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惊恐（1 / 1）
我坐在原处，心乱如麻，这肖太后与凌卿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有些恼怒肖扬逢人便夸我的好，让凌卿然多了解我一分，我在他面前，就少了一分胜算，而那丝帕，我浑身一颤，肖太后这里又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我一定要再见到凌卿然，问他，那方丝帕，他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心慢慢平静，我知道，凌卿然一定不会放过我，一定会再来找我，我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我心中的疑惑被解开，虽死不悔……
“文公子的赞赏，草民愧不敢当！”
肖太后轻移莲步，徐徐走下来，亲自将我扶起来，“这里恐怕让姑娘压抑的很，姑娘不如陪着本宫出去走走？”虽然是问询的语气，但终究是身居高位的人，已经率先往殿外走去！
我忙跟在她身后，从殿内左侧的门走出去，首先看到的一片花海，各色的菊花争相盛放，美不胜收。
“这是卿然知本宫喜欢菊花，特意从菊园移来的！”她看着满园菊花，脸上的笑容，尤其娇艳动人。
我暗暗比较，论艳丽，她不如潋滟，但眼前的肖太后，眼波流转间，三分柔美、三分魅惑、三分气势，还有一分成熟的魅力，又远非潋滟能比得了的！
“你以后没事，可以多进宫来走走！”她只是往后一伸手，立即有人奉上一个金色的令牌，她将令牌递到我手中，我忙谢恩。心里好生纳闷，一个潋滟，一个肖太后，都有些迫不及待要与我修好，是什么道理？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肖扬匆匆而来，将我拉到身旁，才转头，向着肖太后打招呼。
“这么一会时间，就分不开了，真是……”肖太后取笑着，脸上满是温柔，她伸手，仔细地替肖扬拭去额头的汗珠，带着几分轻责，“老是这样莽撞，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一向都是肖扬训我莽莽撞撞，没想到今日能够见他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就训的乖巧俯首，不由得轻笑。肖扬知我笑什么，有些羞恼，侧头瞪我两眼，我反而笑得更欢，肖太后看着我们，脸上也是一片欢悦，这一刻，我真的觉得，肖太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姐姐，温柔美丽！
肖太后本来要留我们用膳，文大公子却并不想买自己姐姐的人情，拖着我就走，我回头，正好看到那美丽女子雍容华贵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忧伤。
“你怎么这样对你姐姐？”我被他拉着走得太急，步子不稳，一头就往他身上栽去，摸着痛痛的额头，忍不住责备道。
“为你好，还不领情？”肖扬白了我一眼，又拉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你既然想和姐姐一起用膳，我们回去就是，待会儿可别后悔！”
“有什么可怕的？”我好奇地问，那样温柔美丽的女子，仿若站在云端的仙女，能与她一起用膳，是我的荣幸！
“平时不可怕，但是因为明日是她的生辰，所以……”肖扬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带着几分兴味，贼笑着，“让你体会一下也好！”
我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已经来不及了，肖扬已经拖着我重新回到了太后面前，我就像烂麻袋一样，被他扔向一张椅子。肖太后看到我们去而复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真难为清姑娘了，杨这孩子，从来不肯在我生辰前一天和我待在一起！”肖太后亲热地拉住我的手，目光中，满是赞赏，然而，此时，我只感觉毛骨悚然，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知道，皇帝年幼，以女子之身执掌朝政的肖太后，当然不会真像她面上这样纯美。然而，看着面前他们所谓的“美食”，我直欲作呕，哪里还有吃下去的心情。那是一个身着彩衣的年轻姑娘，身子还在瑟瑟发抖，满脸泪水，偏又强颜欢笑，越发楚楚可怜。她跪坐在一个大盘子中，被四个太监抬到我们面前。
肖太后看着那姑娘，面上兴奋无比，手中竟突然多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比划着，彷佛在寻思这姑娘身上哪快肉最鲜美。终于，肖太后的小刀在那姑娘鲜花一般娇艳的脸颊上顿住，我闭上眼，只听得一声惨叫，在肖太后得意的笑声中，格外凄楚。我将头深深地埋进肖扬的怀里，余光，却依然看到了那姑娘血肉翻飞的脸，和因痛苦而不由自主抽搐的全身。
有太监迅速地呈上一口铁锅，里面有烧得滚烫的沸水，肖太后就那样叉着那块人肉，在沸水里滚了几下，在那肉还冒着热气的时候，小口小口的品尝起来。她的脸上尽显满足之情，彷佛吃下去的，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
我再也忍不住，冲出大殿，伏在廊柱上，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而出。到了最后，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我干呕着，怎么也驱不散那直欲作呕的感觉，泪水不知不觉就出来了，流了满脸。
身后有低低地叹息声，我伏在廊柱上，没有力气回头，继续干呕着，脑海里，刚刚那一幕，挥之不去。那样如在云端的美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我使尽全身力气，冲进肖扬的怀里，抓着他。
“带我离开这里！”我大喊着，不管不顾，一心想着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肖扬却稳稳地站着不动，我又捶又打，他也只是将我按在怀里。
