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计 笑里藏刀（上）（1 / 1）
老洪一勾将马喉咙完全贯穿，马惨叫一声倒与地下，血汩汩流了一地。老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杀戮的后快感竟是如此美妙，眼中狠光一闪，见旁边另一马，立刻露出嗜血的笑容，凶光一闪，立刻出拳捣向那马的肚子，这不如刚才一招致命，却可让马肚烂肠穿，受尽折磨后死去。
老洪早已忘了只打算杀马取食的初衷，神志已被被血腥的杀戮戾气淹没。
那一拳却被突如其来的人影挡去，小三护在马前道：“你干什么！”一声怒喝，将老洪从阵魔中救出，老洪眼神一定，瞬时清明，看着眼前的情景，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脚步慢的青郁赶到门口见到这情景，叹口气道：“又毁一生门……”
老洪喃喃道：“我只想杀匹马当粮食，没想到会被阵魔控制心性……”
“先是人杀畜，而后就是人杀人……把死马埋了吧，这马不能吃。”青郁转身回洞。
老洪道：“反正马已经死了，不然我们到哪里找粮食！再说杀一匹马又怎了。”
小三一脸怒火地看着老洪，道：“这阵里一个生灵就有一个生门，我们原有六个生门，现在只剩下五个！在这阵里不能吃肉，不能沾腥，不能杀戮，人心中的戾气却大，这阵就越强！”
老洪怒道：“不吃肉，那吃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没几天我们就会活活饿死！”
小三冷笑一声：“如果出不了这阵，活活饿死是最好的选择，待到第七日群魔乱舞，你想自杀都不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说完不理会身后的人进洞，见青郁将地上刚才两人演算的东西全部抹去，牙一咬道：“粗俗愚人，将我二人演算半日的东西尽皆毁去，可恶，又得从头算起。
这时躺在墙角的金管家悠悠转醒，立刻大声咆哮起来，挣扎着想从身上的绳子中挣脱，用头不停地撞着洞壁，这样子哪里是人，分明是一个野兽！小三心中火大，骂道：“这个死肥猪，吵死了，要不是杀了他又会少一个生门，我一定把他俩全杀了。”
青郁在地上又演算起来，健笔如飞，仿佛耳中不闻一切。小三见此情景知道她此时定是心神已乱，夺过她手上的树枝，道：“你乱了。”
青郁手还保留着抓笔的样子愣了一会才道：“我们没有时间了。二日狂，金管家已经狂了，三日疯，我不知道我明日会不会也疯了。”
“你嘛，我看可以支撑到四日野兽出，不过那个老洪，看刚才的情景，明日应该熬不过去。”小三低头凑到她耳边道：“我俩必须小心他，我身体受了伤，不是他的对手，如若他疯了，我们必须立刻制服！”
青郁闭上眼，又睁开道：“知道了。”
第三日一天青郁都与小三在山洞中演算出洞线路，以天上星轨为基，暗合八卦阴阳之数，将进退步数详细记下。饿了就摘了树上的野果和一些草叶混着水囫囵吞下。被绑着的金管家已经气力尽失，陷入昏睡，醒了就用头敲壁，累了接着睡。老洪则在山洞外按青郁的要求安插各式标记，绘制星轨图。傍晚时，老洪禁不住心魔，发了疯，冲进山洞两目腥红，头发披散。
小三与青郁早有准备，青郁在前面作饵吸引老洪注意力，小三在后手腕上银丝暴长，缠上老洪四肢，银丝上事先淬了麻药，不多一会老洪就轰然倒下。小三将他绑了与金管家扔到一起。
洞外的马早已发狂发疯，也被绑了起来。现在只有青郁和小三是清醒着的了。
青郁看看地下演算的式子，道：“我们出去试试看吧。”
两人按着算出步子，以山洞为起点，每进三步，退一步，满二百步反向进一退二，五十步绘一八卦，如此绕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没见到熟悉的景子，而这时演算的步数已经结束，青郁与小三商量了下，向左迈了一步，再向右迈步，立刻山雾之间场景又变回了那个山洞，一步错，步步错！回到山洞，两人皆沉默。
良久小三出去搬石头，青郁见状去外面采些草叶，野果并装了足够的水回到洞中。将马牵回洞中，小三用石头将山洞口封起来。四日墅兽出。相较于前三日的以心魔控人，后三日的恐怖场面更令人精神崩溃。
第四日整个山都处在可怕的野兽嚎叫声中，有时是一只，有时是几十只，有时是成千上万只，在洞口附近徘徊咆哮。小三懂得一些异域的符文，将之绘满整个山洞，让山上的野兽无法发现山洞。偶尔有几只想撞进山洞的，立刻有一道符飞出洞口将那野兽化成青烟。每少一道符，小三立刻沾着自己的血补上，到了第五日凌晨，小三整个人因失血而苍白脱力。
