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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波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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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几句娇音呖语,水榭里软榻上看书的琉璃吃了一吓,抬头看却是檐下架子上的雪衣鹦哥,身后侍立的大丫鬟双成笑道:“这都是我素日说的,难为它学得清楚。”

已是孟春时分,桃花夭夭,梅蕊胜雪,花影缤纷,琉璃站起身来,满院□□,心中不无惆怅,一晃,进府已有半载,看着秋去冬来,转过年,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她却茫茫然,不知自己的身心将落向何方?抑或这样下去,安之若素地做楚国夫人?睿亲王是宠爱她的,以后呢?再美丽的风景也有厌倦的时候,他会再纳新人,还会有尊贵的正妃,她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小妾,低眉顺眼也许还不够,得有心计和手腕固宠,为自己,也为可能有的孩子,争得地位和宠爱。

她打个寒噤,想起去岁母亲临终前的话,幸福、快乐,已渐行愈远了。她养尊处优,吹笛弄箫,以后和所有的贵妇一般,只有在寂寞空庭时感伤地忆起自己曾有过的才情,自己也有过的理想,在他人的眼里,贵为当今爱弟睿亲王的侧妃,令多少闺阁千金暗中艳羡不已,过年时意外地看到几位高家的婶婶和堂姊妹们,看到飞仙院玉兰绕砌,彩焕螭头,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前日,二婶求见,说她的堂妹容貌出众,与其王爷他日娶了别人,不如就引荐自家妹子,不但不会分宠,还可做个帮手,她不置可否。晚间嬴天放就问她,她一愣,淡淡地说:“这事全由王爷。”纵知身边都是耳目,心里还是有被窥探的不舒服。他似乎有些不快,她也不在意,她已经侍寝,却没有取悦他的义务。

蝴蝶飞飞,蜻蜓掠过日湖,阵阵涟漪,她嫉妒吗?她想占独宠吗?不,半年前她并非执意想出关,可现在,她心中的渴望在薄薄地积蓄着,她想挣脱,飞离这令人窒息的金丝笼,嬴天放的确宠爱她,就像这灵巧的雪衣鹦哥,每日有人喂之精美的水、食,它抖动翅膀,学舌,愉悦着人们,虽然它的羽翼丰满漂亮,却不能够飞翔,执意挣脱,只能换得人们的呵斥,并落下片片雪白的羽毛。她不想和它一般,成为这华丽宫殿里的一个摆设,失去自我,最终被湮灭。

一入侯门深似海,她的温顺并没有让嬴天放对她宽松些,无论什么时候身边总有侍女仆妇,二门外有王府的卫队--骁骑军,他倒没有禁闭她,有时还对她说城中士绅内眷们有邀约,不妨出去走走,他也带她去汝州的闹市,定昆湖泛舟,到城郊踏青,他几乎寸步不离,偶有走开,也有人牢牢看着她,计无可施,逃脱是痴人说梦。

“在想什么?”她被拥入一具温热的胸膛中,嬴天放的声音里有些歉疚。

他转过她的身子,审视地看着琉璃,可是他失望了,昨晚他没有来飞仙院,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的杏眼还是那么清朗,脸色还是那么柔嫩,看不出一丁点失意和黯然,只是一种敷衍的温顺,美人如花隔云端,他一早却忙忙回府,只处理了几件事就进了飞仙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的眼神含着锐利,像是探求着什么,琉璃不由自主的避开,有些许仓皇。

嬴天放恼怒起来,前日的不快,新旧事情一并涌上,他对她温柔体贴,拿无限的耐心柔情蜜意地对她,而她仿佛从来不曾看见,更无论真心接纳过他,他的骄傲和自尊受到了挫伤,他有一种冲动,想狠狠撕开她平静无波的脸孔。

他稍推离些,“本王昨日没有回府。”他宣告着,希望听到她追问,盘查他的去向。

琉璃哦了一声,见他催促地看着她,“您昨晚派人来说了。”

