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九锡之礼（1 / 1）

九锡之礼，本是天子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器用之物，是最高礼遇的表示；但在历朝，受了九锡之人无一不是谋朝篡位的臣子：改制的王莽，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还有那路人皆知其心的司马昭……九锡俨然便是篡逆的代名词。

“何时的消息？”

“昨日掌灯时分传出的，但我听到已近深夜。”

他……为何未曾对我提起……我暗忖，“可……可允准了？”

“这还不知……”

“如今内有地憾之忧，外有异族之患，常匕鬯此时请九锡之礼不该想要夺位吧……”

“话虽如此，但传言说那常老贼的兵马就屯在京郊，大有逼宫的架势啊！眼下京城的富户仕宦都在变卖家产，还有各宫的娘娘们也商量着逃出去呢！”

“我们不出去。”

“姐姐别傻了，你，你就是太厚道了！那个男人将姐姐丢在深宫里，冷然不睬，自己却风流快活，尝遍人间绝色；如今他皇位不保，方想起姐姐，给你灌迷魂汤——陪他同生共死，这凭什么呀！”

“他昨晚并未言及此事。”

“他当然不会说这个了，他只会对你甜言蜜语！”

“你若怕事，大可出宫，我是万万不会走的！”

圭儿跪倒在地，“圭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替姐姐不值呀！”

我微叹口气，“再看看情势如何吧……”

那一整天我心中都觉隐隐不安。到了晚间，囫囵的睡了一会，忽然灯火通明，外面熙熙攘攘起来。我正欲命圭儿前去探看，却见门口跌进一人，伏地大声道：“娘娘快收拾一下，马上出宫！”

圭儿执灯来看，却是御军侍郎陈虬，不禁将烛火移开了自己的面庞。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急问。

“常匕鬯请九锡之礼，被万岁驳回，他竟然在京郊树起反旗，杀向宫廷！陛下命宫人亲眷尽数移至万全之地。”

“皇……皇上呢？”

“阿墨已备应敌之策，请娘娘放心。”

回身收拾惯常穿戴的衣物。慌乱翻动枕头时，那支绿竹簪“啪”地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我心中一寒。

我拾了竹簪，携着圭儿出得门去。让我甚为惊讶的是宫眷们竟忙而不乱，井然出宫。行至元和门，见许多长戟武装兵勇鱼贯进驻宫宇，高扬的帅旗上飘着“衡”字，想必这是衡尚书的侄子衡清将军的军队。

这沉寂百年的古老宫城，势必又要上演一场权力的血战了……

宫眷们被乔装分散送入商贾，百姓，寺庙，道观之所。我和皇后问兰暂居于西城郊的鲜月寺中。她带了她的宫人媵婢住在东院，我和圭儿在西院。

陈虬一直陪伴在旁，令圭儿甚不自在。我则担心墨戍，便对他道：“陈大人乃御前信任之人，应伴于陛下左右，保他周全。我……只是戴罪的宫妃，不用大人如此费心。”

可陈虬坚持不肯离开。“阿墨的话，我是不敢丝毫怠慢的！”

次日黎明传来消息：常氏的军队兵临城下，城门松懈，他们未费吹灰之力便长驱入宫。

我无法想象禁城中的墨戍如何应变这突来的状况，唯一能做的便是日日在鲜月寺的庙堂上为祈祷他平安。

“姐姐，别太担心了，他当不成皇帝对姐姐未尝不是好事呀。”

我含泪笑笑，摇摇头。权臣无不是踩着废帝的尸骨登上皇位的，狠决如常匕鬯既决定反了，必不会给墨戍留下后路。

忽然发现圭儿的脸上有些脏，叹道：“你不懂的……怎么大早上起来也不洗洗脸，你看下巴上青黑青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