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回头看时，正是言昕。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
闯荡江湖多年，依旧是清秀俊逸的模样，他的眉宇间却已多了份沉稳，不再是当初青涩莽撞，不喑世故的少年。如果说七年前的言昕是把锋芒毕露的利剑，那么此刻的他便多了一把剑鞘。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我面前。
“好久不见了，南宫踏月。”
我回了他一个笑容：“是啊，转眼七年了。你好么？”
其实我想问的是飞雨好不好，但我终究没能问出口。
时光无法倒流，我们都不能回头。当年选择离开天涯山庄的时候，就已注定我再也没资格过问她的生活，或者…她的感情。
言昕淡淡地道：“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敢来。”
“当年是我对不住她，如今她要找我报仇，也是应该。”
“你也知道对不住她么？”言昕眼底闪过一道光芒。
我看看四周，笑笑：“言兄，莫非你打算在这里和我动手？”
“向你下战书的人是飞雨，我不会与你动手。不过，让客人在门口说话，的确不是待客之道。”他面无表情，转身移步，“请随我来。”
跟着言昕走进正厅，他却并不停留，径直穿到后廊，来到后庭园中。
我终于忍不住道：“言昕，飞雨她…这些年，飞雨她还好么？”
言昕的脚步猛地停住！
“她很好。”他没有回头，口气淡淡的，无喜无怒，“南宫踏月，你永远想不到她有多好。七年来，她每日勤练武功，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能够回来找你。”
我的心中猛地一震：“飞雨她…”
“南宫踏月，七年前你说过一句话，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会武功，身子又弱，跟着我，只会成为我的包袱。”
当年说过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一丝一毫都不曾忘却。
伤了她，同时，也伤了自己。
因此，她回来了。不想成为包袱，所以要胜过我，证明给我看。
飞雨…执着得让我心痛。
我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眼前黑影一闪，还未及反应，一个拳头已砸在我的脸上！
我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退了几步，刚回头，言昕已咆哮道：“南宫踏月，你还是不是人？！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如此爱你的女孩子？！这就是飞雨等你十年的回报？！她心心念念都是你，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伤她的心！”
我无话可说，脸上火辣辣的，竟还是如此清醒。
将心爱之人拱手让给别人，还不能表现得痛苦和绝望，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我真不明白，飞雨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言昕见我无语，一股怒气无处可发，恨恨地又是一拳！
我没有躲，拳风却擦着我的脸，砸向我身后！
“喀喇”一声脆响，身后一株可怜的小树被拳风击中，应声而断。
七年来他功力渐长，虽然磨励了锋芒，但一提到飞雨还是那么暴躁。
我刚想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言昕，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好找。”
一直以为，时隔七年，纵然再见到她也能平静面对，想不到，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连呼吸都几乎忘记。
重回天涯山庄，本就是因为她回来了。
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知道这七年来关于她的一切，却不敢见她。
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感情，不愿让人看见我的脆弱的模样，尤其是她。
她就在我身后，呼吸清晰可闻，只要一转身，就能看见她。
可是我的脚却再也挪不动半分，仿佛一回头，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梦——一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
言昕一字一句地道：“飞雨，月公子来了…”
我深吸几口气，慢慢转过身，努力维持淡笑：“飞雨，好久不见。”
仍是红衣红裳，朱唇秀鼻，但眉目间的稚气已被成熟和自信的神采代替，更显风姿。她盈盈而立，宛若一朵怒放的红莲。
与我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她带着笑意的目光倏然变冷！看着我，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半晌，她忽然轻笑起来。
“想不到是月公子，久违了。飞雨前些日子才下战书，月公子今日就来了，真是飞雨的荣幸呢。”
“飞雨姑娘客气了，在下此次前来，是希望飞雨姑娘能够撤回战书。”
“月公子言下之意，是不屑接受飞雨的挑战？”
“在下甘愿认输。”
“月公子，战书已经下了，我此刻反悔，定会让江湖中人以为，天涯山庄的人怕了白衣笑君呢。”
“在下自然会给江湖同道一个解释，飞雨姑娘不必…”
飞雨忽然冷冷打断我：“月公子，你是否太自以为是了？你为何总以为可以替别人安排一切？”
我愕然看她。
她果然长大了。再不是从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言辞也变得凌厉而咄咄逼人。
“月公子若无其他事，就请回罢。五日后，飞雨会在洛阳城恭候大驾。”
我无奈，只得问道：“飞雨姑娘想比什么？”
她弯唇一笑：“比琴技。”
我怔了怔。
她应该记得，我的琴技是她亲手教的。如今她却要与我比琴，分明是因为我“琴剑双绝”的名号。
为了当年那句话，为了赢回当初失落在我面前的尊严，这一战，她势在必行。
“既然如此，如姑娘所愿。”我对她微笑，心却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想不到，有一天她竟会与我为敌。
想不到，我终究还是没让她快乐地活着。
“月公子，我劝你莫要轻敌。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地赢你。赢了你之后，我会当众宣布一件事。”
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飞雨看着我身后，笑笑：“告诉你也无妨。我已答应言师兄，胜过你，了了心愿，就与他完婚。”
“所以，你们才回天涯山庄来？”我也笑笑，“恭喜。”
明明应该高兴，明明应该放下心，为什么此时此刻，却只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阳光慵懒地照在脸上，眼睛忽然有些刺痛。
言昕从我身后走过来，上前揽住飞雨：“多谢月公子。届时希望月公子也来观礼。”
“这个自然。”我微笑抱拳，“打扰了这些时候，在下也该告辞了。”
言昕点点头：“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