董湘秋幸灾乐祸地告诉她,王爷昨晚召幸了藕香榭的头牌叶三娘。

“她没有一丝妒忌之色。”嬴天放愤愤地想,歉意全都无影无踪,昨晚在别院夜宴中,他因为烦躁有些披酒了,侍酒的叶三娘秋波汪汪,凄楚妩媚,勾起了他的爱怜,女人么就该是这样楚楚可怜,他就由着叶三娘扶他进了寝房,酒性过了,他又懊恼,叫了人来,拿出一笔巨款给叶三娘脱了乐籍,从此不用生张熟魏,临时就住在这别院里。他本想回府,转念又找来成修,问夫人如何反应,成修回报夫人说了声知道了,用了膳,在花园里盘亘多时,看不出有什么心事。他恼羞成怒,索性留在别院,叶三娘错以为他对她终于有了安排,喜不自胜,嬴天放也不去纠正她,他这么堂而皇之的作势,肯定会有长舌之妇传给琉璃,那她该惊慌了吧?谁知....。

“本王没有来,你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关心?”他气势汹汹。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颇有些小孩子讨不到糖吃的别扭样子,她想了想,决定从谏如流,“那王爷好些了吗?听说王爷您多喝了几杯?”

他的怒火腾就窜了出来,她还是在敷衍,在她眼里,他一个堂堂的睿亲王竟没有一丝意义,说不定她会为昨晚难得的悠闲开心,他一拽她的身子,牢牢地禁锢着,狠狠地擒住她的双唇,强项地开启,试图逼迫她坠入激情,又像是要把这几日的怒火发泄。

众使女都退出了水榭,厚重的外帷垂落,水榭成了幽闭的暗室,琉璃惊慌失措了,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今天突然变成了猛兽,她死命抗拒着,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王爷,您...”她的唇再次被占据,辗转啄吮,他的手滑入裙下,嘶的一声裂帛,滚烫的手心已按在她的腿间,琉璃再也忍不住惊恐,眼泪流了下来,嬴天放尝到了咸涩,他一震,撑起身子,看身下的琉璃衣裳凌乱,发髻松散,惊惧交加,他坐了起来,抱住琉璃颤抖的娇躯,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他吓坏她了,他吻着她的发顶,第一次真的有了悔意,“对不起,琉璃儿,对不起,别怕,没有了,都结束了,别怕阿。

这次事情之后的几日,嬴天放极尽温柔,试图消弭二人间的隔阂,他沮丧地发现琉璃的敷衍中有了冷漠,他远比皇兄当日还来得窘困,贵妃是有情的,只不过那人性情淡泊,不肯轻易动心,如今他们的麟儿将要出生,皇兄是心满意足了。而琉璃,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她的心从来没有落在这里,他强纳了她,她是为裘氏夫妇才就范,这兰殿桂阁,他这显赫天下的亲王都不在她的眼里。

成修走进德阳殿的书房,看见五爷拿着卷宗,焦点却不在上面,竟是出神了,他模糊听得前几日五爷和夫人有些龃龉,他叹息,夫人之姿世间罕有,以一个弱质女子金榜折桂,才情不让须眉,有此胆识,任何男人都会不惜代价掠取,五爷这样做了,却又以常情看待夫人,只怕是要落空。他微咳了一声,“五爷,京中内府专差传送,贵妃于一月初九寅时诞下皇三子,母子平安。陛下已大赦天下。”说着递上本子,嬴天放赶紧接过打开,却是皇兄亲笔所写,稍有墨迹晕开,想是皇兄大喜若狂之下失了章法,他高兴地:“礼物可曾备齐?”

“洗三礼早在年前已送到京师了。如意、象牙早备下了,还有用金丝和点翠加嵌宝石、翡翠、珊瑚的连枝瓜果盆景也做得了,五爷要不要看看?”

他一怔,“本王没有叫人做过盆景,是谁送上来的?”

