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变着(1 / 1)
龙远天没有想到,他刚得了美人,却要送别一个知己——他唯一在天龙的知己南宫青,居然要辞官隐居了。
说起来这两人的相识相知,是在南宫青到达风炎城应试的时候。
那日正值夏日阵雨过后,龙远天在九峰山玄机洞与海神教少主寐月眠论道,刚到得意处,忽然听到一阵激越的啸声穿越竹海而来,这啸声因了竹海的过滤而格外清扬,直入云霄,真真是响遏行云,闻之令人心胸顿开。他与寐月眠闻之又惊又喜,不意在此处居然能遇到这般人物,索性走出洞外,也以啸声回应,三人相隔竹海,幽篁日影,清风流云,加之空气里弥漫的水汽,配着竹叶清露折射出的万道金光,俨然神仙世界。
待到寐月眠应战,龙远天施施然穿越竹海,就见一人高卧石上,醉意朦胧长发披散,如青松斜倚玉山将崩,正和着寐月眠的长啸以宝剑击节,剑柄上镶嵌的祖母绿都被磕掉了。听见脚步,但见其双目微睁,好似一汪清泉乍泄,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后来寐月眠施展海王轻功踏竹而来,就闻此人抚掌大笑,直呼快哉快哉。
龙远天与寐月眠本是异性兄弟,三人一见如故,再度义结金兰。只是这时,你不知道我乃皇亲贵胄、宗派领袖,我不知道你是世家才俊、医道圣手,俱以布衣之身,共谱此高山流水。待到殿试当天,龙远天方才知道,那日与自己对酒长歌对月吟啸尽兴而归的,竟然是凤隐龙藏。金殿之上,两人相视一笑,私下并无拘碍。身份功名俱是身外之物,唯有真心赤胆才是男儿本色。
南宫这个姓氏,代表着武林的至尊权威。但凡在江湖上有什么争端,只要南宫家主一句话,天大的窟窿都能消弭。而南宫青性子本属闲云野鹤,也实在不属朝堂。至于为何偏要参加科举,不过是要证明给兄长南宫白看,南宫家的男儿绝对不是只有江湖恩怨一条路。所以他学文,学医,偏偏不学武,实在是南宫家的另类。
中了探花之后,流霞公主偏生就看上了南宫青。明德帝金殿赐婚,南宫家的四公子也不推辞,稍稍愣神之后,便坦然自若地接了圣旨。
世人都晓得皇亲国戚威风,却不知道做皇亲国戚艰难,尤其是做驸马。若是公主刁蛮,那就堪称是飞来横祸。古来多有读书人畏惧做驸马,一是不喜那玉叶金枝趾高气扬;二是做了驸马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都会被认为是依赖了裙带关系。试问,有志之士谁人能忍此大辱?
唯有南宫青,接旨时面色无波,娶亲时心沉如水。对于别人或嫉妒或同情或探究的眼神统统无视,着实成为了天龙好一阵子的热门八卦。人人都说这个探花驸马运气着实是好,唯有龙远天明白,各人皆有一段伤心往事。
而这件往事,也是龙远天一直觉得有愧于南宫青的。他明知道南宫青另有所爱,却还是没能阻止父皇的赐婚,使得初曈芳魂无依,南宫青笑颜难展。
初曈是南宫青的侍女,两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却生生被一道圣旨断了美满前程。当日南宫青接了圣旨,考虑再三,还是在迎娶公主之前对初曈言明,今生只能负她,但愿来生共结连理。这样说其实也不是因为他的薄幸,而是因为不曾听闻哪个驸马纳妾而那个小妾又能平安幸福的。这原是为初曈好,哪料平素一向温婉贤淑的初曈得了消息,却用南宫青书斋挂着的一柄龙泉自刎而死。
那是一个眉间时时含笑的女子,她总是穿着秋香色的衣服,让人看了就觉得安详。初曈话并不多,在生人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言语。可是见了她的笑容,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若说飘然出尘的南宫青是九天的神仙,那初曈就是整日伴着这神仙的小仙娥,虽说一看就是小家碧玉,但是与南宫青在一起,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但是初曈死了。就死在南宫青的怀中,鲜血顺着七星纹的剑锋淌下,染红了书斋的青石地面。
她死了,南宫青照旧娶了流霞。初曈的姐姐初旸对此恨极,她言说,初曈的死不过解脱了南宫青,若是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看南宫青的心能安放在哪里。
只有龙远天知道,南宫青不需要什么地方来安放自己的心,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跟初曈埋在了一起。
闻说南宫青意欲辞官,龙远天就与其相约再到九峰山比马。于是暑气初至的一个午后,两匹骏马,一红一白——红的叫做“火云”,白的叫做“雪电”,一为明王挚友,一为驸马兄弟——两匹神骏昂首嘶鸣,仿佛也预感到来日再较量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惺惺相惜分外不舍,最终并辔登上九峰山的最高峰天极顶。马背上的人儿回望京师繁华,再顾四野苍茫,顿感周遭所有如一粒圆珠,尽在掌握,却又握不牢固。而那烟波浩渺的碧波湖如同一块翡翠镶嵌在天龙大地,绿得深沉,涤荡心胸。
“南宫兄,这江山如画,从此远天一人独赏,花好月圆之时必定带上一壶烈酒,对月邀饮,敬你几杯!”
