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大雅之堂(93)(1 / 1)
整个上午,梁渠和李云霜都忙着拜访一些熟人和朋友,想让闽乔从周一开始就转入普通中学插班复习。虽然离高考也还不过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但是转入普通中学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对闵乔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事情基本安排妥当以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李云霜到家就去忙活着准备午饭了,而梁渠则意外地接到了林恒打来的一个电话。问梁渠现在有没有空,如果有空想约他在外头碰个面,说说孩子们的事。梁渠想碰个面也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双发都免不了有话要说。当面说清楚总比背后怀疑猜忌要好。于是两个人约好了在北海公园附近的一家茶社见面。就这样梁渠饭也没吃就又匆忙地出了门。
两个成熟男人的见面从一开始就弥漫着理性和智慧的氛围,虽然在孩子们身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梁渠这两天心情一直很沉痛,而林恒也过得很不轻松,但是当他们见了面,像普通朋友一样握手寒暄之后,两个人看上去都显得相当的沉静平和。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处理事情时举重若轻的状态。女人们通常做不到这样,如果此刻,在这间茶社里面对面坐着的是李静和李云霜,那大概会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情境吧。
“孩子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歉意。羽清这孩子是被惯坏了。是我们做家长的没有尽到责任。”林恒先说道。
“是羽清自己说的吗?”
“不是,是羽明听一个叫玲玲的孩子说的。羽明又告诉了我。闽乔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以后不能再弹钢琴了,我想一定伤的很严重。”
“有三根手指骨折了,因为一根正好在关节的地方,即使愈合了,只能一直弯着。”梁渠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林恒。手握着茶杯,却没有喝茶,而是用手指来回地摩挲着景泰蓝茶杯上精致细腻的蓝色花纹。
“听说闽乔的钢琴弹的很好。”
“是很好,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夸她。这些年我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可是像闽乔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实在是极难得的。当初我发现她有这方面的天赋的时候,实在不是一般的震惊。自打知道闽乔不能再弹钢琴了以后,闽乔的心情,我的心情,她妈妈和爷爷的心情相信您能够想象得到。”
“我完全能够体会,也感到非常的歉疚,这一切都是羽清造成的。我知道她是故意把闽乔弄伤的,虽然她自己到现在还不承认。本来我也是不敢相信,可是今天早上我问她的时候,她的表现让我不得不相信了。羽清的性格很像她的母亲,清高孤傲,我若真的冤枉了她她断不会表现得那么的心虚和胆怯。所以我才相信她是故意的没错,不管她自己承认不承认我都相信。我不想袒护自己的女儿。我们应该为此负完全的责任。当然,我也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弥补不了您全家和孩子的损失,更无法挽回这一切对孩子造成的伤害。但是我今天在这里表个态,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来做一些事情,任何对闽乔有帮助的事情,无论在经济上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只要孩子需要,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林恒说到这里把放在手边的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名片递给梁渠,“这里有我的一张名片,麻烦您带给闽乔,让她留着,上面有我办公室的电话。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她都可以来找我。她现在受了伤,心情也不好,等过一阵子她好些了,我可以再约她见个面,把这些话再跟她说一遍。这是我给这孩子的承诺。”
梁渠接过名片来看了看便放在了茶杯的边上,接着刚才林恒的那番话说道:“其实我们真的没想要追究谁的责任,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羽清这孩子的确需要有人好好开导一下。我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从她7岁起我就在教她学琴,她的性格实在有些冷淡孤傲,而且过分地要强。这话放在从前我也只放在心里,我也有我的顾虑,她一直对自己的钢琴不如闽乔弹得好这件事无法释怀,这我是知道的。如果闽乔不是我的女儿,或者有些话我也早就对羽清讲了。虽说我不是她的家长,但是也还是她的师长。所谓师者,理当传道授业解惑,可是羽清本来生性就敏感,而闽乔和我又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头,我就尤其不好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说轻了,她领会不到,说重了又怕她多心想到别处去了。所以要说责任,我也有。早就看到了问题,却没有着手解决,直到看着它严重到无法收拾。”
“关于您的为人我早有耳闻,今天见了面听你说这些话我算是切实体会到了,真不愧是个谦谦君子,堂堂丈夫。相比之下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这里哪有有您的什么责任,都是我们没有调教好的缘故。不瞒您说,本来我是想带着全家去府上登门谢罪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您跑出来跟我见面。只是我刚刚跟李静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她护着孩子,不让我插手这件事。整个早上家里都吵翻了天,她说她要带着羽明去府上道歉,不让我去,不然的话就要跟我离婚。我倒是不怕她,但是我想我若去了,有她在里面横挡竖拦,也实在没有办法好好说几句话。本来是想道歉,我却不想把战场从我自己的家里搬到您的府上去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先单独约您出来见个面的好。”林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刚抽出一支来想要点上,一抬头看见了前面挂了一个醒目的禁止吸烟的牌子,只好又把烟放回了烟盒里,看了看梁渠,接着说道“这些年心烦的时候全靠这个了,都习惯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抽过,那个时候倒没有什么心烦的事就是因为好奇。和云霜结婚以后她逼着我戒了!”梁渠说道。
