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父母的秘密（二）（1 / 1）
韩志强神色凝重的在火车站迎接了女儿和妻子。爸爸和妈妈见面，两人的表情都生冷而尴尬，莹莹故意忽略这一点，把自己乖巧的笑容放大，企图换起父母的怜爱。
“爸爸，莹莹好想你呢~”莹莹摇晃着韩志强的手臂。她发现，时隔大半年的不见，爸爸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人也年轻了许多。是因为有那个女人的缘故吗？莹莹违心的不想承认。
“做了一天的车一定累了吧？爸爸带你吃好吃的，走！”韩志强只对莹莹说话，对于“妻子”竭尽可能的回避。
“爸爸，我还没去过你的公寓呢。咱们一起回家吧，你做饭给我吃好不好？我好怀念你做的可乐鸡翅啊！”她故意绕到母亲的身边，让爸爸妈妈肩并肩的走到一起。他们面面相觑，很沉重的思考着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女儿。
终于，韩志强开口说。“那你们跟我就回家吧！”
父亲的安排令妈妈有些吃惊，她不安的瞅着他，似乎在问：你有准备吗？
韩志强别过眼，对于该来的事情逃避也是不行的。原本是想将莹莹和“妻子”安排在宾馆住下的，但是，依目前的状况看来，莹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既然迟早要面对，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不亏是C省的省会，真大啊！”莹莹眼见车窗外的通天大厦，她坐在车内根本瞧不见高楼的顶端。城市，真的是个繁华的地方。比起自己所在的D县，尽管这几年家乡成长的脚步是飞速的，县城始终也是县城。在D县，她就不曾见过这么高的楼房。
莹莹紧张的心跳一路顶在嗓子眼。她如同全身长了刺般的在后车位扭来扭去，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夜景。事实上，她是不安。每当她不安的时候，她的话就会变得格外多。
“C省的夜景真美，比D县美多了。那是肯德基吗？我好像还没吃过呢！”她这么说着，可是有一个隐藏的念头又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浮起。她真的没吃过吗？
一直叽叽喳喳的莹莹突然变得安静，韩志强回头看了她一眼，问：“想吃肯德基吗？晚饭以后你若还想吃，爸爸带你去！”
莹莹抬起眼，转头看看已经没了踪影的街道，皱起眉头问：“爸爸，我以前有吃过肯德基吗？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招牌呢？”
韩志强猛地一刹车，莹莹的身子没有准备的撞在了驾驶座靠背上。是红灯，他差点闯红灯了。
妈妈和爸爸紧张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猜到莹莹想到了什么。在A城，莹莹曾经是吃过肯德基的。难道她想起来了吗？
“你是不是在电视上看过啊？咱们D县还没开肯德基呢，没准以后会开。你又没离开过A城，除了在电视上看到又会在哪看到呢？”爸爸打着掩护，试图将莹莹燃起火苗的记忆扑灭。
“是这样吗？可我总觉得?????”
“除了鸡翅你还想吃点什么？让你爸爸去超市买。”妈妈急忙转换话题，打断她的若有所思。
“对，你想吃什么？前面是新玛特，爸爸领你去，你随便选。”
“莹莹喜欢海鲜，有没有鲜货，给她买点。”妈妈对爸爸说。
“可我不大会挑这东西，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挑我负责付款和拎包。”
莹莹吃惊的发现，原本极其冷漠的两个人就因为她的一句无心的话有了交际。她的思绪从“肯德基”的问题上一下子跳了出来。看到爸爸妈妈终于找到了共同语言，莹莹坐在后面偷偷笑着。天下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恩爱幸福呢？
而驾驶座位上的两个人，他们那么努力的想让莹莹活在她眼前的世界中。他们谁都不希望她再回忆起过去的一切。那是一段地狱般的生活，生活在那里的是柳盈盈，在3年前，柳盈盈已经死掉了。现在的这个青春美丽的女孩是韩晓莹，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是一个只可以拥有快乐的小天使。
为了给爸爸妈妈创造独处的空间，莹莹谎称很累，独自坐在商场的休息处吃着冰激淋。爸爸妈妈两个人一同进了超市为他们心爱的女儿准备晚餐所需要的食物。
“莹莹会不会好起来？”韩志强推着车，问徘徊在货架前的“妻子”。“我担心，她终有一天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来。毕竟，失忆这种事情在医学上并不常有。而且她的失忆也是有选择性的。”
妈妈伸向冷冻鸡翅的手停在冷柜前。“她不会想起来的，只要我们别再刺激她。”她拿起一包鸡翅，仔细看过了以后扔进购物车。
“好长时间以前我去广州出差碰见了柳大羽。听说他在那边做*的推销。当时他还叫我帮着卖他的货，我说没兴趣，他还挺不高兴的.”