“是楚国夫人,她说这些珠宝放着无用,她亲手做的,请五爷做个贺礼。”成修恭敬地回答。

嬴天放不是滋味,拿珠宝做盆景,厌弃之心昭然,她分明以此来回敬他,他挥挥手,成修令门外侍卫搬入,是用了铜鎏金錾花的方盆,由各色珠宝构成瓜果图案,盆中的泥土是米珠填充,组成福寿绵长的吉祥字样,端的是五彩纷呈,晶莹剔透。

“夫人说是取子孙绵泽之意。”

嬴天放点头,高琉璃果然是明珠,虽比不上精雕细作,却也是匠心巧思,“很好,立刻送进京城,务必赶在皇子满月前。”他看了看日子,今天刚好是洗三吉日,宫中此时必定热闹非凡,他揉揉耳朵,母妃又在念紧箍咒了,年前她派人来要他带琉璃进京,想看看这个媳妇儿。他回信说一来皇兄重任委托,待到明年他这里政事上了轨道,到时他可交给干吏能员,就可卸任回京了,二来路途遥远,来回不便,中秋他已回过京城,过年就不回去了。

蓦地想起前年冬天他陛辞出京,曾对皇兄说过的那番话,也许他也应该省思琉璃到底想要什么,也许他也该留点空间给她,再看皇兄的书简,他心里有了主意。

“请吴学台到书房来。”

晚间,嬴天放到了飞仙院,琉璃揣测他是否为盆景之事不悦,一直到晚膳结束,看他脸上并无愠色,很高兴地告诉她京中来信了,她的礼物也送了出去,“没想到还能做成如此别致之物,夫人真是慧质兰心,皇兄和皇嫂肯定特别喜欢。”又令人搬进一木匣,打开是四册书卷,落款正是高行森,琉璃这下惊喜莫名,她从来没有给嬴天放行过礼,顶多欠身。她当即下拜,父亲多年的宿愿终于得以实现,嬴天放趁机握住柔荑,“你先别谢我,我还有事要你应允。”说着令侍女们退下。

琉璃有些警惕地想退后,眼里有一丝惊惧,想想盆景之事还是太挑衅了,万一惹了他,她不是自讨苦吃?

好象他随时会兽性大发的样子,嬴天放叹气,人,真的不能犯错,那次实实吓着了她,“琉璃,我叫她们退下,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没有他意。”这几日他虽搂她入睡,可都克制着,几乎成圣人了,难道还不能表达他的歉意和诚意吗?

他坐了下来,琉璃犹豫了一下,捧了茶盘放在紫檀雕几上,对面坐了,砌茶,把五彩薄瓷茶盅递给他,嬴天放几乎受宠若惊,虽知是书卷的面上,还是喜孜孜的,端茶慢慢品味,这眼里眉里都带了笑意。

“是这样,皇子降生,各地都有庆典,我已下令在二十七日为皇子举行吉祥摇车礼,在学宫举行,邀郡内文武官员、士绅大族参加,到时的礼金和物品我叫人折算成银两,由亲王府出同样的数目,两笔款项专用来资助境内贫寒幼童进学,既为皇子祈福,又以他名义德泽子民,皇兄不会反对,皇子会是储君,就先为他笼络将来的人才。受了人家的钱,就要招待人家,我另外在梅园大戏搂,招了两班名戏班唱许郡的大戏昆腔《游园》,内眷到时就要劳烦夫人主持招呼,夫人意下如何?”他说得口干舌燥,随手又端过茶盅一口喝了,才发现是琉璃的,见她凝神听着,似不以为异,不由心中一乐。

“可以吗?”琉璃在府中一向都很少走动,她不愿有人瞩目。可嬴天放说得冠冕堂皇,又是好事,她现在是位同公爵的国夫人,尽点义务好象也是应该的。

“你放心,事情我都安排妥了,我还请了吴学台夫人帮衬,我的琉璃,可是赴过曲江宴的探花郎,这区区小事不会难倒吧?”

