安琪捂住嘴,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除了她身体的脆弱之外,”医生再次开口。“从她的一头白发上可以看出,她的精神上似乎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所以我建议你们都不要进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够活着总是好的。”
医生回头看眼玻璃窗内的女孩,为她那一头白发而不忍。她摇摇头,无奈的从她的家人面前走开。
“莹莹,我的女儿!”安琪痛哭的喊叫,整个人因此崩溃。
郎少杰流着眼泪,无声的将头撞在墙上。
“问问你身后的那个女孩。她是如何的从妇产科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是如何被我抱回到家门口的。你何不问问她,为你堕胎的滋味有多好受?”
刘峰的话犹在耳边。他记起就是在那个下雨的黄昏,他亲眼看见刘峰将一脸虚弱的她抱回到樱桃小区的楼下。当时的他明明看到了她的虚弱,看到了她的异样,他却因对刘峰的嫉妒而忽略她的伤痛,执意在大雨里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侵犯。
原来那时的她刚刚为他受过了伤。原来一直都是他在彻底的将她伤害,他却固执的认为是她在伤他。他拼命的撞着额头,不顾头上流下的血迹和他的泪混淆在一起。悔恨将他无情的鞭笞。
“少杰!”周逸看不下去的将他阻止。“别这样!”虽然他也心痛,可他知道此时的他也并不好过。
“莹莹,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安琪依旧哭着唤着,周伯仲不忍的将她搂在怀里。风尘仆仆赶来的韩志强转过走廊的拐角,停在他们遥远的对面。看着周伯仲20多年以后出现在安琪的身边,韩志强定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别这样安琪。莹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医生说过要有奇迹,莹莹是个好孩子,上天不会对她那么残忍的,一定会有奇迹出现的。”
“不!”安琪哭叫着。“不会有奇迹的,不会有奇迹的。”她拼命摇着头。“如果上天真的可怜她,就不会让她恢复记忆,就不会让她伤痛到一夜白发,就不会轻易的夺走她做母亲的资格。是我害了她啊,是我害了她。老天爷这是在惩罚我,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为什么不直接惩罚我,为什么要欺负我的女儿?”
“不是的安琪。”周伯仲心疼的陪她蹲下。“这不是你的错,这跟你无关!”
“不!”她吼着将他打断。“是我的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了她今天的不堪,是我毁了她一生的幸福。是我的害了了我们的女儿,你知道吗?她是我们的女儿,是你和我亲生的骨肉!”
周伯仲周逸韩志强同时为之震惊。
“你说什么?”周伯仲攥着拳头,怀疑自己刚刚是否产生了错觉。
安琪扬起满满泪痕的脸,苦痛的说。“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是你在深圳的时候留给我的女儿。”
“我回到了D县才知道怀孕了。我挣扎过,痛苦过,想过要去深圳找你,也想过将这个孩子打掉。当我终于想好了怎样面对你时,你却已经和李雪梅结婚了。当时的我不过才20岁而已,可我舍不得将你我的骨肉就这么毁灭。她证明了你我曾经相爱过,它是你爱过我的唯一证据。因为不忍心忘记,因为舍不得忘记,所以我坚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哪怕不能亲自将她抚养,至少我知道有一个流着我们共同血液的生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躲在美娟农村的老家里将莹莹生下,她一出生就过继给了美娟和柳大羽。多年以后,我明明知道他们对莹莹不好,可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我不能说这个秘密,除了美娟,没有人知道事实的真相。也正是由于美娟说不出莹莹的真实身份,柳大羽才会对她越来越残暴。直到美娟因受不了柳大羽的殴打与折磨跳河自尽,我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失去记忆的莹莹接回到身边。借着她的失去记忆,重新弥补一个母亲应尽的义务。为了给她的记忆里找一个慈祥的父亲,为了让她成为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我和志强虽然离婚却还在她面前扮演着和睦的夫妻。我以为莹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以为这是上天给予我弥补的机会。原来这都不是,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对我抛弃莹莹而做出的惩罚。是我的自私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将她抛弃她根本不会有那么痛苦的童年,如果不是因为我,美娟怎么会跳河?她怎么会失忆,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结局?”
她扑倒在周伯仲的怀里剩下的只是哭泣。韩志强默默的转回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原来他一直都是多余的。莹莹并不是个孤儿,她果真是安琪的生女,而她的父亲竟然是她不曾忘记过的周伯仲。他嘲笑着自己多年以来的自作多情。从20年前起,他就自以为是的要给安琪幸福。扬言不过问她的过去,不勉强她跟他过实质性的夫妻生活。只要她愿意让他陪着她,他便什么都心甘情愿的做。
原来他是多余的。安琪和周伯仲本就相爱,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结晶,他们在20多年以后还可以理所当然的在一起拥抱。而他的关心算什么?他的责任算什么?