“贤弟是个妙人,身在朝堂也能有江湖之志,四海为家总是壮士襟抱。不像愚兄,江山虽好,若不能恬然自安,也是枉然。”
“兄台此言差矣。想我‘祖洲四闲’,哪个不是身在牢笼?只是我与云谦能苦中作乐,你与月眠乃世外高人。而今你拂袖出朝,也算得龙归大海猛虎入林,逍遥一方也是快事!不知兄长此去先往何处?”
“何处?心安是吾乡,纵然也想夕阳流水难追寻,却总挣不脱这浮沉三千铁羁绊。”南宫青浮现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想起家中那整天吵吵着要去南宫世家学做侠女的流霞公主,心中不禁有些郁闷,叹息了一声接着说,“我哪里算是世外高人,不过也是这方内之人而已,既是方内之人,自然要先回南宫世家,而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好流霞,再来才能去云国看看那两人了——却不曾想,我居然是咱们四人当中最先成为真‘闲人’的那一人。”
云国的那两人,自然是“祖洲四闲”的另外两个成员,华云谦与寐月眠。四人之中,华云谦最长,南宫青次之,龙远天第三,寐月眠却是老幺了。在安云关时,龙远天先与寐月眠结识,后来又认识了华云谦,与南宫青相识之后,又引荐南宫青入了这个圈子。没有人知道这四人居然是至交,须知这几人中,随便哪个跺跺脚,祖洲都要颤几颤。这四人因为各自都身居高位,羁役宦海,甚至立场相对,不好长久相聚。只是又实在放不下这殷殷情谊,索性取了一个名号,唤作“祖洲四闲”,算是寄托解脱束缚、把酒言欢的梦想。同时,不到朝堂清净、武林无事、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那一天,这四人都不可能真正闲下来,因此这个名号也是他们的一种抱负,壮志未酬,永不止息。
“你现今是如何打算的?继续潜龙在渊?还是藏龙现形?或者直接飞龙在天?”
龙远天失笑,道:“你自己干嘛不卜上一卦,也好过这样问我?”
南宫青笑道:“你这厮忒狡猾,卦象都能被你给骗了。”
“哈哈……”龙远天纵声大笑,道,“是呀,卦象总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这话怎么有些耳熟来着?
“云谦上次还说,若是他得了云国,而你未得天龙,他就要把孟一飞请到云国做宰相。”
龙远天摇头,不满地说:“难道孟一飞就不能江湖逍遥快意恩仇?干嘛非要把他拉进朝中?”
南宫青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摇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莫说云谦,就连我也时常云山雾罩。”
龙远天收敛了嬉笑的神色,正色道:“南宫兄,只怕这一回,我真的要去争一争了。”
南宫青奇道:“何时决定下的?”
“三月三。”这个答案未及多想,已然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南宫青更奇:“三月三?”
龙远天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若是云谦问起,你就说,我已经找到能与我俯视芸芸众生的红颜佳丽。”
南宫青不由追问:“哪家的姑娘?你居然也不让我见上一见,好生藏私!只是我这一去,朝堂上便不能助你……”
龙远天道:“我若欲得位,自然是凭自己的本事。南宫兄且去泛舟走马,待我捷报即可。”
南宫青会心一笑,不再答话。此刻唯有风声呼啸,但见满山绿色尽染,山路逶迤早淹没在绿海无边:向阳处绿色耀眼,生机勃勃;背阴处绿色深邃,似浪排空。远方苍鹰振翅,志存高远,层峦叠嶂似穿云而出,洞府清幽正白云出岫。远近高低景致殊异,却都让人心生寥廓苍茫之慨。这对知己就这样驻马而立,直到残阳如血,倦鸟归巢,暮霭沉沉,夜风渐凉,一种浓于血脉之情的生死契合传达其间,让两人心中都欣慰不已。
南宫青才走了没多久,也就是在杨淑妃去世三个月后,睿王龙靖天自请前往边关历练。明德帝准奏,命睿王前往安云关。安云关现在的守将,是孟越临终前推荐的纪莲。
龙靖天启程的时候,太子龙翔天送他出的宫门。而在风炎城外的十里长亭处,早早候着的,是明王龙远天。
“二哥……”见到龙远天候在这里,龙靖天十分惊讶。方才父皇母后与大哥送行时,不是说二哥身体不适么?