琉璃横了他一眼,“您不用激将,我从命就是了。”

☆☆☆☆☆☆☆☆☆

二十七日,风和日丽。

八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和琉璃一起,吉时在飞仙院的正堂象征性地推了推摇车,祈求皇子从此万事吉祥,时辰尚早,琉璃请诸位夫人在西厢房宽坐,侍女们穿梭送上香茗精点。几位夫人来时家主都有嘱托,楚国夫人内秀,不善言辞,笑颜盈盈中,学台吴夫人开朗,先打开了话匣子:“每次见到夫人,都是这般美丽出尘。听说夫人的父亲是大儒高行森先生,我家老爷常常提起,十分推崇先生的文章,夫人必是家学渊源,有机会我想带小女拜访夫人,让她也沾点夫人的慧心。”

汝州知府程知愚的母亲元夫人年纪最长,“老身还听说夫人为这次幼童助学捐出了一大批珠宝首饰,夫人德貌双馨,是乃我郡子民的福趾。”

琉璃微红了脸,“几位夫人谬赞了,琉璃应该的。”

元老夫人缓缓道:“我们有个想法,大人们都尽了力,夫人又作了典范,我们几个也想有所贡献,汝州城有几座破败的荒庙,我们出钱出力重新修缮改为义学,这后续购买桌椅书本、文房四宝、请夫子还需一笔钱,我们几个家里殷实,些许财物不算什么,可我们做了,其他人必得附从,各家自有状况,岂不是为难了她们?”

吴夫人奉上茶,接口:“所以呀,我们有个计较,除了我们,一概不要她们出钱,请几位琴棋书画精通的内眷,表演些才艺,让外园的爷们见识见识我们女子也有不逊男儿的,请他们出钱赞助,数目不拘。最好这款项能充朝廷的善款,这就要请夫人向王爷说项了。”

琉璃点头,“这是好事,王爷想必不会驳回。只是到时如何进行,还得拜托诸位夫人了。”暗忖这些官家贵妇没有骄矜之色,又有如此善意,可见人也不能一概而论,并非个个飞扬跋扈。

话说得融洽,一时满室笑语晏晏。

早春季节,梅园里梅花竟妍,暗香浮动,花园深阔,以大戏搂作屏障分为内外二园。这戏楼建筑独特,两座戏台相连,间壁是一排高大厚实的金丝梨木门组成,门里是三卷勾连搭全封闭式建筑,当中是大厅,周边是二层的围廊,整栋房子不用一颗铆钉,金砖墁地,听戏时曲调清亮飞扬;门外是同等规模的戏台,却是露天的。最奇特处是这门合上,内外戏台各自演戏,互不影响,打开大门,却成了一座大戏台,内园、外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琉璃到时,正中地上团团放了白玉嵌纹石桌,锦簇绣丛一般,衣裙明艳的夫人闺阁们早已恭候了,楼上一色八张紫檀雕花太师椅和同款的茶几,金盏玉碟,时新瓜果摆放,正中一把铺着黑绒底子撒满醉红海棠叶儿的花梨木短榻,榻前雕漆几,还多摆了一只提丝戗金五彩盒子,显然是为琉璃设置的。

众人行礼后,纷纷归座,戏台就开锣了。

帷幔徐徐拉开,一派生机盎然的春天画图,丫鬟伴着小姐出场,台下众人一时哗然,琉璃身后的双成咦了一声,琉璃转眼见吴夫人皱眉,以眼神询问,双成不敢答,侍立在榻后的董湘秋讥笑着:“是叶三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你去问问班主。”吴夫人示意身后的仆妇。

“我去。”董湘秋抢着,顺着围廊过去,东首正是化妆间,问明班主,说是台柱突然倒了嗓子,闻听叶三娘精于此戏,又已脱籍,也是急得没法度,就请她代演了。

董湘秋幸灾乐祸地回禀,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叶三娘动了手脚,她知道外头都传言王爷为叶三娘赎身是欲纳为姬妾,她恶意地想,二人最好争执,丢丑现眼。

琉璃只哦了一声,“看戏吧。”并不在意。

楼下和楼上的,见并无动静,都息声,暗想:“这戏里戏外都是戏阿。”