第五日刚到，两人合力将山洞口的石头推开，将里面的人和马一起搬进马车移到一块空旷的地方。两人一马现已完全昏迷，毫无知觉。
不知什么时候会山洪爆发，两人只得抓紧时间按着昨日推演一天的路数来走。
连续两天的不眠不休的演算，两人终于算出路，眼看到还有几百步就可以出去，突然山体一震，眼前的场景立刻抖了抖，就如水面幻景一般。
小三惊道：“不好，山洪要来了，我们得加快。”虽口里说加快，两人惧是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一步出错都可能重回起点，前功尽弃。山体开始左右摇晃，两人相扶着不让对方摔倒，进退进退，左转，向后，画卦，突然眼前一亮，一道光从一个狭小的间隙中穿了出来，透过浓浓白雾，直射在青郁脚前一小步。就是这一小步了，要退三步进一退二步进一，左支三，右支二……
就是近在咫尺的一小步，却还要走一百步才能完成最后的一步。
青郁和小三的脸上都已被汗水淋湿。眼看还有十步，山体一阵猛动，那道光也突然消失，周围的浓雾更盛。
“该死！”小三骂道，“就差最后几步了，怎么生门突然关了！”
青郁心里一震，是马死了，还是人死了！然而还不及细想，一阵天动地摇，山洪爆发了，青郁惨笑一声，管他是人是马，都逃不了了。
这几日苦苦支撑的身体再也禁不住晕了过去，青郁用最后的残念想，在昏迷中死去，没有痛苦也不错。
口渴，腹饥，从痛苦中醒来，青郁发现自己趴在一个人背上。小三与她差不多高的身材，又因昨日以血画符气力尽失，背着她显得异常吃力。
周围的山雾已经散去，一片狼籍惨状，到处是山洪肆虐后跌落的巨石，树林被移平，河流被填满，连当初的山洞也被填满。不远处的空旷地落着几块巨石，依稀可以分辨碎裂的马车残骸。车上的人和马都死了吧。也不知道昏迷的时候，小三是怎么背着她逃开山洪的。
被脚下的石头一绊，小三身子一晃，跌倒在地，青郁也摔落跌地。勉强站进来，爬到小三身边将他翻过来，原来邪气俊美的脸苍白无色满是泥巴，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青郁叹口气，将他抱进怀里，触手处发现满是鲜血。掀开衣服一看，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血流不止。可以分辨出这些伤口都是在山洪中避让流石巨树而被砸伤的，如果不是背着她，以他的武功应该很容易避开吧。
这个邪气的少年，究竟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一次次害她，却又以生命来救她？他必竟还是比她还小的孩子啊。也许他如水仙一样，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青郁突然万念俱空。在这个阵里，前三日没有把她逼疯，野兽的咆哮没有吓坏她，山洪也没有杀死她，然而看到眼前少年紧闭两眸的脸，她的心猛然纠痛了起来。
自己心里有着浓浓的恨，恨朝庭，恨金家，恨大周，恨所有把她害得如此凄惨，家破人亡的人。她决定用她的一生来改变这种局面，她不要如此软弱，她要拥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势力，她要保护一切她所爱的人，她要让那些痛苦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现在她身上，她要无上的权力！
仅管她鄙视权力的污浊，但却不得不将自己变得一样污浊。
然而现在，当看到这个为她不顾一切的少年，她已死的心突然又活了过来。在这个世上，知道有个人关心着保护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青郁明白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往日将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压在心底，而表面云淡风清。这次，这次就让她随心放纵一次，不去考虑那些事俗阴谋，只享受一次真情真意，人心温暖。
脑中还记得古书上对这上古阵法的描述。混世无门阵，以生灵数为生门数，却将其中人逼疯，让其互相残杀。想要活命生门越多越好，但为了活命又必须把发疯的同伴杀死，如此既鼓励杀戮又对生命怜惘的矛盾幻阵，究竟它的阵眼是为生还是为死？
