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六十八）再见与不见（1 / 1）

易天南三天后与我告别。

他说，小桥，本想就这样走了的，想了想，还是要对你说声再见。

我苦笑，这种再见，即是不见。

他说，小桥，我不会忘记你的。容我下半生在回忆里度过。

我再次苦笑，你的回忆里，是秀兰多些？还是我多一些？

易天南不再回答。我亦不追问。

许久，自己的心门被人上了锁，锁链声声，既疼，又有挣不脱的无奈。

易天南，我们去海边走走，好么？

好。

海，此时平静极了，海浪声声，轻风温柔。海鸟在远处徘徊，双双对对。

而我与易天南，却一前一后，终不再靠近。

沙滩上的孩子，正调皮地玩弄着沙子，堆成各种样子，或像，或不像，却一样开心。

转身，问身后的他，易天南，记得当年的沙堆么？

他不语。

再问，易天南，你想不想知道，十年前我在海滩里埋的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他点头。

你是我的梦，愿此生相依。你是我的奇迹，愿此生相随。可你，是我的未来么？

小桥。

是的，这就是当年我埋在沙滩里的字条内容。我确定，你是我的梦，不然，我不会寻了十年；我亦明白，你是我的奇迹，偶然相遇，却让我铭记了半生；可终不确定，你会不会是我的未来。今天看来，你不是。

小桥。

易天南，我终于明白了，爱情没有错，错的是我的坚持。我坚持着寻你，苦了自己，害了秀兰，伤了你。对不起。

小桥。

易天南，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能否答应？

易天南没有拒绝我的请求，他随我再次回到了我们初遇时的那个城市。

我们在海岸上走着，却不见了当年的沙滩。那里，已经是一片自由海域，大人孩子很热闹地挤在一起捡拾着各自的收获。看着他们的笑模样，我突然感觉到满足。他们满足的是手里的一只小螃蟹，或者一只小贝壳；而我满足的是，十年后，终于我机会再次与易天南同行，在海边。哪怕不再牵手！

抬头，像十年前一般调皮，问他，易天南，可以再叫我一声丫头么？

却发现，易天南已经泪流满面。这个男子，在我的面前，一直无法掩饰内心的悲哀。

我上前拉起他的手，轻声问，在想什么？

易天南却张开臂膀再次拥抱了我。嘴里叫着，傻丫头。

我的泪与他的泪相互混合，拥抱的温度让彼此明白，我爱你。

是的，我们依然爱着彼此。虽然，这份爱寻得太累，甚至渐渐疲惫，但爱了就是爱了，谁也不会忘记。

试问天下痴狂人，谁人眷顾依旧！知否？此情？应是泪如雨下！

拉着易天南再次来到那个海边酒店。

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共度过一个生日。那是我们的相识。

十年后，我们却要在这里说再见。这是我们的结束。

红酒，依然鲜红，醉人。音乐声缓缓，老侍者依旧。甚至见到我们时，有些许的惊讶。

我冲他点头，是的，我前年曾来过这里，他，四年前曾经被登在寻人启示上。

老侍者过于激动，竟然将红酒洒在了我洁白的衣裙上。

我笑了笑，说无所谓。

是的，易天南已经找到了，再多的曾经都过去了，任何事在我眼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老侍者说，不容易呢，你们再次回来这里，真不容易。

我笑，说谢谢。

老侍者眼里显然还有更多的问号，但我不允许他再问下去，我说，再来瓶干红，谢谢。

老侍者有些不舍。但只能这样了。寻回与失去，只在一瞬间。他以为我跟易天南是来庆祝团圆的，却不知，既是团圆，又是再见。

易天南为我倒上红酒，儒雅的神情一如当年。

我再次恍惚。

忍不住叫了声，易天南。

他抬头，看我，笑。些许腼腆，一如当年。

易天南，请你，记住今天的一切。明天，我们便要桥归桥，路归路。

易天南，请你，记住这里的大海，沙滩，还有我曾经深埋过的字条。

易天南，请你，记住杯中的红酒，饮下，从此你我便是真正的天涯。

我声声诉说，易天南终是不语。他的泪，洒落在酒中，阵阵涟漪，如同彼此不再平静的内心。

一直在旁边侍候的老侍者终于明白，今天的我们，为分手而来。他有些激动地上前说，能否让我说上几句话？

我们看着他，一起点头。

老侍者说，我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我只记得十年前你们共同在这里度过一个生日。那时你们的笑脸那么纯真，纯真得让我记了十年。十年后，小姐来这里找过先生，离去时，她泪流满面。今日，先生在小姐的诉说里，又是热泪不止。能否跟我这个外人讲一句实话，你们这是为何？

我无语。

是啊，连一个外人都我见犹怜这份感情！我与易天南这是做什么？

易天南终于举杯，他说，小桥，我会记得今天的一切，不论明天如何，我都感激；我会记得这里的大海，沙滩，和我们的过往；我更会记得这杯红酒，你的泪，我的心，一并饮下！请你相信，我会一直祝福你！祝你幸福！

我流着泪，看着易天南在我面前，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那一刻，我们所有的往事都不见了。唯一可以看到的，是他的泪眼，我的泪眼。再执手，无限凄凉！

酒阑事休万事空，心火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叹一声爱情。

从酒店出来，我与易天南，挥手相别。

心里一直默念，珍重，珍重。忍住泪，告诉自己，不许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