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雪欺凌 番外.琮(1 / 1)
寿宴一别才过半月,可是我觉的仿佛渡过了十年,我站在高高的城头向东望去,心早已经随着风飘到骊山的延寿宫里,虽然你现在骊山,比远在孟都是近多了,可是,只要看不到你,就觉的你好远,心好空,天似乎一天比一天冷,我的思念一天却比一天浓烈,我不要在这相思中活活被炙烤至死。
我必须在天黑城门上钥之前赶回来,安排好手头事务,估算好时间,除去一来一去马背上的时间,我还能和你相处一个时辰,我笑笑,一身简服一匹快马带着我飞快向骊山奔去。
侍女告诉我你正在沐浴,我焦急的在澜波亭中等候你,你千万要快些洗完啊,时间不等人,心里不知道是焦急还是激动,我干脆闭上双目心中默默数数,来平静我的内心。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一点点的接近,我心亦越跳越厉害,猛然转身睁开眼,你一袭紫衣盈然伫立在我眼中,我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先向你汇报我最近的情况吧,待我说完,我发现我其实最想说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没说,于是我极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动,终于将内心的话一吐为快,“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呃……宇儿……我们都很想你……”
可是你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度上了一层霜,你是冷吗?我忍不住一把抱住你,就像那晚我们在澜波亭中一样,你竟然挣扎开我的怀抱,我知道我有些唐突和冲动,可是我依旧看不懂你的表情,看不清你眼中的朦胧,更听不懂你说话,你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宓儿吗?怎么竟如此陌生起来。
你展开你的手,是我送你的蠲忿犀,你竟然要还给我,我生气极了,你怎能如此不屑一顾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因为它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所以我才想交给你,而你……
当你说你当我是你弟弟,我的心都叫你撕裂了,你竟然一直当我是你弟弟,心仿佛疼的滴出了血,那晚,你不是说,不要我离开你,我是你的良人,难道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你怎能现在又告诉我,你当我是弟弟?我做错什么了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不管我喜不喜欢,只要你开口,我就愿意照做,可是我就是不要做你的弟弟,就是不要你离开我。
你说除非必要场合,私下不要再见到我,心中巨大的痛彻将我心里滴出的血活活化成心里的泪水,蛰的被你撕裂的心伤好疼,我眼角酸痛的要涔出水,仿佛那年母亲永远的离开我,那是因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如今,你也要离开我,难道我真的也要再见不到你了吗?难道那夜澜波亭中只是一个梦,你的话只是一串泡沫,这个梦,这串泡沫,生生的将我生吞活剥了去。
你难道真是那样无情?
我一把纠下蠲忿犀,竟然你不要我,留这蠲忿犀何用?让蠲忿犀带这我如死灰的心一起埋进芙蕖池里吧,我飞快的逃离这个澜波亭,这个地方那夜还是给我一个美梦的的天堂,如今却成生吞活剥我的地狱,为什么,半个月,让我从天堂到地狱里,难道我永世也超生不了吗?
满怀欣喜和热切而来,却带着悲凉和哀伤而走。
薄雪覆上了我的脖颈,可是我觉的还不如心里的雪寒冷。
那天,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那日,我的心也下雪了,这雪,怕是停不了。
大雪一连下了七日,我亦发呆了七日。待侍女匆匆来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宇儿前几日的病一直就拖着没好,如今竟然已经病入膏肓,我大惊,宇儿在病床中喃喃的叫着你,我于心不忍,只好驾马赶紧到骊山去通报你。
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将宇儿病重的消息告诉你,你是那样惊慌无措,那样焦急不待,连风雪氅也不穿,直接跳上马就一路狂奔而去,我亦是紧跟而去,看到从马背落下的时刻,我感觉我的心都要撕裂了。
冰雪中,你挣扎着,你没有象那年在马囿中摔下一样哭泣,也没有喊疼,让我稍稍有些放心,那么你应该没有摔伤吧,你急切的要骑马,我只好抱着你上马,你的身体好冷好冰,我这样抱着你也暖不热,其实我很期盼这样抱着你一直走下去,但是此刻我更希望赶紧奔到宇儿的床榻,不要你这样焦急,不要你这样疯狂。