如果是为死，那么他们俩一个都不逃不掉，如果是为生，那么两人中至少逃走一个了。
以灵魂祭阵，催动上古幻阵，能不能逃得掉呢？
青郁笑笑，伸手将怀里少年脸上凌乱的头发抹顺。少年沉睡时妖异双眼闭上，整张脸显得稚气未脱。她的爹爹闻将军一直苦闷无男丁继承家业，如果父亲有儿子，她有弟弟，那她的弟弟是不是也如怀里这个少年般漂亮呢？
“弟弟……小三，如果你不是邪教中的人，不是害了干爹金大戟，不是多次折磨我，我真的会一直把你当弟弟爱护，就如水仙一般。一个娇纵的妹妹，一个调皮的弟弟。”
仅管自己心里污浊，也有一片净空来存放爱。
怀里的小三动了动，眼睛睁开，看到青郁抱着他，不悦道：“你终于醒来了，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背得我累死了！”
青郁笑笑道：“弟弟，我想到出去的方法了。”
小三立刻警惕起来，每当青郁微笑叫着“弟弟”时，她的心里很可能正在想着什么计谋来暗算他，逃脱他。
“什么办法？”
“我们先回去被掩埋的山洞，那里是阵眼。”
小三苦笑道：“回去又怎样，现在只剩两个生门，我们从头推算根本没时间了。”
青郁不语，将小三拉起。
回到山洞口，山洞果然已经被掩埋，但却露出一个小口，可以让身材小的青郁钻进去。见青郁要钻，小三连忙拉住她道：“你疯了，进去万一石头松动，你会被压成肉酱！”
青郁道：“我进去了，你才能活。”
“什么？”小三一愣，却瞬间反应过来，大笑道：“你想进阵眼用灵魂祭阵？这是上古幻阵，你的灵魂根本就不足以让它满足，如果是死阵，更不可能。你想牺牲救我？为什么？”
青郁摇摇头，不想回答，从缺口钻进去。
就让她任性一次，不是保护他，而是保护心里未泯的一丝善念，一丝亲情。
洞里一片漆黑，青郁向前摸黑走去，记着这洞明明很浅的，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碰到洞壁，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抓住她，她一惊，却听小三道：“姐姐，是我。”
“你怎么跟进来了？”青郁吃惊。
“事已至此，我们活不活是天命，要死也死在一起，同生共死。”
青郁一愣，随即笑道：“咱们姐弟还是第一次这么团结，这才像一对真正的姐弟。”说着伸手握住小三的手，两人互握住对方的手，坚定地向漆黑的前方走去，不为赴死，不为杀戮，只为同生。
黑色的空间仿佛无限延长，两人走了仿佛有一日，又仿佛有一月，又或者只有一瞬。当眼前出现一片光亮时，两人都禁不住用手去挡那刺眼却像征希望的光线。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明媚草地，前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身边是一辆马车，一匹马，两个躺在草地上沉睡着的人。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若不是紧紧相握的手，两人都不敢相信彼此曾在那个上古幻境中呆了五天！
“原来破阵的方法，是抱着一同求生的心一同求死！没有相互杀戮，没有尔虞我诈，这就是这个上古幻境想表达的生阵意义么？”
小三与青郁对视一眼接着道：“如果以后我们相遇了，还会如今日般同生共死么？”
青郁笑道：“如果你我没有利益冲突，我不介意认你这个弟弟。”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刚从阵中出来，就忘了这阵的威力了。”
青郁长叹一口气道：“在阵中如此求生，在这世间求生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这上古幻阵想表达的东西，只能在心底珍藏，这世道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小三恢复邪邪的笑容：“姐姐，那么以后再见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青郁笑道：“下次出现别老吓我了，姐姐我胆小。”
“哈哈哈……”小三大笑着，跳起瞬间弹出几丈，一转眼消失在眼前。青郁俯身去查地下两人情况。相隔越来越远的两人心中却想着在上古幻阵里的一句话：
“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