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二十五(1 / 1)
C’est la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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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推门而进,走向吧台,伞靠在一旁,摘下墨镜,微微一笑。
“老样子。”
席若芸娴熟的调着酒,方若绮很喜欢这样看着席若芸,看的自己的心都静了下来。
“来了?”
“嗯,他还没到?”
“今天晚了一点,可能堵车。”
席若芸话音刚落,门开,一个清瘦的影闪了进来,背着吉它,见到方若绮,露出仍旧那么孩子气的微笑。
“大姐。”
“过来坐。”
习惯性的先把吉他摆在台边,调整好话筒,看到台下客人寥寥,关古威舒了口气,坐在方若绮身旁,一脸歉意的对席若芸说,“对不起,堵车。”
“猜到了,也看到了。”
水滴还在发梢,裤腿带进一路水印,这个傻气的大男孩,又把自己的雨伞让给了吉他了吧。
“下雨嘛,坐公车的人就会多一些。”门一开,关古威脖子一凉,方若绮叹了口气,摘下自己的高档围巾,不由分说将他严严实实的扎紧。
“还像个孩子,都快三十的人了。”
“大姐又是专门来听我唱歌的?”关古威露出孩子般的兴奋,“驻唱歌手关古威深感荣幸。”
一个是传奇的天后,一个是昔日的歌神。
如今相坐一处,一个是已经过气的驻唱歌手,一个是深居简出的贵妇,一并走过了那个激情的年代,一并经历了那史无前例的变革,如今薄酒一杯,小酌几许,他拨弄吉他仍是不染一丝风尘,她侧耳倾听却已繁花看尽。
“阿威的唱功依旧不减当年,每次听的我都想落泪。”方若绮侧身对席若芸一笑,“你可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昔日歌神为你小小酒吧驻唱?”
“那时若这样说,一定会被当作疯子。”席若芸轻笑摇头,“可惜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连关古威这样的歌者,也被潜规则拒之门外。”
“阿威不会就这样消沉下去的。”
席若芸抬头看方若绮,虽然已经身为人母,却还是有着当年的自信和光辉,让人没有来的信任和依赖,“若是你还在就好了,若绮,这个你付出了一切建立起的新世界,又开始新的沉沦。”
遥想当年经纪人制度雨后春笋般异军突起是多么振奋人心,几乎消灭了所有垄断集团的弊病,而今,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新的潜规则,新的等级分化,新的挣扎与无奈。
只是,不再有个方若绮。
“沉沉浮浮,不过是自然规律,”方若绮露出坦然的笑容,“恶会有,善也会有,新的问题来了,新的变革也会来的。”
正说着,门又开了,黄衣蓝发的青涩小子,愣愣的眼神却有一种新生的力量。
“看,这不就来了吗?”
席若芸低头一笑,似已明白,“若绮,你真不再出山?”
“人老珠黄,红颜不再,如今我只想相夫教子,图个太平,没有当年的气力,重又来折腾一遍,那些事,就交给新的人来做吧。”
“金皓薰吗?难能可贵的处子般的眼神呢,”席若芸收回空酒杯,看着他走向关古威,一来一往的交谈,偶尔几声笑,“你叫他来的?看来阿威要熬出头了。”
“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吗?你可别忘了,这小子身边能干的小秘书,可是我的人。”
方若绮狡黠一笑,席若芸心领神会,“不愧是若绮,提携后辈又如此不动声色,果然还是放不下吗?”
“放下,又谈何容易。”
…
…
你还在找吗?
…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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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幕上黎华仍旧那样年轻,下巴的弧度依旧是一把弯刀,直直的勾进人的心里去。
真是吃惊自己当年的定力,如此美色在前,居然只逍遥了一回。
真是可惜。
“你不会还在想着怎么吃掉我吧。”
黎华耳边低语,耳垂仍是不敌此般诱惑,一个激灵,方若绮莞尔,“好好看戏。”
“这戏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如此,那些女人与你相比,还差得远。”
黎华目光回落在屏幕上,“这个,倒是有几分相似。”
依旧红发,依旧白皙,多了一分高贵,少了一分灵气,眸子坚定,却也恐慌。
“是个新人,叫做萧伊莉,和她一起,多多少少想起了你。”
“你又找到了新的挡箭牌了,黎华,”方若绮看着屏幕上楚楚动人的她,“只是这女孩看上去病怏怏的,不如我结实,你下手务必小心。”
黎华叹了口气。
“若绮,你为何,就不能装一回傻?”
