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如果我的臆断成立,那么与塔塔同校的聂冰灰,他借了在游戏厅看场而不怎么上学的白翼的健康路小学校服,所以……所以,我该怎么残忍地证明,当年康塔塔在天台上遇见的人,应该是即将转学的聂冰灰……怎么可能?
“喂——我倒霉透了……”聂翔飞推开房门。
我惊慌地转身,看见他的手上全是血,衣襟上全是血,他浑身血淋淋地斜倚在房门前,急促翕张的双唇越来越近,他朝我大步地走过来。
我惊悚地掩住嘴巴,表情极度扭曲,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怔怔地摊开双手,一滴一滴的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滑下来,落在地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幽森的声音……
Chapter 14 (5)
我耳鸣了,眼睛越来越模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拼命地摇晃我,“……听见了吗?老家伙把红墨水没拧盖就放在书架上了,全洒了……”
“是、是吗。我以为……我以为……我不喜欢这间屋子……我要出去,”我惊恐地大口喘息,我想,我大概是神经衰弱了,赶紧跑到走廊里,说:“你快去洗洗,我去……书房。”
聂翔飞很听话地下楼去了,我听见他关上浴室门的声音,然后走到书房的电脑前,意识混乱地按开主机,利用连接上网的时间,按开“我的电脑”。
聂冰灰临走的时候,没有给电脑重新作系统,开始菜单的文档可以看见图片打开记录,可是鼠标点击之后显示找不到文件……也就是说,硬盘的三个分区并没有存储任何图片。我想,他大概已经将塔塔的照片拷贝走了。
我从背包里掏出凌野给我的U盘,插在主机上,很快显示连接硬件成功,打开。
一个记事本,和一个压缩包。点开记事本,上面写:还记不记得,埃菲尔蛋糕家族的墙上挂着你的生日纪念照,我今天去取照片想留作纪念,但是我发现……自己看吧,算作纪念。
是啊,我当然记得,十五岁生日的下午我和塔塔在麦当劳见面,而晚上是和凌野一行人在埃菲尔家族度过的。当时正值店庆,每一位过生日的女孩都有拍照赠送。因为我们当时玩得很凶,满脸都是奶油,照片特别有气氛,所以店主将照片留下来贴在了墙上。
压缩包解开,我打开照片——没错!分辨率很高,扫描清晰,就是这张照片,他深情地吻着我满是奶油的脸,我干净的脸上除了奶油之外,没有任何雀斑、痘痘、暗纹,那时我很年轻,年轻得不知天高地厚……昏黄的灯光里,每一个孩子的笑脸都是那么的干净纯粹。
他想向我说明什么?证明我们当时多么相爱?的确,这张照片让我一瞬间萌生了感动,但那是理所当然的,再也不会回来的十五岁,人生只有一次的十五岁……
我的目光凝滞在照片主人公的脸上,慢慢地失神,而失神的眼睛却聚焦在照片温暖的背景上,远处靠窗位子依稀朦胧的另一张台……
女生将沾有奶油的指尖放在唇上,羞涩地闭着眼睛,而她的身旁,俊美的男生垂着头,轻轻地吻着她宛如瀑布般漆黑的长发……
我惊慌失措地将图片最大化,放大、放大……
“塔、塔……”我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脱口而出,“这是、康塔塔!!!”
