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祸(1 / 1)
从柬埔寨回港,不到一个月,谭思淳和舒郅恺有了他们的孩子,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小男孩,起名叫舒烨烈。
小烈长的更像谭思淳,所以周倩非常喜欢。在做干妈的问题上,周倩和舒郅恺产生了争执,因为舒郅恺坚持认为周倩作为自己的前情敌,会对自己儿子有所不利。
周倩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的无聊和幼稚,然后接下了SHINA公司提供的一个CASE。
跟着和SHINA关系交好的国内最大电视广播集团悉遇的一个新栏目神奇的地球去环游地球半年,做出一年的节目。
这是SHINA和悉遇合力策划的栏目,主持人就是SHINA的红牌之一,偶像歌手SHAY尹。
全团的跟妆、服装和造型都是周倩一个人负责。
柬埔寨那封邮件,周倩知道黄嘉树收到,看过,却始终没有回。
据谭思淳说,他开始收敛了一些,专心录歌,在家里PARTY的次数也日渐减少。
关于黄嘉树,周倩明白,他们的交集,自那次在香港重逢以后,应该不会再有。
环游世界半年,有过在埃及遇匪的经历,也曾经被好客的巴勒斯坦人请进家门,在斋月黑灯瞎火地等着吃饭,在欧洲参加过热闹非凡的同志□□,也被路边热情的男人亲过手背。
在这个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这么渺小地存在着。
辛苦而充实的旅程,每天还必须不停地帮助协调香港工作室的工作,周倩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和脑力去想别的事情。
只是身体居然在辛劳中恢复了些许健康和活力,算是意外的收获。
剧组的最后一站是香港,拍摄结束以后,周倩留在原地,其他人则飞回北京。
刚刚放好一池水准备洗澡,却接到一个电话。
“你回来了啊。”是无所不知的万能的谭思淳。
“你消息未免太快了。”
“SHAY刚回来了。”
“恩。多谢你介绍的这份工,旅途很愉快。”
“你……近期能不能来北京一趟?”
“怎么了?”
“你不知道阿树的事情吧?”那边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沉重,周倩不由地皱眉。
“他怎么了?”这小子,难道夜夜笙歌把自己搞出什么毛病?
“他受伤了。你们刚走就受伤了。”
“肩膀的旧伤复发?”
“去TMA电视台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要他站在泡沫塑料搭的台子上,另外一个人把他脚下的泡沫塑料敲出去。他的保险绳突然断掉,他直接摔在舞台上,脊椎骨折。”
周倩大惊,差点失手将电话掉在地上。
“那他现在怎么样,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当场被送到医院,医生说手术后静养3个月就会好,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始终都站不起来。”
“DAMN!去美国,请最好的医生,我来联系。这钱应该要电视台出。”周倩一拳砸在浴室的墙上,居然没有感觉到疼。
“原本就是邀请国内最好的骨科医生做的手术。”谭思淳说。
“庸医,统统都是庸医!饭桶!”
“你还不明白吗!他站不起来,不是医生的问题,不是治疗方法的问题,是他自己,他心里的问题。”
“什么?”
“所以,请你,拜托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想想自己对他是不是有责任?回来吧。”谭思淳的声音很温柔,但有着不可抗拒的执拗。
“我……”
“我已经给你定好明天早上回来的机票。周倩,一个艺人等不起那么久的,他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前程,你忍心让他跌到一片黑暗里去吗?”
“我去。”周倩说完这一句,颓然坐倒在马桶上,手中的电话掉落在瓷砖上,摔得四分五裂。
第二天,北京。
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节,没有风沙,只有蓝的不真实的天和清新的好像假的空气。
护士小姐将周倩领进黄嘉树住的病房的时候,他正坐在窗子前面默默地看着窗外,瘦弱的身影几乎融化在太阳大大的光圈里面。
床头放着一束早就干掉的玫瑰,上面写着:祝我们的阿树早日康复。爱你的树叶们。
看玫瑰干掉的程度,至少是2个月前的东西了。
“这两个月,几乎没有人再来看他了。”护士小姐说,“毕竟也不是特别特别有名的大明星,记者也只有开有几天来而已。他也不要任何看护,说不喜欢被别人照顾好像废物一般。不过他人还是很乖很安静的。”
周倩点头,靠在门上看着黄嘉树的背影。
他就这么一下不动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外面空无一物的天空,一看,就是一小时。
周倩站在门口看着他,也是一小时。
他一下都没有回头。
周倩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黄嘉树回头。
“周倩。”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来了!”