“我听说您和云霜女士非常的和谐恩爱,我也是听羽明说的,真是羡慕您们。我和李静就完全不同了,我们两个根本就是两路人,想不到一块儿更说不到一块儿,多少年了,我也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如今是想累了也想够了。李静的性格我了解,您却未必知道。就说这件事吧,本来羽清自己说是无意当中掩到了闽乔的手,她也没怎么。可是现在听说是羽清有意这么干的,她便吵着闹着非要去登门道歉不可了。我知道我拦不住她,所以早上吵完架我也应了她让她去了,但是我也知道她打着赔罪招牌可决不是想诚心道歉去的,她是想千方百计为羽清开脱推卸责任罢了,我也不指望她能说几句象样的话。我不放心,才让羽明跟着她一起去,不过就算这样,也难保她会说出什么难听的来。本来我是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妻子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惜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我想遮也遮不住。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但是还是不得不开口,她若说了什么,就当耳边风吧,别往心里放就是了。我和羽明心里都明白,相信李静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一味地护短而已。至于羽清,我想我需要时间慢慢和她谈,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要她改变,相信也不会是早晚之间这么简单的。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说服教育,希望有一天她能亲口承认错误,当面跟闽乔赔罪。”
“您还是想办法劝劝您夫人吧,让她别来了,咱们见了面就可以了。我们也不需要她去道歉,真的不需要。闽乔现在需要静下心来迎接高考,能不想这件事情最好,她若去了,我怕会影响孩子的情绪。”
“能拦住的话我一定会拦,可是她那个脾气您是不知道,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算别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还是会去做。”
“她打算什么时候来?”
“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吧。”
“……..”梁渠听了没再说话。
“今天我约您出来一来是想谈谈我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我和李静是不同的,希望您能了解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代表我的立场。二来是想代表全家郑重地向您道歉,三来也是想表达一下我的诚意,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式或者行动更有效。这里有个八万块钱的存折,我刚改成了闽乔的名字,密码都写在上面了。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却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了。我搁着也没有什么用处,干脆拿出来作为日后给闽乔上学的资助,进不了音乐学院,也总可以进其他的大学继续深造的。如果她想去国外留学,我也可以帮她联系,绝对没有问题。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庸俗,我也知道,您和云霜女士根本不会在乎这点钱,但是发生这种事请您务必让我尽一点心意和力量,否则的话我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除了口头上的道歉我能够想到的表达诚意的办法暂时也只有这个,所以这钱请务必收下,还有给闽乔的口信也请务必转告她。”
“有您今天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话就够了,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这钱我们是不能收的。闽乔是我的女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将来我和云霜都会付起百分之百的责任。虽然不能再弹钢琴是一种遗憾,但是我也相信人生不是只有一种精彩的方式,出色的孩子不论做什么都一样会出色,我相信她。过去的事情,不幸也好灾难也好就让它永远过去吧,我们也不想把怨恨放在心里。请相信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信,我怎么会不信。只是不为孩子做点什么我心难安。”
“放心吧,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让她去找您的,您说的这些话我也会转告给她。”
“这钱您还是替闽乔收下吧。”
“这钱我真的不能收,无论如何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您要是不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林恒无奈地说道。
“这样吧,钱您先收着,将来若真的需要我让闽乔去问你要就是了。”
“那也只好这样了!”林恒长叹了一口气,“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我们还会有更深的缘分。”林恒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想到儿子羽明,想到了当自己问他是不是喜欢闽乔的时候他没有否认。这让他很有一种想见见闽乔的渴望,“我还没见过闽乔那孩子呢,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她。”
“有缘的话就一定能够见面的。”梁渠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先告辞了。”
“没有别的事了,真的谢谢你能来。”林恒也站起身来再次向梁渠伸出手去。
“我本就该来,关于孩子们的事,家长之间进行多少对话都不嫌多。”梁渠接过林恒伸出的手握了握,“那再见吧,我走了。”
目送着梁渠走出了茶社的门,林恒转回头一眼看见自己刚才给梁渠的名片还放在桌上,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有意没拿,林恒取回名片心情很是失落,兀自发了一阵子呆,又喝了一壶茶,才起身结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