“装傻,又谈何容易。”
…
…
你还在找吗?
…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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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说服理查撤出所有在环球的股份,这下你就该放心了吧,王大哥。”
电话那头,方若绮可以想象,王瑞恩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谢谢你,若绮,大宇宙欺人太甚,不拿回环球的全部资本,我不敢去硬碰。”
“赎买回了当年彩虹的股份,我也就不是你最大的股东了,王大哥,这下,我们能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其实我也很想找几个旧时的伙伴聚一聚。”
“那时的人,有你,有我,有黎华,若芸可能不会来了吧,心宁在日本过的宁静,也别去惊扰,映彤姐见面还是会尴尬,阿威倒是可以随传随到——”
“每次一说到聚会,你总是这样搪塞,若绮,很多事都过去了,很多人,已经可以坐下来把酒言欢。”
“过去,又谈何容易。”
…
…
你还在找吗?
…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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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束粉色的花在墓前,阳光依旧温暖,入秋寒未沾身,只是有些丝丝扣扣的凉意。
惬意如此,仿佛身在异国他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在慈善院的墓地。
如今墓碑上已经清清楚楚写明了,方佩琪。
而方佩琪基金会就设立在这里,每年都有很多艾滋病的临终病人来到这里疗养,虽然大多只是度过最后的日子而已。
这里被称为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不仅是因为这里提供的是临终关怀,而且因为,这里没有歧视,只有温暖。
姐姐,你曾说,老爷爷带着老奶奶,找到了去天堂的路。
而我没有老爷爷在身旁,于是只能自己来修一条路呢,你看,修的还好吗?
转身修女在身旁,仍是当初安慰自己的那一个,如今已经双鬓斑白,依旧温润如玉的声音。
“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去忘记吗?”
“我太愚钝,也许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忘记过去,才能看到未来。”
方若绮苦笑。
“忘记,又谈何容易。”
…
…
你还在找吗?
…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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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已经变成一种习惯。
每年深秋,风雨无阻,都会驾车飞驰在北海道的麦田边。
带足了一个月的水和食物,还有记忆。
漫无目的,却仍是在寻找。
都说世界很小,可是要找到一个地方,一个人,一种感觉,却又是那么难。
可是却放不下,装不了傻,过不去,也忘记不了。
于是只能寻找,而不知在寻些什么。
寻找他的尸骸吗?还是寻找他的遗物?
或只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也许,只是两个人的记忆。
突然发现,开车在这人烟稀少的原野,可以想起很多原本忘却的事来。
那一年,突然就想起,他编了一只草戒,戴在她手上时的表情,金黄色的夕阳渲染着一切,她怎么会忘了,他那么纯真的微笑。
又一年,突然就想起,大街上,灯光下,他第一次的表白,“我爱你呢,小姑娘”,每一字,都那么生动漂浮在耳边。
有一年,开着车,想起了拍情穿阴阳界的时候,他别有深意的说,人很少能够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生的人何苦执着于死的人。童靖阳啊童靖阳,你以为这样简单就能说服我吗?
于是一年又一年,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怀念,寻找着,终究寻不到的结局。
也许没有结局也会是一种幸福。
也许就一直这样寻找下去。
无数人问起,若绮啊,还在找吗?
嗯,还在找啊。
我还在找你,童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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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知哪一年的哪一月,这是不知哪一片的麦田。
只知道深秋傍晚的光辉照耀着一切。
下车,吹吹风,麦田深处,一座小屋,孤单的稻草人,影子单薄。
环绕一周,门锁着,问了一声,也没有回应。
也许只是又一处荒废的民宅。
也许只是又一个孤独守候的稻草人。
这一年,这一处,这一次,想起了这一句话。
稻草人不能陪你一生一世,因为它的心是空的,那里有一把钥匙,找到我的钥匙。
不自觉手伸向稻草人的胸膛,手指触摸到金属的一刹那,不住的痉挛。
童靖阳,我在找你。
童靖阳,我在找你。
我在找你。
你也在等我。
等了这么久,对不起,等了这么久。
掏出钥匙,狂奔向小屋的门,钥匙插(百度)进听到时间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仿佛还能看见那一张面庞转身看着自己,绿色的眸子,说着
你终于来了啊?
推门的一刹那,金红色冲破一切,身后莽原在燃烧,麦田层层掀起波浪。
我找到了你,终于。
眼泪在嘴边微笑。
空无一人的小屋,只有桌面,一张白纸,写着二字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