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 / 1）

“爱的罗曼斯”轻扬的旋律柔和的漂浮在小包间内，浅黄色的墙壁上面镶嵌着紫色雍容的现代版画，咖啡屋小包房的设计渗透着设计者独特的艺术美，表达着对爱的思索。

法式玉米浓汤、海鲜蕃茄比萨、柠檬蜂蜜鲑鱼排、生蔬菜沙拉、还有一杯红酒，筱雯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前这份价格不菲的西餐。常小平坐在对面，没有吃面前的那份套餐，只是专注地看着筱雯，微笑着看她馋猫似的吃相。

“你怎么不吃，总看着我吃，我这个吃法很丑吗？”筱雯见常小平不吃东西，只是笑眯眯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饿了。”

“不，你怎么会丑呢，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心中最漂亮的玫瑰花！”常小平深情而执着的望着筱雯。

“哼！”听到“玫瑰花”三个字筱雯就生气：男人动不动就把漂亮女人当作自己的玫瑰花，不管是家花还是野花。“你们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动不动就对女人唱‘你是我的玫瑰花’，我是最漂亮的玫瑰花，那颜青青你老婆呢，她是什么？”

“颜青青是朵牡丹花，在我眼里，她一直是姿丰典雅、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粉光深紫腻，肉色退红娇’的那种。”常小平是学中文的，出口便能吟上两句诗词，眼神中充满爱意：“只有你，筱雯，才是我的玫瑰花，一辈子真心喜欢的玫瑰花，‘无力春烟里，多愁暮雨中，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

“哼，一辈子长着呢，你现在才几岁，就知道一辈子的想法了。”筱雯生气，姜钢不也是经常说会一辈子爱她的吗，现在不也是爱野花去了吗？

常小平保持着笑容听她数落自己。

“也别卖弄你的诗词了，知道你在大学里是中文专业的尖子生，什么文学社团的理事长，在学校里常发表些诗歌，颠的美女们茶饭不思。”筱雯笑道，其实在她内心深处是挺欣赏常小平才华的，中文功底非常深厚，文章和字都写的漂亮，是单位里的第一支笔。常小平长的也算英俊，1米76的个子，五官相对端正秀气，细眉高鼻，身形修长，文气十足。

“你说的不错，以前我能把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那时的我真可以称为才华横溢，只是家庭条件太差。”常小平相当自负，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你知道吗，大二时我挺喜欢班上一个叫作莲儿的女孩，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从心底里喜欢一个女孩，就是初恋吧。她来自洞庭湖畔，苹果般的红脸蛋上总洋溢着欢乐的笑容，率直而简单的笑容。我迷恋那笑容，但我穷，穷的不敢当面向她表露心迹，虽然我心里知道她肯定也喜欢我，从她在很冷的冬天帮我洗衣服可以看得出来。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和一个城里来的家庭殷实的同学牵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笑声弥漫在花丛间，失落怅然留在我心头。那晚，我在梦里看见了她，看见她指责我懦弱，指责我不象个男子汉。”

“那后来怎么样呢？”筱雯没有想到常小平在大学里还有那样一段初恋。

“第二天我独自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里，吃着一袋花生米，喝了一瓶白酒。喝完酒，我就为那个女孩填了曲词牌名为‘如梦令’的古词，至今还清晰记得：

‘昨夜莲儿入梦，今日风雨相思，明天俏佳人！洞庭莲花独瘦，急否，知否？何时成影蝶□□？’

多年了，这词一直滞留在我心底。”常小平勾起了往日的伤心情怀。

“李白饮酒吟诗，你也能喝酒成词，不错。难道你没有把写好的词送给那个女孩吗，她现在怎么样呢？”筱雯好奇地问道。

“大学毕业后那女孩就失去联系了，我也没有想到去找寻。往事如云烟，少年时的朦胧，飘散殆尽，不提也罢，不想也罢。现在的我疲于应付现实工作中太多的庸俗的东西，以前的那份文学激情早就离我远去了。”常小平顾自芳怜独叹。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份美好的回忆。你也算是个有良心的男人。不象有的男人，为了讨外面野女人的欢心，背后把自己老婆贬的一文不值，从这点看你还不错。呵呵，你是不敢说老婆的坏话吧。”筱雯有些赞扬的语气，她知道常小平能在单位混到今天的位子的确不容易，虽然这其中有她看不起的因素。

常小平笑笑，没有否定。他来自大山深处，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爬到现在的位置的确不简单，其中很大程度上都来自于老婆的功劳，就这一点他不敢否定，既使是老婆看不见听不着的环境下。

常小平是从深山里考出来的，而且还是用的定向委培的指标。他有两个优点：一个是肯用功，因为他知道自己家底薄，属于弱势群体，只有通过努力的学习工作才不会输给城里人;另一个是虽然出自深山，却非常会搞好人际关系，特别是能拉拢和领导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吹拍溜须，但正是这一点让筱雯看不起他，将他拒之千里，不作为婚嫁对象。

筱雯出身在官宦之家，从小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到家里来的人对她爸爸阿谀奉承的脸面，耳朵里听到的是他们对她爸爸低三下四的马屁话。那些人让她感到厌恶，让她从小对拍马屁的人就产生了厌烦心理，因为从小接受的正统教育里面，那些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是不正义的。其实她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比一般同学穿的好，吃的好，零用钱多一些，这些从哪里来，仅仅靠父母的工资就能得到吗?她从来没有去想过。但常小平不同，什么都得靠自己，要被城里人承认，要想出人头地，就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上大学时家里的供给是远远不够花的，要想留下来继续学业，要想留在城市里，要想比别人过的好，就得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大脑，靠能够利用的所有可能的条件。

