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临江仙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爷,我看这丫头倒也机灵,书房正好缺人手,就放到您书房里吧!“什么?诧异的我猛然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双我久久在躲着的眼睛.原本想说的话,生生的被自己咽在喉间.那双无怒无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原来一个眼神竟然真的可以让人毛骨悚然的.“钱无用,明儿给这姑娘拿几件衣服过去.““是,福晋“管家应了一声后转身退出了亭子.我也趁机----溜之大吉.明日之事明日愁吧!
第二天一早,管家领着一个太监早早的到了我住的房间.发了我几套工服,一些锁碎银两.还有那拉氏赏的.又和我说了一堆书房里的规矩.不外乎是不能听不该听的,不能说不该说的,不能见不该见的,不能拿不该拿的.“得,就是这些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在爷书房里侍候是这府里最露脸的.房里的人自然比别的房里高一级.这些姑娘都要拿捏好了.一切看你造化了.“喝了口茶,总管站起身.“总管可否帮我把这十五两给孙大爷.这五两就算我谢您的茶水钱.“我伸手拿起桌上的二十两银子.拿出其中的五锭塞在钱无用的手上.“钱我会转交,至于这茶水钱,这府里没这规矩的,你记住了吧!“
-------------------------------------------------------------
她是谁?坐在书房里胤禛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女人竟查不出来根底.再普通的人家,再富贵的人家也都会有些痕迹的.打从园子里的总管回他说园子里有这么个人出现,他就派人查.本想一则可能是个清白人家或是小户人的姑娘和家人走散,二则可能是谁放在他身边的探子.可是,无论哪种可能她总该有个出处.他却偏偏没有查到,甚至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只好让总管先留她下来看看情况也注意一下她的行踪.总管也细心的把她所有的行动都简明的写了回给他.可是,也只有这个女人夜半的时候看书,休息的时候去了一趟潭柘寺,她唯一去的地方也只有一家小书局.那个小书局他都派人特地的查了,一无所获.
苦恼了好了一阵,他去园子里时,总管告诉他,那个女人在园子后的林子里.办完了事后,他悄悄的到了那片林子.只见她穿了一件灰色的裙子,素的只有裙底可见紫色的针线,上身的小袄也是淡灰色的,全是素的.比自已这一身似乎还要素.那时,她自得的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膝看看着离她不远的小鸟,黑色的长发没挽成发髻,而是梳成了两个辫子搭在了身后,发尾竟无任何饰物,头上也无任何饰物.穷吗?不尽然.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会有个木的,或是发绳一类的.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孩素成这样的.
看不清容貌,只见她呆呆的看着那些鸟儿出神.一会儿,见几只胆大一些的鸟儿们靠近了她,还有几只在她的头顶的上空盘旋着,鸣着.这女人倒是逸然自得的很.似乎也是感染了鸟儿们的兴奋,她也站起了身,随着鸟儿们转了起来,而且越转越快.是转给我看的吗?引诱我?应该不是,她不会发现我的存在,自娱自乐吗?但她应该知道她再转下去,她很可能会摔倒并撞到身边的树上.就在胤禛一边看着这个神秘的女人,一边想着的时候,那个女人很快的应验了他的想法,向地下倒去.
一个快步,他奔到女人的身前,在她倒下的一霎那,搂住了她的腰.这时胤禛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容貌.不是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不是小家碧玉的温婉可爱,他可以感到这个女人有一种自信,一种自信与这世上的男子一般,即使此刻在他怀里,也只见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的恍惚.只见她粉白色的瓜子脸上绣着一双墨一般的眼睛,纯静而坚定．
梅花一般颜色的肌肤上有一张倔强而又坚毅的红唇.她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的女儿,这姿态,这气势,这份自信竟让他感觉到一些不自在.“你好“呵,这女人倒也特别到了极点,他料定她知晓他的身份,但却没有反应.有趣但又让他更加狐疑了许多.她是谁,来自哪里.怎么对她,怎么处置她.他不知道,甚至有一丝的彷徨.只能转身离开.
回府后,胤禛和戴先生说了这个女人的情况.戴先生说“与其远观不如近看,也好看个仔细.“于是转过天,他便交待福晋,找个由头把这个女人留在府里,却没想到这个由头是救了自己的儿子.那天夜里,管家禀告了他,这个女人到府的事.坐在湖心亭里和几个福晋赏月的时候,他似乎感到有个目光在自己的周围打转,却不是年氏.仔细寻了好了阵才发现在西南角的走廊的黑处似乎有个黑影,不太真切,但凭感觉他知道目光应该是从那里过来的.过了一会儿,那目光消逝了,黑影地仍真切.也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吧.没想到,后来弘晖被杏核卡住的时候,他在人圈外面,看到了有个浅粉色的身影急急的向湖心亭跑来.
是她.
只因再没有女人会像她这样跑的.
这应该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无论她救弘晖是为引起他的注意还是真的只为了一条生命,她眼里的急切不是假的.向他借书,她竟也不隐诲,这时代的女人无不以相夫教子为天,以无才为德,才情不过是为了吸引男人的手段罢了,她竟说的如此天经地仪.