你一看到宇儿,立刻就晕倒了,我吓坏了,赶紧催了医士给你诊断,医士的话让我如晴天霹雳,你竟然肋骨骨折了,而我还不知道,让你在马背上颠簸了这样久,你右脚也崴了,手指冻的关节上犹如一个个紫葡萄,我真是愚蠢,竟然忘记你的手一直是在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冰雪天,你内火郁结,外伤风寒,一下子生生的病倒……
你的额头这样烫,仿佛火炉一样,曾经多好看的葱葱玉指如今是惨不忍睹,因为身体打着绷带不许你动,右脚肿的如馒头大,昨日宛如娇花的你今日看齐来竟如此让人心碎,你的脸有颗水珠盈盈,晶莹剔透的折射着我脸上的痛苦,我才恍然发觉是我落泪了。
你依然梦呓不止,努力的要睁眼,极力要下床,我不许,你伤成这样了,我只好给你闻了安息香,让你安心睡下。
这次看着你入睡,并不象以前那般静谧,让我看的心动,你憔悴的脸庞,让我看的心伤不已。
突然,你呼吸紧促,仿佛喘不上气,我知道你是内痰上涌,着急中,我赶紧口对口给你吸出来,你方好受起来,旁边的人说:“克王是金贵之体,何苦如此。”我喃喃道:“哪怕要了我的命给你换,我都舍得。”
我知道要你真正的好起来,就一定要宇儿好起来,我磕了多少头才求得父皇,请来宫里只侍奉皇帝的尚药局医正为宇儿诊治,当那群饭桶般的医正告诉我说“生死由命,奴才治了病,治不了命。”我的心咚的仿佛沉到了渊底,紧接就听到你在外面倒地的声音。
我紧紧的搂住你,我对你说:“有放心……宇儿交给我”,不知道你听见了吗?你依旧无语。将你交付秀眉命她好好照顾你,一连三天我都在宇儿的床榻前,终于,宇儿熬过了这一关,我的心终于放下来,待我跑到你的房间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你静静的坐在桌前,凝神聚齐,一笔一划抄写《金刚经》,你脸庞皎白瘦弱仿佛一瓣娇小的莲瓣,身上的素淡的寝衣裹着你瘦弱孱弱的身躯,青丝在你两臂和胸前如溪水般蔓延开,你那样的弱不临风、楚楚可怜,我真恨不得一把抱住你,不让你再受任何凄风苦雨的摧残。
你依旧昏迷不醒,默默守护在你病榻前,白日看女医为你上药是否细致,夜晚看你安睡是否梦魇,看你吃药那么痛苦,看你因为骨伤那么难受,看你眉头紧锁,面色憔悴,病体孱弱,忍不住牵起你的手,放在我唇边轻轻吻了,待抬眼发现不小心又将几滴泪滴入缠裹你手的纱中。
你是否在梦呓,微微听到你喃喃说:“不要离开我——”,我心不禁被狠狠抽了一下,那夜波澜亭中,你说“不要离开我——”,结果你要我离你远远的,现在你又说“不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做才好?我依旧忍不住搂紧你,轻轻告诉你:“别怕,有我……”
你的病仿佛一天天的好了,我既高兴可又难过,因为我也该离开你了,不让你因为看到我在你跟前而烦恼,待你终于清醒的时候,我苦笑毅然离你而去……
冬至那夜,终于再次看到你,与你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你的笑永远隔着我,你的眸里亦没有我的影子,我苦笑着看着手中盏里的酒液,里面朦朦胧胧映着一个多情又可笑的傻子,我讨厌里面映的那个人影,只有一杯一杯饮干才能不看见他。
我不想让你喝酒,虽然已经答应你不再过饮,可是眼下只有酒才能淹没我心中的煎熬;我虽然我很想再看你的舞姿,可是你有伤岂能跳舞,实在忍不住我跳上台子舞起剑来,你可知道,我从未舞剑过。我有很多不想,同样有很多无奈,我的人生几何?真是去日苦多,如何得以解忧,唯有壶中美酒……,那夜,我喝了很多,一直醉了三天三夜。
飞雪连天,我独自去灵感寺还愿,灵感寺一个香客也没有,只有我在默默的向佛祖跪谢,我走出大殿,正要迈步出寺,不知为何心里格登一下,不由的回头一望,那大殿中,竟然是你的背影。
我站在你的身后,极力克制住自己想拥你入怀的冲动,我想对你说,宓儿,你怎么在这里,我想对你说,你病刚好,怎么能这么冷的天出来呢,我想对你说,你快起来吧,你的骨伤还没好,我已经替你还过愿了,我想对你说,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可你那句“以后除非必要的场合……私下里……今日是宓最后一次与克王见面”,比匕首还狠比长剑还锋利,深深的刺痛了我,我心中万般绞痛,想说的所有的话无奈化作一声轻叹,成一团雾气从我口中飘出。
雪好大,我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我不能回头去看你,我怕我忍不住,我简直要崩溃了,我向天空撕心裂肺的大喊:“老天——你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天无应,雪依旧,我的心里,仿佛听到冰冻的声音,我的生命,亦是来到了冰霜欺凌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