然后吃力地运转着轮椅向门口开过来。
“傻小子。”周倩忍住马上就要落下来的泪水,冲上去扶住他的轮椅,“我自己会过来。”
他仰起脸朝她笑:“好久没人来看我了。”
“我不是来了吗!要不要推你出去走走?外面的草地上晒太阳不错哦。”
“好啊。”黄嘉树又笑,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兴奋,让周倩看得一阵心酸。
两人一边走,一边沉默地寻找着话题。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黄嘉树突然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外面冷?要不要我进去给你拿件衣服?”周倩有点担心地问。
“我只是腿坏了而已,身体还是很健康的,哪有那么虚弱。”黄嘉树扁扁嘴,除却眼神里哪一丝转瞬即逝的忧伤,整个人还是散发着一种坦荡开朗的气息,“只不过头发长了好多,刚刚被自己头发搔到鼻子而已。”
有那么一刻,周倩甚至觉得,从前那个黄嘉树奇迹一般地回来了。
周倩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比起自己以前在台北给他弄的短发造型,他现在的头发让他本来就不大的脸看起来更加瘦削,眼神也变得飘忽而迷茫。
原本稍微有些BABY FAT的脸颊凹陷下去,原本稍微有点肉肉的身材也裹在肥大的衣服里显得分外单薄。
周倩伸手从他的发丝间穿过:“小孩,一会儿回去,给你剪头发吧。”
“好啊。”他在轮椅上转身看向周倩,“好久没有剪头发了。而且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发型师。”
“又冒傻气!我根本就是三脚猫功夫好么!”周倩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却在半路生生收住,最后变成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
黄嘉树扭头看着自己右肩膀上周倩的手。
修长,冰凉的手,小拇指上是金色的TIFFANY戒指,手腕上是一道红色的绳子。他往右边侧了侧脸,腮帮子蹭在周倩的手背上,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像一只惬意的猫一般,睡着了。
“睡很久了吗?”他醒来的时候,周倩的手已经完全麻掉,却还是保持着他入睡时的动作。
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压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哦。”软软糯糯的台湾腔,自有一股嗲嗲的气质。
“回去吧。有点凉了。”周倩推他回去,SHINA还算有人性,黄嘉树的病房是医院VIP区的豪华套房,除了有专属的护士随叫随到,还有单独的浴室。
“先洗头吧。”周倩将他的轮椅椅背放低,正好将颈子靠在自己大腿上,然后拿下浴室的花洒轻轻地冲洗。
黄嘉树静静地躺在周倩的腿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双手抱在胸前。
“你是不是和SHAY一起环球旅行了?”
“对啊。你知道的啊!”
“全公司都很羡慕你们可以旅行那么久啊。这些地方我都没有去过。”他眼神从天花板转到周倩身上,“你给我讲讲吧。”
“思淳说这个节目会一直持续,下一季是陈理去拍,再下一季就你去拍啊。”
黄嘉树有点无奈地笑笑,不予置评。
“给我讲讲,我听说你们去埃及遇到劫匪了。”
“吓,这你都知道?”
“公司的人都知道啊。而且你们刚走没多久的时候,他们经常来看我的。”黄嘉树若无其事地说着,周倩的眉却扭在了一起。
“好了。”周倩用干毛巾仔细地擦拭黄嘉树的头发和被水稍稍打湿的脸。
他的眉宇间还是有少年的稚气,却被淡淡的忧伤所笼罩,让人看到不由得拧得心都开始痛起来。
“去窗口剪头发吧。”黄嘉树提议。
周倩将他推到窗口,抽出自己随时都会随身携带的梳子和剪刀。
秋天的傍晚,有一些风,黄嘉树的碎发在被夕阳染成金色,在周倩的指尖纷纷地落下。
他看着晚霞火烧一般的云,喃喃地小声唱着歌。
“Hold me like a friend, kiss me like a friend…”周倩的手动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迟疑。
一片落叶被风吹进房间,黄嘉树伸手去接,却因为没办法起身而让它斜斜地落在自己身边的地上。
“咣当”一声,周倩手上的剪刀掉落在地上,黄嘉树惊讶地回身望她。
“死小孩。”周倩泪流满面地俯下身,吻上他错愕的唇。
她又啃又咬,将自己满心无法发泄的心情化为浓得化不开的吻,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在黄嘉树的唇上,鼻子上,眼睛上。
她蹲在他身边将他单薄的身子搂在自己怀里,不住地颤抖。
“死小孩,死小孩。”她的泪沾了他满脸,他却笑了起来。
“你才是爱哭鬼。别哭了啊。”他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乖啦乖啦。”
周倩不住地抽泣,黄嘉树却像个真正的男人一般地安慰着自己怀里那个别扭的女人。
“死小孩!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抱歉,我有多抱歉……”她呜咽着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伸手粗鲁的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乖啦。”黄嘉树将两人拉开距离,眼睛直视她的,“我早就原谅你了。”
他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真诚和坦然,周倩愣愣地看着他如星的双目,一个不留神就陷入了他的世界里。
他伸手去擦拭她脸上剩余的泪水,温热柔软的唇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唇上。
那唇有微微的颤抖,更多是年轻的炽热的饱含深情的缱绻。
他撒娇一般地吻着周倩,带着淡淡肥皂和阳光香气的气息吹在周倩的脸上,她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他索性伸出舌头将那微咸的泪水舔掉。
“周倩。别这样,别这样。”他说,“我已经不可以给你任何东西了,别为我难过,别对我心动。我不值得。”
他这样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和唇落在周倩光滑的皮肤上。
“死小孩。”周倩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我如果再丢下你一个人,我就不是人。”
门被有礼貌地叩响,护士小姐在门口说:“阿树,要吃药了哦。”
黄嘉树的双手抓住周倩的领口,正准备解开最后一颗扣子。
他火烧一般将她推开,回避开她的眼神说:“你走吧。别再来了。我应该休息了。”
护士小姐走进来:“周小姐,探视时间过了哦。明天再来吧,阿树也会很欢迎的。”
黄嘉树背对着周倩不再说话。
周倩默默地拿过扫帚将满地的碎发扫尽,然后悄悄地掩门离开。
半小时后,病房传来护士小姐惊喜的叫声:“阿树!你你你……你居然可以站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