“那种人渣，最好死在外面。总有一天他非得得花柳病猝死街头。”
看到“妻子”的表情，韩志强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美娟的死令她一直都无法释怀。包括他在内，都不愿意回想起柳大羽这个人当年所做的龌龊事情。同样的人民教师，柳大羽这个人玷污了教师这个神圣的名称也害了一双母女。
“你就这么答应带莹莹去你那，你做好准备了吗？”“妻子”问。
“原本没这个打算，临时决定的。”
“什么？那么说那个人在你家了？”她不大能接受他的冒失。
“我想好了，还是面对莹莹吧。她18岁了，我们不能老瞒着她。她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我不同意！”她放弃购物，气愤的调头就走。
“安琪！”韩志强将购物车放在一边追上她。“你听我说~”
“我不听！”她打断他.。“莹莹马上就要读高三了，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将你的事情公布于世？影响了莹莹考大学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我知道！”韩志强无奈的解释。“可我们有其他办法吗？你保证莹莹现在不知道这件事吗？”
安琪瞪着他“你跟她说了？”
“我没有。”他急忙撇清。“昨天有个女孩给我打电话，是她接的。等我拿起电话时对方就挂断了。之后你就打电话说莹莹要来。我想，一定是莹莹怀疑我了，想来替你捉奸！”
安琪哑口无言。
“莹莹不小了，她什么不懂。我们面对她吧，跟她好好说，她会理解的。”韩志强苦口婆心劝着安琪。他又何尝愿意这样，他也是没有办法。
????
韩志强将安琪和莹莹带到了教师公寓。来到这里莹莹眼前一亮，父亲住的房子竟是一栋连带阁楼的三角形屋顶的二层洋楼。面积不算很大，看上去却很欧式，非常漂亮。
“毕竟是大都市的大学教授啊，跟在D县的待遇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莹莹夸赞着，声声叹息。引来父母的轻笑。
“妈妈也调到C省工作算了，跟爸爸住在这里多好啊。”她替母亲擅自安排着。“爸爸，咱家那个房子都烂掉了。阳台都开始漏雨了，卫生间的淋浴也不能用了。我跟妈妈现在洗澡都得出去洗。”她娇声的向爸爸诉苦。家里没有男人，那种生活真是不容易啊。一点阳刚之气也没有。
听了莹莹的话，韩志强怜悯的看着安琪。她很无所谓，但他却很心疼。
“在D县换个房子吧，爸爸给你们买个大一点的，好好装修装修。”韩志强慷慨的承诺引来安琪的注视。
“等我上大学走了就剩妈妈一个人了，还是让妈妈跟爸爸来C省简单的多。干嘛要浪费钱买房子呢？”莹莹不解的说。
韩志强为妻女开了车门，往他住的公寓走去。上了台阶，他没有自己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你家里还有佣人呐？”门在莹莹的疑问中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前，莹莹和那个女孩都为彼此的见面目瞪口呆。
“她们是？”女孩不解的问韩志强。
“这是安琪，这是莹莹，我的女儿。”他向她介绍着。女孩愣了半晌，之后出于礼貌尴尬的将她们请进了屋。
“那~进来吧！”韩志强将手中的大包小包递给那女孩，安琪无所谓的走进屋，莹莹被动的跟在身后。
屋子并不大，装修与布置是纯欧式的，属于很田园的那种。淡粉色窗帘半掩在洁净的落地窗前，花样的绑带系在窗帘轻薄的质地上，将粉嫩的细纱束成了扇子状。小碎花布料的帆布沙发三座两座的摆在客厅的中央，白色烤漆茶几镶着金边，上面还摆放着散发香气的红玫瑰。玫瑰花束边有一个小卡片，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一段文字：送给我最亲爱的老婆珑儿。
莹莹细细的“欣赏”着这个房子，这个房子的全部装潢与布置一看就是女人精心设计的。而这房子的主人是自己的父亲，他的房子为什么充满了小女人的浪漫与温馨？她的母亲今天是第一次踏进他的家啊！
女孩端着茶盘扭着腰从厨房向她们走来。
“请喝茶。”她嵌着笑容将杯子一一放在莹莹和安琪面前，端着茶壶翘着小指蹑手蹑脚的给她们将茶杯倒满。女主人的架势十足。