不说台下心事,叶三娘不愧为名姬魁首,飞眼顾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在这出戏里浸淫颇深,唱腔做工韵味独到,大家很快被她的精彩吸引,她唱道:“残花酿蜂地蜜脾,细雨和燕子香泥。白雪柳絮飞,红雨桃花坠,杜鹃声又是春归。纵有新诗赠别离,医不可相思病体。”把一个闺中少女在东风里赏春景思念情郎,情真意切,演得维妙维肖,众人不禁沉醉。

叶三娘一甩云袖,心中好不幽怨,“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幽闺自怜...”他人皆以为她将是睿王新宠,她原本也是自得暗喜,却不料那日王府内务管家到了别园,给了她一笔钱,请她自便,并迁出别园,她好似坠入崖底,说什么也不甘心,借故未找妥房屋,迟迟不搬,企望王爷再来,她自许除了出身,她的工容才言无不出众,定是楚国不容,王爷才改了初衷,不然那夜王爷怎会和她缠绵?望穿秋水,却等到了王爷在梅园请戏,楚国夫人将在内园招待贵妇的消息,她灵机一动,重金买通戏班小厮,台柱就倒了嗓子,她精昆曲,声名极大,班主经有心人提醒,前来拜访,旁敲侧击她和睿王关系,她故意含糊其辞,好象是见妒未能容的样子,班主以为她是睿王外室,在众贵妇们前抛头露面,也不算委曲,本来还虑是否会得罪楚国夫人,叶三娘柔媚垂泪,说是侯门难进,很想借此机会向楚国乞求陈情,她却有此心。美人哀泣打动了梨园出身的班主,怜她红颜薄命,就请了她来。故而她一上台,也不张望楚国到底怎生模样,竟一心一意投入戏中,好叫人见怜,果然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情感全被驾驭,她矜持自得望对楼望去,这一眼好似几十瓢冷水从头上浇将下来,冰到心底里,浑身一颤,“喂呀,似这般姹紫嫣红,都付与断井颓垣。”这一句真是哀婉之极,珠泪暗滴,委顿身肢,不胜地偎入旁边的丫鬟手中。

若非碍着楚国夫人,这些爱戏的夫人早叫好看赏了,只是这楼上是巍巍国夫人,台上又是暧昧不明,待帷幔垂落,竟有些冷场,琉璃心中雪亮,这叶三娘也真有才情,可惜她找错了人,这般女子不容易之处非常人可比,不想为难她,对董湘秋耳语了几句,董湘秋虽诧异,却不敢违,走前一步,“夫人说演的极好,看赏。不必谢了。”早有王府的侍从抬了一箩筐制钱上去,另有人捧了宫绸、金银锞子给叶三娘,这下楼里顿时热闹起来,纷纷有人跟进,围廊里众夫人见琉璃不妒,皆暗异她有如此气度,怕叶三娘抢了风头,吴夫人站起宣布了商量好的事情,众人再次喧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顿时这注意力全都移了,交头接耳,有人跃跃欲试,又怕大庭广众如何使得?“大家不用害羞,我早叫人备了猩猩毡帘,当中一挂,外园里的大人、老爷们听得清楚,却只能看个模糊影子,画画书法弹奏上佳,舞蹈不宜,有能者只管报到元老夫人处,不公开姓名也行,叫老爷们瞧瞧咱们女子不是全不如他们的。”吴夫人又笑,“说不得会有凤求凰哦,我都替大家记着,有意的悄悄儿和我说,包在我身上。”

气氛越发活跃,吴夫人是出名的热心,她牵线过好几对如花美眷,台下适龄的闺阁们果然有几分动心,有夫人带了头,元老夫人就收了纸条上来,几位夫人一商量,选了九个,取个吉祥,请中选的准备了。王府的侍从就开始一扇扇地挂毡幔启开金丝梨木门。

趁着准备之时,班主按例带主演来给位高者磕头谢恩,琉璃本不欲见,董湘秋插嘴说若不见,对戏班往后声名不利,她是存心想看好戏,琉璃得宠又有今天的风光,她妒忌得牙痒痒。

吴夫人瞥了董湘秋一眼,她觉察这个女官似不怀好意,对琉璃点点头,“是有这一说,夫人就见他们一见。”