龙远天豪迈一笑,说:“那是因为我说,我要让弟弟在出了风炎城之后,还能有一个大大的惊喜。”
闻言睿王也笑了,下马步入长亭,但见水酒已经备好,座位已经整齐。
时日尚早,兄弟二人便坐下把酒话别。
此际,兄弟二人携手入亭,看上去情深无限,殊不知,他们原先却并不十分亲近。
由于母亲的血缘,龙靖天与龙翔天关系最好。但是龙翔天是太子,不常与众人嬉笑。那个位置决定了他的孤傲,少言,沉稳,从不能喜怒形于色,好恶发于声。宫里人都说,太子的心思比陛下的还要难猜。但是龙靖天闻言却笑了,这些人不知道,难猜是因为太子原本就没有什么心思。
龙靖天与龙远天的亲近,是因为一个称谓。
龙靖天是个随性的人,不喜欢称呼兄长们为皇兄,他不喜欢这个“皇”字。可是太子喜欢他这么叫。只是当他以“二皇兄”称呼龙远天的时候,龙远天面色沉静,无悲无喜;可是有一回龙靖天无心叫出了“二哥”,龙远天却忽然很高兴。于是他猜,龙远天也是更喜欢“二哥”这个称谓的。
等到很久以后龙靖天到了安云关,才知道原来这里的将士,都是叫明王“二哥”。
龙靖天一直觉得,龙远天对自己很好,从龙远天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到一个哥哥对弟弟的爱。虽然二哥什么都不曾为他做过,可是他就是这么确信。杨淑妃总是叹息,说他太厚道,他就笑着不反驳。厚道有什么不好,厚道,是他的自保之道。
所以,对他的亲近又多了几分。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提醒他,做人不要这么厚道了。
皇兄是平静的古井,二哥是汹涌的江海。人人皆知龙靖天跟太子亲近,却不知道其实龙靖天更敬佩龙远天。
他这次出京,挑选的地方就是二哥曾经驻守的安云关。杨淑妃曾说她死之后,他便可以出京,那时只当是玩笑,不想却是谶语。
“二哥,你知道么,我一直很羡慕你,有孟越元帅这样的外祖。”龙靖天饮下龙远天斟好的美酒,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龙远天脸色丝毫未变,依旧笑道:“我确实有一个很好的外公。”只是话音甫落,一丝寂寞便浮上他的面容。
这样的二哥,是龙靖天不熟悉的。
或者说,整个天龙,没有人真正熟悉这位古怪的皇子。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着太子,包括龙靖天。
但是龙靖天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一只病猫。看着眼前的兄长真诚而担忧的笑脸,龙靖天不由想起了那一天……
那是龙远天刚刚回到风炎城的时候,随着太子跟龙靖天一起拜凌霄与韩平宣为师。有一回散了学,少傅韩平宣单独将龙远天留下。龙靖天心中好奇,便他辞别了太子偷偷潜回去,溜到半松堂窗下,听到了韩少傅说:“殿下,锋芒太露,于你未必有益处。”
“学生只是给少傅看,锋芒也只有少傅知晓。若是整日不能活出自己的模样,这日子太压抑了!还不如我在边关活得痛快!”
“殿下,宫中诸事,还是小心为上。娘娘曾经交代过,要您务必收敛锋芒,只要做好太子后面的人即可。”
“我为什么要做他后面的人?天下,是有才之人的,而不是年长之人的。”
这话使得龙靖天心里一惊,忽然想起每次上课,无论吟诗还是作对,乃至射箭武艺,二哥从来都不差皇兄半分,他只是佩服他二人可以并驾齐驱,却不曾想……
正心惊,忽然听到少傅压低声音的斥责:“殿下!请约束你的心性!不然,这样对娘娘很不好,也许立刻就会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
少傅的声音在颤抖,龙靖天的心也被狠狠敲击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听到龙远天说:“谨遵少傅教诲!”这声音听上去很累,带着妥协的意味。
龙远天出来了,龙靖天忙蹲下来,藏在冬青的后面。龙远天远去了,韩平宣走了出来,看着龙远天的背影,眼中含泪,少傅的自言自语让藏在暗处的龙靖天一身冷汗:“殿下,要怪就怪你出生晚。以你的本领,确实是真命天子,但是……”
韩少傅说着,展开手上的的策问,看上去是上一次他们交上去的文章。少傅又看了这文章几眼,龙靖天偷偷看去,只见少傅眼神中有无限激赏,末了化作一声叹息,又将那纸撕成几半,丢在了开着睡莲的池塘里。
待少傅远去了,龙靖天忙跳起来,从池塘里捞出这纸,即刻打开来,却已经粘连,好不容易分开,只见墨迹弥漫,诸字难辨。他有些失望,幸好卷在里面的几片还有一些字可以辨识,只见上面写到:
“龙,隐于天地之间,渗于造化之中,凡人不可闻焉。……貌拔,威赫,化可为万物,啸于深山,舞于广泽,……颔下有鳞逆,触之者死,天子一怒,其如是乎?……故用之则为龙,驾驭六方,不用则为鼠,抑于深泉……”
他就拼读出来这些,但是足够了。他将这纸藏于袖中,回到寝宫,投入了火盆。
然后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龙靖天所求的不多,却也是最贪心。他所要的,乃是家和,天下安。
正恍惚间,龙远天又斟满了一杯酒,二人对饮,离别的气氛渐渐散去,只剩下袒露的兄弟手足情,让一众随从感叹不已。近侍天珉与天璧立在亭外,却依旧豪情万丈:
“区区千里,尚不在你我眼中。快马加鞭,十余日足矣。何况兄弟我也在那儿驻扎多年,等于一第二故乡,若是有人欺负你,报俺名号……哎呦呦,我是为你好,你小子还打我!”
