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礼要大,大礼要小(4)(1 / 1)
一进贾志坚的办公室,徐少林就发现墙上他送的那幅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贾志坚原先那幅“为人民服务”。徐少林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了,偷偷瞥了一眼贾志坚。只见贾志坚大口大口抽着烟,眼睛望着窗外,平时神采飞扬的脸色竟成了紫色,跟秋后的茄子一样。
徐少林蚊子叫一般说了声贾市长我来了,忐忑不安地把屁股搬到沙发边沿上。贾志坚像是没发觉徐少林一样,仍然望着窗外,只顾抽他的烟。烟雾从他鼻孔里冒出来,在额头上方盘旋着,久久没有散去。徐少林感到胸闷气促,心底发慌,想站起来,好像沙发上涂了胶水,想坐扎实,又仿佛沙发上钉了钉子。
其实这天下午贾志坚并没把徐少林怎么样,不但没批评他,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贾志坚究竟是到了那个级别的大领导了,修养还是挺高深的。一直到手上的烟抽得快烫着指头了,他才下意识地把烟屁股揿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将桌上的几份报纸往前面推推,望定徐少林说:“你看看这些报纸吧。”
那篇《作秀癖》的文章在省里的都市报登出后,又先后被省内外好几家文摘报转载了,昌都市机关里好多人都在传阅这个东西。照理徐少林也应该看得到这篇文章的,可他也许是天天做预算处处长的梦去了,偏偏还真没看过这篇文章。所以当贾志坚把几份报纸推给他时,他并不知道其用意何在。连贾志坚都感到奇怪了,指着报上的《作秀癖》说:“这篇文章你真的没看过?”徐少林这才抓住报纸,一口气把文章读完了,读得后背直冒冷汗。
徐少林看过报纸后,贾志坚才从抽屉里拿出已经卷成筒的徐少林送的那幅字,放到桌上,说:“这个你还是拿走吧。”
徐少林非常绝望,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无奈地拿起那幅字,灰溜溜出了贾志坚的办公室。他也不知自己是踩着地板还是踩着空气到得楼下的。出了市府大楼后,连陈司机的小车就停在门口,也视而不见,往传达室外直奔,是陈司机一边大声喊着徐处,一边开车追到他身旁,他才反应过来,上了车。
当晚徐少林就病了,第二天早上就住进了医院,至今还没完全恢复。
钟四喜说到这里,停止了叙述。沈天涯笑道:“你怎么说得像是你自己经历过的一样?你完全可以编一套徐少林演义,拿到外面去卖钱了。”钟四喜说:“都是陈司机说给我听的,你没亲耳听陈司机说,他比我说得生动多了。”
沈天涯想想,大概钟四喜没有说假话,如今的小车司机天天跟领导在一起,领导别的本事没学会,但领导的嘴上功夫就多少要得些真传。领导们没几个不是能说会道的,可在别的场合说起话来,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很不畅快,只有到了小车上,身旁是自己信得过的司机,一般都会放开嘴皮子说个痛快,让强烈的表达欲得到充分满足。耳濡目染,日积月累,小车司机也口若悬河了。
不觉到了下班时间,钟四喜再不走,也不好意思了,盯住沈天涯说:“我走了,沈处什么时候请客,别忘了我这个时刻关注着你的老乡哟。”沈天涯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说:“你别乱说好不好?”钟四喜说:“我没乱说吧?我说的是事实。”然后意味深长地朝沈天涯笑笑,出了预算处。
看着钟四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天涯愣了好一阵,也没回过神来。
晚上回到家里,跟叶君山说起徐少林的事情,叶君山比沈天涯本人还高兴,说:“这一下你的机遇可来了,得想法子把它抓住,再不能像上次那样,到了傅局长家楼下又打了转,结果傅局长分工时把实权都分给了徐少林。”沈天涯说:“那事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叶君山说:“不管怎么样,这次你得双管齐下,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沈天涯说:“你倒说说,怎么个抓法和硬法?”叶君山说:“说白了就是一只手抓住傅局长,另一只手抓住市里的要害人物,而且要抓得死死的。”
沈天涯望了望叶君山,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一套一套的,比我有韬略多了,让你在医院当个财务处副处长,真是委屈你了。”叶君山说:“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吗?你倒挖苦起我来了,你良心被狗叼走了?”沈天涯说:“我哪是挖苦你?我是在奉承你嘛。”叶君山说:“我也不要你奉承,你赶快当上预算处处长,给人民医院解决几个资金,对我也有些好处。”沈天涯说:“有什么好处?”
叶君山左右瞧瞧,生怕屋里还有外人在场似的,放低声音道:“医院财务处老处长快退休了,好多人都想争这个处长当,如果你做了预算处处长,把医院财政拨款部分的数字再往上加两三个百分点,那这个财务处长不是我叶某人的,还会是谁的?”
沈天涯这才明白过来,叶君山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原来是另有企图的。只是沈天涯对叶君山想当财务处长的事并不怎么赞同,因为医院是个事业单位,不是行政部门,在那样的地方爬官是爬不到哪里去,也爬不了好高的,就是爬到了院长的位置上,也只能自封局级,别人并不怎么认账。何况叶君山女流之辈,做到副处长已经很不错了,大可不必为什么处长不处长的,去操闲心。
基于这样的想法,沈天涯就有意泼叶君山的冷水,说:“你们医院一年的营业收入不少于一个亿,纯收入也有五六千万,已经相当富裕了,可财政每年还要给你们安排五百多万拨款,你还想往上增加?恐怕没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