台后的叶三娘心中怨怼,她恨高琉璃连一丝光耀都不留给她,恨她的风华绝代,正自卑又自怜,班主叫她,她本不想再去低人一截,反正她只是客串而已,转念起了怨毒,她说什么也不能让高琉璃太过称心,就和班主到了琉璃跟前,施礼,没等班主说感恩的话,款款站起,顺手接过侍女欲奉上的香茶,“小心烫呀,夫人,早听王爷说过夫人有稀世容颜,三娘得见芳容,三生有幸。”说着直接递上茶去,却是一幅准妾室敬茶的模样,机灵的双成上前接过,瞪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警告,叶三娘一窒,心中的怨恨象油烹一般,“听说夫人出身昌城高家,高家可是旧日的国戚,夫人果然雍容华贵。”言下之意暗讽琉璃是亡国之女,却侍奉灭国的首领。

琉璃微微一笑,她虽无看低叶三娘之意,却也不想和她敷衍,“戏很好,班主费心了。”她淡淡说了句客套,双成示意心中后悔不迭的班主退下。

叶三娘以为琉璃不屑和她说话,正触动她的自卑,怒火燃烧,失了理智,“妾身还听说近日出书的道学大儒高行森是您的先令尊,怪道夫人如此出色,王爷那样爱重。”她说得尖利,“道学”二字尤其咬得重,旁边的人都转过身来,竖起了耳朵。

琉璃心中有了薄怒,冷嘲热讽她是亡国之女,她不生气,却又暗指她以身侍酋是不守贞洁有污父名,这是辱及父亲了,她抬眼正视叶三娘,黑水丸的眸子中有着明了,叶三娘不自在地避开,琉璃笑了:“我虽孤陋,也知风尘自有奇女子,三娘之名一点也不言过其实。”见叶三娘洗净铅华,俏生生一个美人,终又不忍,“敝帚自珍,三娘何须毁之。”暗劝她爱惜羽毛,不要失了检点。

众人皆窃笑,叶三娘思及己身,满面羞惭,惊觉自己竟失了分寸,倘若此话传出,这汝州城哪还有她存身之地,吓得颜色急变,忙忙地退了下去,急忙回别园欲收拾细软却遭闭门羹,叶三娘忧惧,生活无着落,只得跟了戏班,改了名姓,真的做起了优伶。

叶三娘的挑衅很快只是一段插曲,众人的注意力被守备千金的古筝吸引,只有琉璃身后的侍女消失了一个,董湘秋眼尖,不由悚然,想起平日里自己多有皮里阳秋,该不会传到王爷耳朵里吧?赶紧显出恭顺的模样。

戏台上几位夫人和千金或抚琴弄弦,或泼墨挥毫,朦胧见得淑女风范,外园的士绅们都觉得新鲜,颇有趣味地观赏,也有人出钱买下书画作品,黄罗伞下嬴天放对身边汝州知府程知愚道:“不错阿,汝州不愧曾为陪都,音律上乘,闺阁之中也有高山流水之音。”

年轻的程知愚文质彬彬,是许国的末科状元,因正直不阿被下了大狱,嬴天放赏识其才和人品,建制许郡后委以重任,是他属意的节度史人选,程家是几代书香,寡母守节抚育成人,很大程度上代表着郡内的士子清流,重用他可笼络一大批世族,程知愚还未娶妻,嬴天放有意让他尚缙云,他已经发了信函到京师,请皇兄和母妃斟酌。

台上一阵琴声流泻,众人不由驻足,停止了交谈,悠扬轻快的琴声在梅园回荡,如九雏鸣凤,又如闻到春天陌上杨柳的气息,更恰似听到秋天百泉迸流的激越,一曲终了,四座沉静,只觉余音绕梁,令人久久神往。

程知愚半晌叹道:“此曲应是天上有,听此仙乐,当浮一大白。”