“你省省吧,只怕报了你的名号,你那些个仇家就来大快朵颐了!不过说真的,我这一去,大漠边关,残阳如血,碧云高张,锦帆送远,岂不比你在这风炎城快活得多?”
“可是我在这风炎城,照旧有枣泥糕栗子糕花生酥绿豆饼糯米条……你那边能吃的可就不多喽!想贤弟那边餐风饮露,食风啖云,为兄于心何忍?”
“但烈酒无缺,风沙万里可供牛饮海餐。再有残雪加诸一身,其乐何言?”
……
亭内兄弟二人听着亭外二人的对话,不由都浮现了笑意,只是想像他们一般潇洒,却甚是不易。
虽然杨淑妃设了这样的一个局,龙远天却也不会迁怒到龙靖天身上。他看的极为透彻,这个弟弟其实有着不输于龙翔天的智慧,只是生性闲散,学得大隐隐于朝。将来若有与太子兵戎相见的时日,最难为的,只怕就是这个弟弟。龙靖天若是知晓了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了。
而今作为兄长,龙远天能做的,不过是让他安云关真正学到些东西,过得充实些,在京城稳定之前,最好先别回来。
“靖天,此次去了安云关……”龙远天想说什么,但是终于住了口,转而说,“不比在宫里,要好生照顾自己。边关将士只尊敬真正的英雄,你生在深宫之中,长于锦衣玉食,此去可要加倍努力!”
龙靖天笑道:“二哥放心,小弟一定不会让二哥失望。等到重回风炎城,你我二人可要好好比试一场!”
“好,我就接下你这战书!来,再满饮此杯!”
只是筵席终是要散的。临行之际,龙远天笑着说:“二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睿王殿下愿不愿意卖我一个面子?”
睿王笑道:“二哥说笑了,但凡二哥有要求,小弟赴汤蹈火……”
“打住打住!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套话……也不过就是麻烦你稍几个人一起去安云关。”
明王一招手,只见几个庄稼汉模样的人畏畏缩缩,前来请安,却都是青壮。睿王一愣,不解其意。明王在他耳边低语道:“安云关有些是终身服役的囚犯,这些是他们的亲人。往年我每次周转,都会带几个去探亲,这一回……就麻烦靖天了!探亲完毕,他们自会回来。这也算是送你一份礼,往后有了这些人情,你在那边的食宿,不会太差了。”
睿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听到了什么?二哥居然违背法令送囚犯家属探亲?还说什么食宿……差?睿王狠狠闭上眼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了。
明王笑道:“你现在不信,去了自然就清楚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弟兄乃是皇家苗裔,更不会做戚戚小儿女状。索性就此别过,待你回来,你我再温酒比剑,共话江山!”
说完,拍了一下睿王的肩膀,便跃上自己的骏马,对弟弟一笑,转身回京。明王身后仆从不过四人,却有千军气势。天珉对着天璧扬扬马鞭,天璧微微一笑,算是领了他的道别。
睿王看着明王一骑绝尘,耳边飘来兄长最后带着笑意的话语:“头上朗日身旁清风,安云关的风沙,会把你变成我天龙真正的好儿郎……”
龙靖天不自觉的,泪水湿了眼眶。
这泪,在母亲头七之后,便再也不曾落过。
如果二哥知道,他去安云关,根本是想逃避宫中压抑的气氛,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失去母亲的打击,他还会如此看得起自己么?
罢罢罢,烈日晒不干的是人的血,清风吹不尽的是人的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