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六计 声东击西（上）（1 / 1）
从妓院回来后，青郁被叫进金傲世的书房。
金傲世坐在书桌边看书，青郁站在书桌旁。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金傲世翻书页的沙沙声。青郁站着有点累了，看了金傲世没有理她的意思，便把目光投向书房四周，打量起起这个只在第一天进金府进来过的地方。
金傲世的书房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静心斋”。静心斋是一个三层阁楼，二三层都是书库，一层是金傲的书房，也是金家商量事宜的议事厅。打开大门正对着金傲世的宽大的书桌。大厅中央空下来，当有事须商议时，丫环会摆上雕饰背镶大理石的椅子。墙壁四周挂着水黑画，意境高远淡雅。偶尔摆的一些装饰物也都是造型古朴颜色深邃的古董。两排书柜立在墙边，摆满了书籍，不是装裱得精致的装饰书，有的书显出常被翻阅的破旧。
这不像一个巨富的书房，倒像一个文学世家清静的自骨里散发浓浓笔墨香味的书房。
金傲世是个商人不错，但绝不会只是个商人。商人不会有这么内敛的气质。
“知道错了么？”突兀的洪厚声音把青郁从自己的思维拉出来。
青郁低头顺目道：“知道了。”
“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谦逊的姿态，我不是外面那些没见识的东西。我金傲世别的倒不敢自夸，看人的的本事到还有点。你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是，敬听爹爹教训。”
“知道为什么当初认你做女儿么？”
“爹爹怜惜青郁无家可归。”
“唉”金傲世叹口气道，“其一是怜你身为金大戟之女，金大戟横死，我心中愧疚不已，而其二是我的私心。”
青郁不语，金傲世接着道：“你可知今日与你们一起的男子是什么人？”
“城里哪家的公子吧。”
“他就是当今三皇子紫麒。”
青郁心中一惊，那个玩世不恭的男子就是三皇子？
“青郁不知。”
“我金家的财势依托留国皇庭支持，以至与皇庭财富不相上下。皇庭定会用联姻的办法来巩固双方的势力。留国上下皆知我将女儿金水仙宠上天，有心皇位之人必会想方设法娶她为妻，从而得到金家支持。我不会强迫她，她的婚姻我会让她自己选择。但各方势力纠结压迫下，我的女儿又不得不嫁。你是聪明的丫头，你明白我的意思？”
青郁何等心思，微笑道：“爹爹继然早料到今日，当初为何不收敛点对水仙的关爱，或者把她藏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宠爱更好？何必搞得天下皆知。”
“哼，我金傲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独宠水仙。她就应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公主，我给她的无尽的宠爱要让天下众物尽皆失色。”
一个娇傲的父亲，一个享尽天下宠爱的少女。
“我恐怕代替不了水仙，天下人皆知你宠的是谁。”青郁感叹。
“从今天起，我会让你的身分真正的尊贵起来，你会成为我金傲世第二宠的女儿。当他们知道我不会嫁出水仙，而你，同样享有我宠爱的女儿便会成为他们追逐的对象。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你的聪明与胆气，后来发现你还有美貌。以此为资，我要你将围绕在水仙身边居心不良的阴谋者全部挡掉。”
话已至此，青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张扬，不妩媚，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爹爹这么相信青郁的本事？水仙妹妹身边不是皇子就是重臣之子。况且爹爹哪来的信心青郁就一定会牺牲自己的幸福？”
“青郁，你很有潜力，很有心机，也有目的。或许第一次相见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现在，观察你几个月后，我知道你的野心很大。如果你一进金家，就大肆敛财，我会放心，而你偏偏表现得默默无闻，无欲无求。我查过你的底，呵呵，以我金家之势居然一点都查不到，你处理得很干净。你做的比我想像的好。隐忍，低调。如果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能有你一半的隐忍就好了。”
“我的野心？呵呵，大掌柜不怕我的野心是整个金家？”
“你还太小太嫩，缺少煅炼，遇到那些老谋深算的人，你也只有一个死字。你是个谨慎人，你要的不过是金家的一个支持，有金家为靠山这是留国多少人的梦想。”
“大掌柜看得真明白。”
“呵呵，你嫁了哪位皇子，金家就会全力支持他登基。以后你就是皇后，我想天下女人的最大梦想也不过如此吧。”