安琪留意到女孩的指尖有着微微的倾斜，那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是常年弹琴形成的倾斜。安琪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攥紧，她自己也有着这样一双手，只是已经被20年的岁月给磨平了。
“晚上吃什么，我去做。”女孩站起身问韩志强。
“我买了海鲜和鸡翅，呆会儿给她做可乐鸡翅。”
“我去吧~我做可乐鸡翅最拿手了。”女孩得意洋洋的说。
“我要吃爸爸做的可乐鸡翅。”莹莹硬着口气，僵住了女孩的笑容。
韩志强别过眼，将女孩身上的围裙解下，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去吧，你给我打下手。”他拽着女孩离开，女孩不满的目光扭着头射向安琪。说话的是莹莹，她不满意的敌人却是没有说话的她，
莹莹冷淡的盯着父亲握着女孩的手，他们的关系是那么亲密，甚至与在她和妈妈的面前毫不掩饰。他正穿着粉色碎花的布艺围裙在透明的玻璃橱窗前忙碌，那女孩就在他一左一右，而她的母亲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沙发上饮着茶水。一向乖巧淑女的莹莹终于承受不了这份压印，忍无可忍。
“咚”的一声，插着玫瑰的花瓶倒在了地板上。花瓶没碎，可见被摔的力道很轻，却足以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
“我的花！”女孩尖叫着从厨房跑出来，看着她宝贵的礼物正躺在白色松木地板上。这是今天早上韩志强送给她的，刚插上一个白天而已。
“干嘛拿我的花出气？”女孩锐着声调质问她，“那么没有家教！”
莹莹忿恨的目光劈向了女孩，安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对女孩的不敬头一回觉得反感，她辱骂了她的女儿，她不容许。
女孩不示弱的仰头回瞪沙发前的两个母女，韩志强扯着女孩的手腕，冷声命令：“回屋去！”
“你说什么？”女孩讶异于韩志强的话，提着嗓子反问。
“我叫你回屋去，快走！”他的表情冷酷，对她刚刚对莹莹的出言不敬感到愤怒。
“你~韩志强，你记着！”女孩被当众训斥，羞愤使她更加痛恨安琪。她将手里一直握着的青葱扔在了韩志强的脸上，刻意的撞过安琪，夺门而出。
大门敞着，地上一片狼藉，一家三口就这么在客厅里杵着。
“说吧，别装了！”终于，由安琪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已经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韩志强解开围裙，不知道是因为围裙太瘦还是气氛太压抑，他觉得难以呼吸。他把围裙团在手里，把花瓶捡起来重新摆在茶几上，坐在了独坐的沙发上。
莹莹就这么看着父母坐回到她的眼前，就像一场谈判正要上演。
“坐下莹莹，听爸爸妈妈跟你解释。”妈妈开口说，将莹莹拉坐回沙发上。她们一人一个空间，围绕在那香的刺鼻的玫瑰花的周围。
“你说吧，你是男人。”安琪把这个难题丢回给韩志强，是他决定的就由他来解决。韩志强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着，终于嘶哑的开了口。
“对不起莹莹。我跟你妈妈早在5年前就已经离婚了。”早在莹莹离开D县不长时间就离婚了。
莹莹瞪着爸爸的脸，觉得不可思议。5年，她这个做女儿的居然不知道。
韩志强看了看安琪，选择性的解释了他们的关系。“我跟你的妈妈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办法再生活在一起。你还小，并不懂得夫妻之间的那种陌生。一个家庭，一对夫妻，是需要有爱和语言来维持的。而我和你妈妈的感情在多年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很淡很淡，淡到没有共同语言，没有走下去的憧憬了。可是为了你，为了不让你失去幸福，为了不影响你的学业，爸爸妈妈只能在你面前伪装，让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但是现在，你长大了，已经18岁，是个成年人了。爸爸妈妈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处境，即便不能理解，也希望你能平静的对待这件事，不要让这件事情影响了你的高考，可以吗？”韩志强竭尽所能的让这份伤害不对莹莹的身心产生影响。而莹莹，事实上她早有准备。他的话她不意外，只是没办法接受。
