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遇（1 / 1）
又是一夜春月圆，冰残雪消，去寒添暖，春风微微，似在暗示着人们——往事无须再回首。
星明月华，如碎石玉珠洒落银河。
卓玉倚在窗边看着星辰明月，手中把玩着那把折扇。纸扇的一面写着四个白色的大字——听雪江湖。
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天都城池，卓玉莫名的有些悸动，是高兴还是其他？
本来照她自己的意思是先去丽色城的，但是却又想看看这无颜国的都城。所以就让云引音先回了丽色城，而自己则前往天都。
照理说二个地方只有一个时辰的骑马程，来回也方便.但是卓玉转身退了一步，到这个离天都不远的小镇上住了一宿。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起来了，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充当费用，然后从房间的窗户中跃出。
卯时刚过，城门刚开。早就候在城门之外的人们就涌入了这帝都的繁华中。
天都的繁华就像那小镇上的集会，只不过镇上的集会要等很久，而天都却是天天如此热闹。
京华道上二边林立的酒楼小摊，烟花小巷里招呼着嫖客的风月男子们。道上玩耍的孩童，路过京师的江湖人士，卖唱的杂耍的，乞讨的……富贵贫贱皆在一座城市中出现。似想要让这红尘中的苦难众生们品个干净，这里展现出来的人生百味，让卓玉叹而不语。
不是以前不知道，也不是以前不想知道，而是没有这么透彻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城内边上，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头子，拉着一个小男孩子窝在一边。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种极臭极臭的味道，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要忍不住掩鼻而过。
蓬头垢面，面前放着一块比他们身上的衣服破不了多少的布。上面放着几个土豆，不知道是自己家种的还是……
“不会是偷的吧？”路过卓玉身边的一个男子轻声地对身边的女子说，“比那些穷人还穷的人，怎么会有地种地豆呢？”
另一边有几个叫花子，坐在一边。身上也穿着补了好几个洞的破衣，但是却没有这对祖孙那么地破，那么地臭，那么地让人不能接受。
破瓷碗，几枚铜钱散落在地上。老头子一眼也没有看，任由那些铜钱散落。
又有一个人经过卓玉的身边，掏出身上的铜子儿扔了一个给他们。
“叮”的一声，铜钱从破瓷碗中弹跳出来，滚落到一边。那些叫花子看了也不来捡，只是继续懒洋洋地晒着她们的太阳。
“请你拿回去，我们不需要同情。”老头子将男孩子搂进怀里，冷冷地朝那个女人说。
那个女人被他的话说得愣住了，“你这个叫花子——”
只是说了一句，却在看到卓玉的双眸之后咽了下去。轻轻地“呸”了一声，然后逃命一样的离开了。
卓玉走到小摊前，蹲下身子，用那双干净的手拿起一个土豆掂了掂，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手被泥土弄脏，“这土豆怎么卖啊？”
“三个铜子一斤。”老汉浊眼突然亮了起来。
卓玉放下手中的这个，又拿起另一个在手上掂了掂看了看，然后指了指几个土豆温柔地笑道，“我就要这五个吧！”
“好的。”老汉忙从身后拿出一杆秤来，秤了秤，“六文。”
卓玉从身上掏了掏，取出几枚铜钱，数了六枚给了老汉，然后从老汉手中接过已经拿破布包好的土豆。
再也没有逛天都的兴致了，反而想早些解决这些土豆。
于是卓玉到了城效一块近小溪的地上，堆了一个篝火，将还带着泥的土豆丢入其中。
她不喜欢丢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即使只是几个土豆。
溪边的迎春开了，点点黄色的小花掉落到溪上，随波逐流，任春风吹着在水上打着圈。
毫不在意地用枝挑着火，看着此番悠闲光景，卓玉突然想起了一首诗，于是细细念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不意外地听到身后大树上躲着的人闷哼了一声，于是笑道，“不知客人对我的诗有何见解呢？”
展袖挑了眉，也不再躲藏，从树后钻了出来，“这首诗是小姐之作么？”
“是，也不是……”卓玉模棱两可地回答。
一身黑衣斗笠的展袖奇怪道，“是还是不是？”
“重要吗？”卓玉不去注意他白色纱笠上的一抹鲜红，这对于她来说，有跟无没有区别。
展袖微皱了眉，对上她的脸，有些迟疑。
卓玉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但是她确定的是自己早上已经洗过脸了，“阁下认识我么？”
也许是错了吧？但是展袖一往她的腰间看便僵得动不了身子，他有些颤抖看着卓玉，然后抱拳道：“请问小姐是何方人士。”
何方人士？他想问的真是自己是哪里人么？但是为什么语气中有一丝的期待却又有一丝的害怕呢？
“我从问安县来。”卓玉这话是真也是假。
展袖又仔细地看了看卓玉，然后便定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中有着连卓玉也看不明白的情愫。
“你看着我做什么？”卓玉好笑地问，难道是看上她的美色了？不对啊！应该是英俊才是。
展袖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在那边低了头，却又偷偷地看着卓玉的样子，但是一旦触了目光却又回过眸去。定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至极。
“如果你介意的话，不如与我共用餐吧！”卓玉的手向那堆火一摊，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展袖心里一动快步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卓玉的身边，这才觉得着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雅，微微红了脸，哪有一个男子这么到贴上门的呀！暗中看了看卓玉脸色，见她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才松了口气。一般来说这么直化的行为，在男子的身上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卓玉用树枝从里面扒了一个土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展袖欲意接过，却被卓玉挡住了手。