“清，你安静一点，听我说，那不是人！”肖扬有几分无奈，我知道他后悔了，后悔让我看见如此血腥的一幕。
“不是人？”我抬起满是泪痕，妆容全毁的脸，那楚楚可怜的脸，美丽的大眼睛，怎么会不是人？我的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那姑娘血肉模糊的脸，不停的在我眼前飘动。
肖扬不顾我的挣扎，硬抱着我，再次回到殿内，我一眼便看到了肖太后嘴角的血迹，吓得呆住，只是痴傻一般地看着她。她美丽的容颜，此时多了几分妖艳，美不胜收，让人不能移眼，但她的眼底，却是冷的，那股冷意传给我，让我不由得再往肖扬的怀里缩了缩。
下一刻，我便发现殿中早已经多了一个我熟悉的人……凌卿然！他穿着一袭蓝色锦袍，头发披散着，狂放俊美，他的手里，也有一把银色的小刀，那刀尖上，还叉着一块血淋淋的肉，他如法炮制，将那肉在沸水里稍稍烫了几下，就将那肉一口吞掉，一副身心舒畅，极为享受的模样。
肖扬硬是扳过我的脸，我这才看到盘中，竟只剩下一个硕大的鱼尾，和一副人形上身的骨架。盘中，还淌着鲜血，我彷佛又看到了那姑娘美丽如花的脸，彷佛在申诉着自己的不幸。
“它是神鱼，吃了它的肉，可以青春常在，能力超常！”肖扬低声说道，眸中也有不忍之意。
神鱼！大概是指娃娃鱼一类的吧！这个时空的娃娃鱼，竟然已经进化成如此模样！虽然知道了不是人，心里作呕的感觉不减反增，他们竟然一刀刀的凌迟着那样美丽的生物，直到它痛苦的死去，而他们，在它痛苦时，享受着欢愉！
“你也别怪他们，当初姐姐和卿然同时中毒，只有这神鱼可解，他们必须连续吃上十年最鲜美的神鱼，才能解尽体内之毒，否则……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肖扬叹息着，又像是辩解一般地对我说，“我可从来没尝过！”
肖太后享受完她的“美味佳肴”，才轻移莲步走向我们，伸出一只手来，摸着我的脸，眼眸里颇有疼惜之意，“清姑娘，真是难为你了！”
我满是惊惧地想要后退，却似被定住一般，只能仍由那沾着鲜血的芊芊玉手，一点点抚过我的脸，浑身一阵颤栗，麻麻痒痒的。
“真是勇敢的姑娘！”凌卿然不知何时也来到身边，满脸戏谑的笑容，懒洋洋地夸奖道，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不过瞬间，席间的血腥味已经一扫而空，香气氤氲，一道道美味佳肴被一个个美貌的宫女呈了上来。大家重新入席，各自坐定，每人身后又各有两名女官侍候用膳，而膳桌的不远处，站立着十来个太监，机敏地等候着吩咐。
觥筹交错，谈笑欢颜，我漠然地看着这群人，他们彷佛淡忘了刚刚的一切，口中所谈，尽是些美好的祝愿。凌卿然正对着我坐着，他与肖太后，眉目传情，默契十足，从我的角度看去，正好一对璧人！
“姐姐，我们先行告退可好？”肖扬看着不发一言的我，脸上满是怜惜，拉着我，离开席间。
我们在皇宫里闲荡，遇到有侍卫前来盘查的，一看到肖扬的招牌脸，立即退到一旁。我紧紧握着肖扬的手，浑身乏力，却怎么也不愿意回到肖太后给我的暂时居所。肖扬看我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抱紧我！”
我愣住，依旧只是软软地靠着他，他无奈地将一手紧搂着我的腰，我只觉脚下一空，身体已经凌空飞起，呼啸的风刮过我的耳际，凉凉的，很舒服！好害怕会掉下去，我紧紧抱住肖扬，忍不住尖叫。
肖扬带着我，坐在皇宫最高的建筑房顶上，朗月清风，远远地，可以看见灯火通明的皇宫全景。我懒懒地躺在琉璃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肖扬腰间的弧形佩饰。
“清，你不要怪姐姐和卿然残忍，身在我们的地位，有太多的不得已，姐姐和卿然当中有任何一个人出事，这大好江山，都将瞬间崩塌！”
“他们中的什么毒，如斯霸道？”我不想再回忆刚刚的场面，只好转移话题。
“浪淘沙！”肖扬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感到他的声音都颤了一下，深深的恐惧随着他的声音倾泻而出，在月光下，又慢慢消弭。相处了这么久，我也有些了解，肖扬在武功和医学方面的造诣，这个时空，恐怕难有人望其项背。
“有那么厉害？”帮一个人克服害怕的法子就是逼着他去面对，我故意死追着这个话题不放。
“你知道……知道卿然每日都受着些什么苦么？”肖扬别过头，不再看我，似乎有些恨我逼着他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事情，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伤痛无比，“你又知道，姐姐日日受着些什么苦？”
我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当时才十一岁的卿然，和十岁的姐姐，被人残忍的下了这浪淘沙，卿然疼惜姐姐，帮着姐姐将体内毒素吸出大半。姐姐昏睡了半年，而卿然，则疯癫了半年，你没有看到，那样美丽的少年，为了不伤害别人，常常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该死的浪淘沙，不仅能伤害一个人的身体，更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内心。如今，靠着神鱼，他们体内的毒素被慢慢清理掉，然而，卿然的性情，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温文尔雅！而姐姐，卿然痛在身，她痛在心，为了获得至高的权力，姐姐嫁进皇宫，服侍着垂垂老矣的皇帝，放弃了一生的幸福。他们已经连食了九年的神鱼，只要再一年，再一年，他们就能彻底解脱了！”
月光下，衣袂飘飞的少年满脸泪水，我呆呆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
“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负，要么我们玩弄生活，要么，生活玩弄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