“是什么让你们的感情淡了？是那个人吗？”莹莹问。安琪别过眼，韩志强否认道：“不是。珑儿是我来C省工作以后认识的，她是我的学生，我们去年才结婚。”
“那是什么原因？”她追根究底，想知道答案。
“别问了，你不懂的，等你大了就明白了。”韩志强劝着，安琪只是沉默。很久，莹莹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妈妈爱着别的男人，所以爸爸才会离开，才会重新结婚。
莹莹低着头不再纠缠，他们已经离婚5年了。婚姻是他们自己的事，她只是个第三者，她有什么权力干预？
韩志强不忍女儿的沉默，坐到她的身边说：“莹莹，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一起，但并不代表你就失去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都很爱你，这份爱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中止的，你明白吗？”
莹莹沉默。“爸爸给你和妈妈重新买一栋楼，原来的房子旧了，不能住了，爸爸给你们买一个跟我这个差不多的。”他想补偿给女儿，用一栋房子换一个“爸爸”。
莹莹抬眼看着眼前的父亲，父亲才是个真正的好男人。尽管妈妈背叛了他，他还那么袒护着她，为她着想。她觉得，妈妈辜负了爸爸。
莹莹努力的给爸爸扯出一个笑容，靠在了爸爸的肩膀上。“我知道了，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你依然是我的好爸爸。”
“好女儿，乖！”韩志强被女儿的懂事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安琪看着对面的父女，眼泪含在了眼眶中。
韩志强的确替她隐瞒了事实的真相。他们之间的中止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因为她始终忘不了另外一个男人，因为她一直对他相敬如宾的客气，他们的婚姻没有爱的支点所以难以维持。他们在一起彼此适应了10年，最后还是没有适应得了这份冷淡。5年前他们离婚了，后来因为莹莹的事情又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为了给莹莹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伪装着仍是夫妻的样子。有一个孩子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何况他们都那么的喜欢莹莹，喜欢这个可怜的孩子。为了把戏演的逼真，韩志强唯有到C省工作，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和她住在一起。直到一年以前，韩志强有了新的女朋友，直到他结了婚。这个谎言走到了尽头。
莹莹压抑着情绪吃完了爸爸亲手做的可乐鸡翅就再也不肯留在C省，在她的坚持下，韩志强颓然的送走了前妻和女儿。火车上莹莹紧紧依偎在妈妈身边。她没办法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但她必须学会尊重他们的隐私。爸爸娶一个只大她7岁的女孩为妻，妈妈心里藏着一个男人足足20年。爱情啊，真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她望着窗外划过的夜，想起了郎少杰。她和他之间是哪种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