“你的责任是在你老婆小产住院的时候跑回你前妻身边照顾你前妻的孩子吗?韩志强,我才是你现在的老婆,你能不能理所当然的顾及顾及我的感受。”
他霍地想起了珑儿的话。他的家里有一个小他20岁的妻在等他。她为他付出了青春付出了全部,受尽委屈的陪在他的身边。她才是真正爱他的人,是他真真切切的妻。
“珑儿,我再也不会辜负你。”韩志强踩上油门,再也不会回头的往C省的家开去。
……
走廊的对话一字不差的传进了莹莹的耳里。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她伏在了脸颊的两侧。
她无力睁开眼睛,无力面对眼前的世界,只觉得她的血液正在向空气中流动,她的生命正一步步的离她而去。她再也没有力气想任何人和任何事了,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就让她做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了无牵挂的离去吧。
……
“病人大出血,情况危机,必须立刻输血。”医生对安琪等人宣布。
“莹莹~”众人齐上前。“怎么会这样?”
“没时间跟你们解释。谁是病人的家属,病人急需A型血抢救。”
“我去!”郎少杰毫不犹豫的开口。
“你是她的什么人?”
“丈夫。”他斩钉截铁的说,周逸抬头看他。
“什么血型?”
“AB型。”
“你凑什么热闹?还有时间在这里开玩笑!”医生焦急的痛斥他的耽误时间。
“我是她的父亲,我是A型血。”周伯仲霍地起身。
“好,你跟我来检查一下。”医生转身欲走。
“等一下。”周逸叫住他们。“用我的血,我是她的亲哥哥。”
他毫不顾忌的承认莹莹,郎少杰钦佩的凝望他。周逸,他竟能这般豁达的将莹莹接受。也只有周逸才能办到。
当护士传来莹莹不见的消息,郎少杰彻底的崩溃了。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发疯似的奔跑,发疯似的呼唤,发疯似的寻找。
周逸随着他的脚步追寻,安琪和周伯仲也淋着大雨四处翻找。莹莹丢了。安琪大哭着,拼命用手擦拭着眼泪,与眼前的模糊对抗。他们找不到莹莹,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焦急令他们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莹莹!”郎少杰如狮子一般的对着天空吼叫。他跑到他们小时候常去的河坝上,正在施工的河坝边全是泥泞的土壤。周逸和他艰难的奔跑在大雨里,鞋子上积满了泥土,行动焦急却缓慢。
“莹莹~”郎少杰看到了弱小的身影出现在河坝的前方,他扳扳倒倒的向那跑去。在狂泻的大雨下,他迷蒙的望着远方揪心的人影。
莹莹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连衣裙光着脚丫走在温热的泥沙间。粉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最喜欢穿着这种细带的裙子渡过浪漫的夏天。她记得小时候的她从来不敢穿及膝的裙子,穿着露肩的细带则是天理所不容的无耻。她静静的走在雨中,任凭雨水从她的头上肩上滑过,任凭她最爱的裙装被大雨打湿。她凄楚的走着,没有目标,没有尽头,不知疲惫的前进着。那瘦小的身躯在暴雨的捶打下不停的摇晃,好像再一个猛力,她就会被打倒在这泥泞的土壤间。
当七彩的翅膀不知从何处飞翔到莹莹的视野里,她醒目的张开眼,望向那朝它靠近的影子。
“是风筝。”她说。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盈盈你是风筝,我要做天空,任你翱翔。”她听见记忆里有个男孩这么的对她说过。
“风筝!”那彩色的风筝被大雨打落了翅膀,降落在河面上。莹莹叫嚷着想要将它拾起,她却忘记了自己身在河坝的边缘。她无所顾忌的向河面奔跑,就在她的脚即将悬空时,郎少杰怒吼着跑到泥泞的河沿边。
“莹莹不要!”他惨痛的大叫。莹莹一惊,本想回头找寻那令她痛心的声音,脚底被湿滑的泥土带过,整个人没有预期的掉入了打转的漩涡之中。
“莹莹!”
“少杰!”
周逸流着眼泪,眼睁睁的看着郎少杰随她跳入了河中。他挣扎的跑到河边,河面上却已没有了二人的身影。当他跳下水里寻找不到他们,他的整个人也因湍急的流水以及不停的骤雨淹没在河水之中。
当周逸获救的醒来,他无法不承认的面对那样的事实:莹莹和少杰消失在了水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