青郁心中冷笑，天下女人的最大梦想？无稽之谈：“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水仙坐上至尊之位？怕是你也知道那位置坐得不安全舒服吧。”
“水仙被我宠坏了，没那么多心计。但如果是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坐得很好。”
青郁仔细想了想道，笑道：“大掌柜，我有一事不明，是金家支持我嫁的皇子，还是我嫁金家支持的皇子呢？”
金傲世狐狸般的笑了笑：“我女儿也会有笨的时候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想不明白？有区别么？”
青郁笑道：“是女儿糊涂了。”
“怎么样，爹爹是不是骂你了，有没有罚你？我去找爹爹。”
青郁拉住冒冒失失的金水仙，疲倦道：“没事了。”
金水仙一看青郁从书房出来后一幅无精打采，神形倦怠的样子，立刻慌了神。
往日犯错被发现也只被叫进去训几句就算了。这次却把青郁给叫进书房去，一去半天，直急得金水仙没差闯进去。
“姐姐，对不起，我没想到爹爹会训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找爹爹。”
想到书房里的一番对话，青郁累得就想睡觉，全身一丝力气都没，偏偏这大小姐还不消停，拉住她的手道：“哼，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看看你带着什么人胡闹，还瞒着我！”
“姐姐你知道啦。”水仙的声音心虚的小了下去，“我本想告诉你的，可一时忘了。”
“忘了？带着留国三皇子逛妓院，你会忘？”
“好啦，水仙知道错了。爹爹倒底罚你什么了？”
“爹爹没罚我，只说三皇子从皇宫偷溜出来，不能把他赶回去，又不能放着他不管，让我俩好好陪他逛逛流金城，还有，爹爹已经派人把他接进府了。堂堂皇子来到流金城，金家不接待怎么成！”
深夜，青郁躺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被逼为娼的少女，书房里的那番话，还有妓院里惊鸿一憋的女子。
浓妆艳抹的妩媚脸孔，繁复闪耀的暴露衣裙，曼妙勾人的舞姿，是她么？
教舞的胡娘指着她的鼻子怒气冲冲道：“腰柔一点，弯下去，弯下去……哎呦，我的四小姐，你这哪里跳舞，分时是在自残……”说着去拉倒在地上吡牙咧嘴的少女。旁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一个身姿修长丰满的少女挥舞长袖转到跌倒少女面前，摆了一个优美的姿势，定住，抬头，一双笑眉盯着胡娘道：“胡娘，我跳得可对。”
“呀呀，三小姐真是天生丽质，这身段，这舞姿太优美了。四小姐你多向三小姐学学！”
狼狈的少女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姐姐刚才这孔雀戏花跳得可真好，不知可会花枝乱颤？”
少女拈起的孔雀指还摆在头顶，一愣道：“什么花枝乱颤？”
“就是。”躺地的少女眼中闪出一丝狡猾，本规规矩矩摆着舞姿的少女立刻抱着肚子缩在地上，大声笑道：“哈哈……好啦好啦，哈哈……别闹了，四妹你真是调皮……”果然被挠得花枝乱颤。
两个少女在铺着的厚厚毯子上打闹起来，缠成一团。旁边的胡娘急道：“快起来，练舞，我叫老爷了。”
毯子上打闹翻滚的少女毫不理会，清脆愉快的笑声响彻整个闻府，直冲云宵，随着浮云流风传到青郁的脑海中。
青郁猛然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模糊成一片虚无。
“三姐姐，你还好么？”
金家这几日颇不太平，据说有一个贵客上门，大掌柜却不说是谁，只吩咐下去只要是这人的要求全部满足。这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有人猜测可能是朝庭某重臣的儿子。
这主子也好伺候，人总笑眯眯的，无论见谁都是一幅和气模样。他除了对生活细节很讲究，衣服必须干净，卧室必须整洁，食物必须精致，对别的都不放心上，对下人亲切的很。金府里的丫环一见他立刻面红耳赤，声如虫蚋。
自从这公子来了，金家两位小姐就常常陪在他身旁，随他一同出府游玩。于是又有人猜测他可能是金家的准女婿。无论众人如何猜测，都公认他是天下地下少有的美男子。
这日，这位美男子又带着两位金家小姐出门了，门口的丫环家丁伸长了脑袋目送离去的三个天仙般美丽的身影。
“金傲世可真疼你们两个女儿。”
“紫公子说笑了。”青郁淡淡道。
“紫是皇姓，我是偷溜出的皇宫，让人发现要被捉回去的，青郁妹妹还是叫我麒吧。”
“有大掌柜在，怎么会让人把你捉回去？”
“大掌柜？这叫法还真是生疏。青郁妹妹不希望我留下来么?”紫麒邪邪地笑笑，伸手去抚青郁的脸，手指滑到下巴轻轻的揉了揉。青郁仿佛浑然不绝男子轻薄的举动，不退不缩，眼眼直视他，道：“早听闻三皇子风流倜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紫麒一愣，收回手，表情无奈道：“金傲世那个老狐狸从哪找来你这么个古怪的丫头。”