如轰雷般的掌声响起,年轻的士大夫们,脸上都有倾慕,不知是谁家的千金?顿时纷纷投钱,有人写了条子进去,欲求再聆听一曲,却见台上侍从开始锁门,当下都暗想一出园门,就直奔吴府,一定要捷足先登才好。

嬴天放略含笑意,看着那些士子写在脸上的心思,微微有些不愉:“怎么琉璃也弹琴了?她是国夫人,身份尊崇,何况单子上也没有她的事情。”又想琉璃不喜张扬,必是有缘由,可觉心中还是有些烦闷。

“王爷,已经收到善款五万两,这是名单。”吴学府递过一本朱红手本,嬴天放略看了看,沉吟:“加上前两笔款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你们筹谋一下,设个专项,专款专用,钱由知府保存,学府请款,你们两个辛苦些,委派专门人手负责此事,这是皇子的专款,派用之人不可有贪墨。”

“谨遵钧旨。”两人躬身称是。

“知愚,这善后你带人处分吧。”嬴天放起身,文武官员、豪绅士子们恭送如仪。

晚间,嬴天放似不经意地问起,方知原委,原来第九个是汝州首富千金,自小有癫痫之症,临上场时突然发作,一时手忙脚乱,琴已安放,也来不及再委派哪个,琉璃这才临时救的场。

“有什么不妥吗?”琉璃回过头来问。

月细如钩,浅淡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得窗台镶上了一层银霜,琉璃在月华中,意态悠雅,那眼睛似蝌蚪一般漆黑纯净,流眄顾盼,嬴天放不觉痴了,突又想起叶三娘之事,心中着实惭悔,欲语又止“不,很好,四座无言星欲稀,只是我有些妒忌了,那些凡夫俗子怎有幸听得这天籁?我知道你受了委曲,我...”平生第一次嗫嚅。

琉璃看着窗外蓝得发紫的天穹,没有一丝云彩,“在别人眼里,我是名正言顺的贵夫人,她是低贱女子,其实真正委曲的是她,她没有错,您别太为难她了。”再怎样的男人都是不会反省自己的错,尊贵如他,从来只有他人自动捧上真心的份儿。

嬴天放从身后抱住琉璃,“琉璃儿,我是摧残了你,还是珍惜了你?”他似是询问,又像是自言,他扳过娇躯,吻住她粉红的唇瓣,“我渴望的...”他的手在游弋,房内想起低低的喘息,只有这个时候他是成功的,让琉璃意乱神迷,少了平日里的疏离。

他有什么是渴望的呢?权倾天下,什么可不都是唾手可得吗?琉璃只想到此处,九华帐里坠入了沉沦。

半夜,她醒了,看着身旁沉睡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嘴角微翘,没有了霸气,反而有些孩子的稚气,她想起裘叔临走时对她说:“小姐,睿亲王虽然霸道,却也是礼贤下士,治政有方,你终要有归宿,也许睿王会是好对象,他够强悍,足够力量保护你,让你一生平安。你的美丽不是你的错,可是这样的美丽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消受的。”裘叔他们现在应已回了昌城外的山谷了吧。

女子,对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会有些情愫,琉璃也难免俗,虽然她是屈从的。可她又非坚持女子必得守贞节,母亲唯一一次反对父亲,就是反驳他的贞妇论,她说过“倘若两人至情不愉,妇为夫守,夫也理应为妇守,但若长年守寡或遇人不淑,再嫁为自己争取幸福,又有什么错呢?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不过再嫁,比起男子薄幸,不知要好上多少?屠夫可以立地成佛,禽鸟可以择木而栖,士子可以择贤君而侍,独为何不许女子有重生的机会?”记得那时鸿儒大家的父亲被母亲说得哑口无言。

她的未来如这黑夜是不可知的,动了心会是情劫吗?美丽是禁不起春秋的流淌的,他还会有妻妾,她可做得到等待良人的临幸?琉璃不觉摇了摇头,从小看惯了父母的恩爱,她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你在想什么?”她被拥入他的怀中,他逡耘着她的神情。

“没有。”她闭上了眼睛,他笑得阴沉,琉璃分明又一次拒他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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