而她身旁的那个足以伏倒尘埃如妖孽般俊美的男生,一袭白衣胜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黎峻说她是康柏蕙和聂峰的女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Chapter 14 (6)
我用拳头抵住撕裂般疼痛的胃,紧闭双眼,发疯地从背包里掏出中午去宿舍取来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我仓促地将它翻到被撕掉一半记录塔塔博客的那一页,一共记录了两个http://,第一个是小网站BLOG的地址,也就是康塔塔写了一半的博客,《埋葬的记忆废墟》。
第二个地址被撕掉了,只留下了一行残缺的数字。我惊怔地盯着那串数字,那一刻,我对自己打一个赌,点开了IE。
苍白的地址栏上,我按下了一个数字。
果然,下拉栏弹出无数以那个数字为开头的网站,聂冰灰没有清除IE的历史记录……我的食指在颤抖,仿佛每按一下就接近死亡一步,按下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最后一个数字结束,地址栏出现冗长的四个网址,来自同一个网站。
我深吸一口气,有一些绝望地闭上双眼,点击进入……
Chapter 15 (1)
夕阳垂暮,台町路小洋楼的大门“砰”地撞击在墙上,我疯狂地跑出房门,仓皇地站在院子里,那一刻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四周茂盛的槐树挣扎着枝桠,夕阳血红的残光透过叶子的间隙刺在我失焦的眼睛上。
我看见银色奔驰的车门敞开,上帝知道,聂翔飞多么急迫地想尽快收拾行李带我去瑞士,他居然连车门都忘记了关,我没有管它,脱掉厚厚的猫脸拖鞋,光着脚,发疯地跑出冷冷清清的小区。
没有一辆计程车,台町路上飞驰而过的都是昂贵的私家车以及背着书包步行回家的高干子弟。我失魂落魄地游荡在人群席卷的马路上,行人鄙夷的目光中,看见一辆风暴太子停在药店的门口。
我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他为什么在这里。那个熟悉的朋克男孩儿从药店出来,我几乎瘫坐在地上,他吃惊地打量我,我说凌野,我最后一次求你,捎我一程。
改装过的风暴太子疾速驶出台町路,穿梭过玫瑰大道交通高峰的车流,以飞速直奔市医院。犹如穿梭时光的速度,脑中浮现的是两年前塔塔坠入爱河时幸福的笑脸,以及那个午夜盛开在雪地里血淋淋的红蔷薇。
凌野把我放在市医院住院大楼的门口,没有摘掉头盔,也没有和我说话,在我头痛该如何对他解释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成功保持了高贵者的沉默。
风暴太子的引擎呼呼作响地消失在耳畔,我光着脚跑进飘来消毒药水味道的大门。走出电梯,直奔走廊深处白翼的特护病房。
病房门开着,我看见白翼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夕阳的残光洒在他孤单单的背影上,他失神地仰起头,望着血红色的天空。
这个被众人瞩目娇宠如黑天鹅般的冰山王子,如今已变成尘封一千年的枯萎腐溃的躯壳。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能够一再地忍受被人憎恨的悲怆,一再地忍受被人谩骂的屈辱,一再地忍受被人冷落的孤独?
自从遇见他,我的硬邦邦的心脏生死轮回无数次,如今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变软、粉碎,最终溶解成血淋淋的液体再凝固成一个绝望的图腾。为了他,我布下天罗地网的猎场;为了他,我用指尖的鲜血在脚下画地为牢。当故事结局摆在眼前,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承认,我日复一日围剿的敌人,居然是我自己,天衣无缝的狩猎网越收越紧,最终套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捂住疼痛的心口走向白翼,他不熟练地扭动轮椅面对我,橘色夕阳下的笑容显得木讷单纯,他按住肋骨吃力地牵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额头上,唇上,他吻着我渗满细汗的手心,小声说:“我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每次与你相见我都会很认真地想,这一次相见会是十几分钟?下一次何时才会见面呢?”
Chapter 15 (2)
我的手指和声音一起颤抖,抚摸他的头发,我冷漠地说:“很荣幸,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我,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康塔塔?或许,你们根本,毫无瓜葛。”
怀里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思考了很久,抬起头注视我的凝重的表情。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充满了疑虑与试探,多愁善感的表情逐渐收紧,他惶恐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恨你,是不是有必要继续恨你,你把我当成了傻瓜,戏弄我,欺骗我,我是不是可以继续相信你?”我离开他的纠缠后退几步,两米的距离与他面面相觑,泪水不受控地溢出来,“白翼,如果我手上有枪,我会毫不犹豫地向你扫射,我想证明,你的自以为是的伟大的胸膛,到底能为聂冰灰挡住多少颗子弹!”
他吃惊地翕张双唇,钻黑眼眸泛起仓皇的锋芒,他没有说话,他也无话可说,只是怔怔地抬起头颅瞅着我。我的双拳越攥越紧,冰冷的血液涌上指尖,忽然疯狂的张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那个巴掌几乎没有声音,可是我的整只手瞬间麻痹,他猝不及防撇过去的脸,久久没有转过来。
“这一巴掌还给你,从今以后互不相欠。”我凝视他的毫不解释,黯淡的光线将他的执拗表情染成蜡黄,世界变成了一座蜡像馆,时间静止,呼吸静止,一切静止。为了追踪他,我浪费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无地自容地发现终点是相反的方向,我掩住脸上的泪水低声嗫嚅:
“白翼,我不恨你,我没有任何权利恨你,你也没有资格让我恨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和康塔塔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