-----------------------------------------------------------------------
我在他的书房里上班了,书房里两个太监六个丫环,两班倒.我倒是个例外,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只要我书房的书架上的卫生打扫了便没事了,上班的头一天我向他借了几本书,拿出书房,想晚上的时候了慰寂寞.隔壁的书房是我进不去的.但我却感觉鱼儿进了大海般的自由.天天有这些书作伴也好.
一连好些天,我都是窝在书房里,到点了去睡觉,只在吃饭的时候,会碰到下人们.但他们似乎都离我远远的,极少有和我说话的,只有书房里的小太监高无庸,也就是这位爷后来的那个大总管,有时会推开我这间书房的门来取书,有时和我聊两句.但我从没见到过他.有一天倒是从书房的窗户看到了一个青年人,手里拄着拐,身前抱着几本书,从我窗前走过.这应该是他的黑色幕僚戴铎吧.比电视剧里的那个人年轻也英气多了.日日与书为伴,没有了现代社会的压力,没有了工作上的压力,我倒是神清气爽了许多.经常可以把刚刚看过的喜欢的书的某一部分记下来.常看些医书,但这位爷的书房里的医书真的不多,只有一部本草是我要细细研读的,但是他这里的书是不能拿走的,不能写的,不能画的,我又买不起太多的纸,只能看.
有时看累了,会翻翻其它的书籍,看了几眼史记,没有太多的感觉,倒是对四书感兴趣.记得小的时候看过诗经,一个字都看不懂,没想到在这个书房里浸了小一个月后,我竟能读懂某些字句了.“姐姐懂医“高无庸问我.“感兴趣罢了““姐姐说笑了,您天天翻这书,这可不像感兴趣噢,您是看进去了““是吗?“我淡笑着.
“爷叫你回话呢!““什么?“我踊成了O字型,我甚至自己都不相信,我以为这位爷早忘了我这号人物.
“还习惯吗?“第一次踏进了隔壁的这个房间后,不敢抬头,哪敢抬头看他啊.只在眼角看到了雕工精细的黄花梨的书桌和两边的椅子.而我恰好看到了那位戴先生坐在我对面的太师椅上.
“习惯“我轻声回到.
“不缺什么“
“不缺“
这就是我踏入这个时空后和他的第一翻对话,若干年后,留给自己和他笑话的证据.
很长时间的沉静,听得捉得见风吹动窗棂的声音,听得见外面小草的沙沙声,听得见戴先生的椅子的摩擦声.他却一直没有说话.
“我可以走了吗?“终于我沉先不住气
“你家是哪里的?“另外一种声音贯入耳际.下意识的我抬起头,看清了坐在对面的戴先生.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他的眼神里的那种悠然与睿智,眉间嘴角内敛的气质,一下子深深的吸引了我.我发现他也在观察着我,没有一丝不安,也丝毫不带局促,一种欣赏略带研究的眼光与我对视着.忘了回他的话,也不知怎么说,告诉他我是三百年后的,一种结果是让上面的主子给我当成妖怪咔嚓了,一种是把我藏到是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当成一种工具.我相信哪一种结果都不是我要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便是在四爷的园子里.“手指不自在的抚着指间的纹理.
“戴先生,我来问吧.“这位主子终于开口了.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却引来了一阵笑声,来自戴先生也来自他.“我还有事,爷自己问她吧.“戴先生伸手拿起手边的拐杖.欲起身,我却发现他没有起来.原来,原来他的身体竟这般的不良于行了.抬腿上前,我双手搀在他的腋下,两双眼睛交会着,互读着双方的眼底.我相信我的眼神中无半分的怜惜与怜悯,我根本不配.这样一个人物,这样一种气质足以让万千少女疯狂,只要他有所示意,这府里的丫环们怕.....,他的眼神里嘴角下有一丝的轻笑,没有任何意味,但却让我感觉到无比的辛酸,这个年代,什么样的人竟也忍心毁了这样一个人物.
将戴先生送出门,自有小厮在门口迎着,不得已我又回到了原来站的位置,说实话腿已经酸了.
“你家是哪里的?“ “我真的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便在园子里.想了好多次,仍是忆不起.“我恍恍然的,是呀,我家在哪儿?好想回去,回到那个只有母亲的家里.“还记得你父母名讳吗?“父亲?这个让我不能去恨,不想去爱的名字是吗?摇了摇头,我没敢看他一眼.“为什么会在我的庄子出现?“
“我不知道.“一霎间感觉到有只手夹紧了我的下巴,逼着我与他对视,似乎在探究真假,那双眼睛里有万束光芒直入我的心底.让我做不得假.
“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会在我的庄子出现.“
“我不知道“因疼痛而起的酸泪倾斜而出的时候,三个月的苦涩也倾刻没了守备.泪如狂风般彻彻底底让我失去了坚强与防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我怎么回去,我怎么才能回去啊,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呐呐着,喊着,我躬着身子头紧紧的缩在身体里.我真的希望他能给我答案,但我知道他不能.泪使我虚弱之极．抬起头，发现他只是淡定的看我，嘴角微扬着，那双清冷如星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捉摸不定的光芒。他手抚着我的脸．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对方．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呐呐的在我和他僵持了许久后，我对上他的眼，看着深不见底的黑色的潭的世界，我轻启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