“小心烫。”卓玉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包了土豆，又撕去上面的灰，露出黄灿灿的肉后才递给展袖。
展袖红着脸接过，在触碰到她的手时心里微微一颤。明明知道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见不到自己的脸，但是他的心还是跳得飞快。暗暗地看了她，见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这才觉着是自己太过于拘泥了。手中拿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但是入口中却是香甜万分。
卓玉又扒了一个土豆出来，撕了皮便开始吃，根本没有一丝的风范。
“你不问吗？”吃了几口，展袖有些奇怪。
“问什么？”卓玉回问，到是没看他一眼，只顾解决手中的土豆。
“我坠纱上的血，还有我为什么——”
“跟我有关吗？”卓玉反问，很是冷静地反问，如果跟自己无关，那么为何要询问呢？
展袖听了这话之后心里不禁有些滞闷，是啊！自己是她的什么人呢？只不过有一面之缘，以为她还记得自己么？
“你坠纱上的血是怎么来的，我一点也不好奇，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道路。只是萍水相逢，何必询问出处。”卓玉感觉到他的黯然于是解释道，“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请你吃东西，那么是因为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展袖没有想到卓玉会对他解释这么多，于是甜蜜一笑，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手中的土豆，心思早就飞到了天外去了，“你的那首诗，能再念一遍给我听吗？”
卓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是首好诗，只不过这‘泗水’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展袖捧着土豆歪着头问，如果让他的属下看见了定是大吃一惊。他们的楼主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卓玉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吓得手足无措，只是对他温柔一笑，“是我家乡的一个地名而已。”
“你不是说你从问安县来吗？”展袖低头想了想问。
卓玉差些笑出来，“我是从问安县来的，但是我的家乡可不是在问安县。”
“那是在哪里？”展袖又问，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是那么想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
卓玉的明亮的目光有些黯然，她看了看手中的土豆，“在一个叫华夏的地方。”
“华夏？”怎么他没有听说过。
“你当然不会知道啦！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恐怕穷尽我的一生也无法回到那个地方吧！”卓玉见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华夏”是什么地方，不由笑答。
展袖蹙了蹙眉，不由地伸出手抚上她的眉，“你不要这样，我……对不起！”忽然感觉自己的越矩，他半空中缩了手。
“这跟你无关，我也应该好好面对眼前的了。”卓玉将手中一点土豆皮丢掉，又从已经只剩烟雾的灰烬中淘出一个土豆。
二个人静静地吃着，不说一句话。直到展袖将手中最后一点土豆皮扔掉。
卓玉站了起来，对着无限的春光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应该分开了。”看来天都没有什么好逛的，还是去丽色城吧！
“再下楼……展袖。”看着卓玉毫无留恋离去的身影，他急忙出声。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过。
“玉。”
“嗯？”怎么只有一个字。等展袖回过神来准备再问个清楚时，才发现那蓝色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回到总部，展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风尘仆仆地打开暗室，点燃烛火。
暗室里只有一椅，而那椅对着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展袖静静地走上去，摘了斗笠，温淡如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容颜展现在空气中。
“玉——”樱唇轻启，吐出一个字，然后他的脸便贴到了画上，“二年了，我终于找到你！”表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画上的人，只有淡淡的一个身影，穿着无人知晓的衣装，只是她的手上拿着一块蓝丝坠着的玉石，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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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偶是不知道那时候的行情啦！那时是按两算的吧？算了，大家将就着看吧。。。。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朱熹《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