“姐姐，麒哥快点，前面有好多好东西。”走在前面被街边热闹的小摊吸引的金水仙自顾自的跑了很远，将二人落在后面。街边小摊多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对金水仙来说却是从没见过的希罕物。
“这些东西你不喜欢？” 紫麒指着路边的一些小玩意。今日流金城有庙会，特地带两位小姐出门看看新鲜，大家小姐一般很少能见到平民的东西，却发现青郁对路边的东西毫不感情趣，只慢慢地走着。
“见得多了。”
“哦？” 紫麒挑起一边眉毛，“青郁不是金掌柜的远房亲戚过继来的，应该也是大户小姐？”
青郁愣了一下，道：“小时候调皮，常常缠着家人出来玩耍，这些东西从小见得多。”
“你父母倒是很开通。”
青郁不语，小时候父亲从来不准她出门，她总是爬墙出去，将整个漠梁城玩了个遍。
“前面就是菩提寺了，可要进去？” 紫麒问道。
返回来的金水仙立刻点头，大声道：“好，我们进去。”手上抓满各式各样的东西，可见她非常的开心。
青郁看看前面汹涌的人潮，头皮发麻道：“你们去吧，我有点累，我在这里的茶馆里等你们。”
紫麒道：“前面人太多，我估计你也是不肯挤的，你在这呆着，我们一会就回来。” 紫麒拉着金水仙进入人潮。
青郁走进旁边一家茶楼，点了上好的龙井，进了二楼雅间，凭窗边品茶边俯视底下密密麻麻的街道。
青郁眼睛一亮，两个丫环跟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朝茶楼方向走来。青郁直觉得心中跳得厉害，立刻起身下楼。
“啊！”一声轻叫，一个少女被人群挤跌倒在路间。正好挡住一个妩媚女子去路。妩媚女子一皱眉，斜蔑地下少女一眼，就欲绕开。少女起身拉住女子裙角，抬起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道：“我脚扭着了，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原本不耐烦的女子，对上少女的脸，愣了一下，俯身将她扶起道：“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
少女被女子扶起来，小声道：“三姐姐，是我。”
女子身子一震，却立刻镇定，大声道：“伤着脚啦？我扶你到茶楼里坐了歇歇。”
身后一个小丫环道：“随风姐，王老爷还在菩提寺里等着呢？别管这个丫头了。”
随风转身一瞪小丫环，扶着青郁进了茶楼。“春花秋月，去街上看看附近有没有大夫，请他来。”
将身边人全部打发，两人刚进雅间，立刻抱成一团哭了起来。
“四妹，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得到消息以为……你已经死了。”
“三姐，这几年你怎么样？”青郁激动道。
“呵呵，能怎么么样？卖呗。”
“三姐……”
“妹妹呢？”
青郁想了想，道：“我从妓院里逃了出来，现在在金家。”
“在金家？”随风上下打量了青郁一眼，随即震惊道：“难道前阵子金家收的养女是你？”
青郁点点头。
随风大笑道：“好，好，太好了，我们闻家的女儿果然不简单，毁家之仇可报了。”随风眼光一凛道：“妹妹你可知道当年爹爹为什么会被诬陷叛国？”
青郁惊道：“姐姐查到了？”
“是金家！是金家勾结大周，害死了爹爹！”随风一字一字狠狠道，双眼血红，表情狰狞。
青郁大惊道：“怎么可能？拥有留国半数财富的金家不会笨到勾结别国叛国！”以金家的财势，依附一位皇子助他登基，便可在留国呼风唤雨。金傲世不会笨到放弃本国的优势而引狼入室。
“刑部尚书的话能有假么？他亲口对我说！”随风妩媚一笑道，“妹妹你可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当上花魁，勾引了多少朝庭官员，才在一个刑部尚书的嘴里得出真相！可惜那个刑部尚书虽迷我迷得要死，帮我查了许多事情，却偏偏是个呆小怕事的窝囊鬼！好了，上天不平我们闻家的滔天血恨，让你进了金府。杀了金傲世，杀了他，替爹爹，还有死去的大姐二姐报仇！”
随风美丽的脸上现出一种嗜血癫狂。一张脸被扭曲得面目可怖。
青郁倒退一步，震惊不已，想起什么来问道：“大姐二姐怎么了？”
随风恢复妩媚的笑容，道：“大姐二姐是嫁了人的，不像你我，刚被送进妓院就自杀了。知道吗？当我知道她俩死讯的时候，我躺在一个又老又肥的老头子身下，听着他当笑话般告诉我，告诉我有两个□□自杀的消息……哈哈……”随风大笑不止，却泪流满面。
“大姐二姐……”青郁低声哭道。
随风将青郁抱进怀里道：“四妹，记住，咱们闻家的女儿绝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别人一倍给我们的，我们要十倍还回去！”
“随风姑娘……”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
随风立刻一抹眼泪，微笑道：“这位妹妹，脚还痛不痛？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