拿到大学通知书，坐上开往省城的火车，常小平迷茫地望着窗外，陪伴他的只有身边孤零零的行李箱，父母用卖掉年猪的钱换来的行李箱，以及不足两百元的现金，以后的学习、生活就都要靠自己了。

常小平没有在城市喧嚣繁华输掉，学习之余，他做过许多事情来维持自己的学习和生活，送纯净水桶，给麦当劳跑外卖，在澡堂里为他人搓背捏脚等等。最后在大三的时候，幸运女神惠顾了他，一份家教工作让他人生有了新的起点，翻开了新的篇章，学生家长是省政府的官员。

常小平有着山里人办事认真的性格，勤劳踏实的品质。他全心全意地想办法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用自身刻苦学习的精神影响着学生，从思想上开导学生，在言行上激励学生。半年过去，学生的成绩果然有了显著的提高，从原来调皮捣蛋的小孩转化为能认真学习的学生了，考试成绩由原来的倒数第几名一下子上升到了正数第二十几名，喜得家长当场就奖励了他1000元。

看着手里的1000元钞票，常小平激动了，自己父母在山里操劳一年也许都挣不到这么多的钱。他更加珍惜这份家教的工作，教学生更加尽心尽力了，在他的努力下，学生的学习成绩是直线往上升。学生家长非常感谢他，觉得他把儿子教成器了，对他也是越来越好，正常工资之外还补贴些生活费用，帮他添置衣物。除了给学生上好课，常小平还经常帮忙做些事，整理家务，麦当劳的培训也让他懂得了如何与人交流，这让他与学生的家人更能融合在一起，被当作家庭的一份子。

临近毕业时，学生家长根据常小平的想法，通过关系，把他安排进这个地级市的市直机关工作。他确确实实成了城里人，而且是工作单位优越的城里人，没有象其他那些定向委培的学生回归故里，造福家乡。

“有好的关系就可能有好的工作”这件事情让常小平深刻认识到背景的重要性，认识到关系才是第一生产力的硬道理。在单位上，他察言观色，充分了解每个人的喜好和背景，他知道能在这里工作的人肯定都是有深刻社会关系的，因此会尽量避免与同事产生摩擦，保持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亲热关系。对于领导，有巴结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会尽量争取那份美好的印象。

当然，同事中也有真正令常小平动心的人，那就是筱雯，美丽善良而又有背景。面对筱雯，常小平心跳会加速，面色会泛红，语言会木纳，他是真心喜欢筱雯。初恋的失败让他懂得了喜欢就要去追求，否则将会错失，因此非常用功地追求心中的佳人。然而事与愿违，筱雯与生俱来的城市贵族的身份气质让她不会轻易看上常小平，特别是常小平对领导阿谀奉承的脸面更让她不齿相处。特别是后来的一件事情，让她把这个常小平彻底从候选人中抹杀掉。

那是一年的春末夏初，单位组织职工到郊区爬山，一同前去的还有市政府的一位老干部。当大家气喘吁吁的爬上山顶，累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平时挺能爬山的常小平却还没见踪影。约有十几分钟后，才看见他搀扶着老干部慢慢地走上山顶。中国人有尊重老人的传统，这本是应该的。但当常小平寻个稳当的大石块，把自己的衣服铺在上面，帮扶着老干部坐下后，竟然跪在老干部面前，脱下他的鞋子，握住他的脚推拿按摩起来。

筱雯当时就在近前，闻到老干部脱下鞋子后那双汗脚发出的浓厚的臭味，恶心得当时就想吐，但常小平却置若惘然，好像根本没有闻到一样，一边捏着还一边说着老干部身体如何如何，老干部也不时点点头回应。

坐在另一边的局长笑着道：“小常，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我的脚也酸疼的狠，呆会你也帮我捏捏。”常小平笑着答应，在帮老干部按摩之后，竟然真的跪在局长面前，脱下他的鞋子，推拿按摩起来，当然同样是臭气不小。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脸皮厚的男人，拍马屁拍到这个份上，竟然跪在地上当着这么多的人为领导摸脚，难道不臭吗？难道不羞吗！筱闻厌恶的别过脸，朝山下走去，身后传来老干部赞许的声音“小伙子，行！”

她不知道，常小平勤工俭学时曾在澡堂做过捏脚的活，跪着搓脚是职业习惯，至于臭吗，没办法，那是领导的脚，再臭也得受着。

后来，筱雯遇见了姜钢，性格截然不同的一个人，视权势如粪土。这一点正好迎合了筱雯的观念，被她当成了优点。常小平彻底没戏了。

再后来，那个老干部给常小平介绍了个女朋友，颜青青，市人大副主任的女儿，一个时尚的有背景的女孩。

就在筱雯和姜钢结婚后的第二个月，常小平也匆忙结婚了，牵着颜青青的手走过了红地毯。

常小平后面的路就变得异常的顺利。短短几年内，年纪轻轻的他便已经是科室的主管领导了，长远的看，局长的宝座离他也不远了。于是单位上有些想巴结他的人已经在私下地喊“常局长”了，他非常谨慎地杜绝了 。宦海如下棋，稍有不慎，一步出错，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