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一半幸福一半衰（1 / 1）
“恩公妹妹？”
我微微一怔，恍回神，冲莫美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莫美人眼神微微一黯，转而微笑地冲我摇了摇头，“恩公妹妹可是想家了？”
我眼微挑，有这么明显吗？
莫美人嘴角泛着淡淡的笑纹，一只虚若无骨的小手搭在我手背上，她的手有些凉，正巧我的手也是凉的。
所以我们彼此的温度不冲突。
“我三岁灭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被御都先帝囚于皇宫冷院。那时，只有老迈的年婆婆陪着我，冷宫很冷，晚上很凉，还有很多骇人的传说，我怕呆在那里，我每天都哭。每当我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年婆婆就会小心地把我抱在怀里，小心的安抚我。婆婆总是说，我是有福气的孩子，说以后可以住漂亮的大房子，还说，我又一个很疼我的爷爷，他会带我回家，所以，尽管我依旧每天都哭，可我也每天都在等，等年婆婆说的那个人来接我离开这里。”
我愣了愣，没想到莫美人竟然跟我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嘴角依旧牵着很淡雅的弧，平静的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于是，我整整等了三年，这三年的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到了第二年，年婆婆走了，那个凄凉的地方只剩我一个人了，恩公妹妹知道我第三年每天重复做的事是什么吗？”
我眼微微一黯，莫美人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我每天都得捉一只耗子，虽然我怕，觉得恶心，可是我还是得重复一样的事，因为我必须活着。那座宫墙里的人都是势利的，三年来，我从来没吃过一餐饱饭，温饭，甚至在第三年，他们像是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就像被遗弃了……”
我眼微微轻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美人见我着模样，释然一笑，“恩公妹妹，你说咱们相识到底有多少日子了？”
我略想了想，回道，“大约有半年吧！”
莫美人微微摇了摇头。
不对？
这我就有些不解了，我大约是半年前在敲天的路上遇见莫美人的，那时她遭人调戏，还是我搭救的，除此之外，我们应该就没见过了。哪里不对？
莫美人手回搭在我手背上的手，撩起裙袍，施施然起身，眼眸微曛，耀眼倾城，“十年……我与恩公妹妹相识足有十年之长。”
十年？
我一愣，对这回答只觉莫名其妙。
莫美人似乎料到我有疑问，手指兰花轻拂了拂额前的碎发，恩公妹妹可记得十年前的那次夜晚？那时候，恩公妹妹正被莜哥哥绑在马背上，我正巧就坐在一旁隐蔽的马车里……我还记得，那时恩公妹妹脸上粘着同我样貌的人皮，可是，眸里的那般灵动却是我没有的。”
“人妖，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今日我借你一命，他朝，若是我们相遇，你是不是也要还我一命？”
“恩公妹妹说出这般话时，脸上的神采让人歆羡，那般年纪却豁达的让人迷惑……”
厄！其实这个时候我很想解释一下，不是我丫豁达，怎么说了？因为我丫当时很百分百的确定死不成，才那般有恃无恐的，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损形象。
“恩哼哼……其实，你也可以。”
莫美人却很是谦虚的摇了摇头，“并非每个人都如同恩公妹妹这般洒脱的，假使扶瑶真的豁达断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生生看着恩公妹妹代我赴死，如此看来，莫扶瑶也不过一庸子俗人罢了。”
“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人到逆境，不过是顺应本性罢了，想到活着，并不可耻。”
听了我的话，莫美人眼底一震，千恩万谢绕过眼底。嘴角牵出极淡的笑容，眼眸一柔，
“恩公妹妹可知扶瑶阅书万卷，最喜何书？”
摇头。
“《女儿当自强》、《女尊》”
我微愣，“这不是……”
莫美人微笑的点着头，“正是出自恩公妹妹笔下的大作。”
“呵呵……”说实话，这两声笑的讪讪，连我丫都觉得假。说惯了别人唾视，这般被人称赞，我丫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回到朝天之后，我过的很好，殿下很体贴，爷爷也很宠扶瑶。一日，爷爷却慎重地递给扶瑶两本书，让扶瑶逐字阅读，恩公妹妹知道么，我那一向自命不凡的爷爷很是看重你，他曾说，‘瑶儿，你要仔细瞧清楚，你是爷爷的骄傲，连朝暮先生都了赞扬你——千人不敌此女一智。爷爷本以为当今世上已无人再能与我瑶儿相比，万万没想到，普央家竟出了个四千金，瑶儿，你瞧着吧，若是当今世上还有一人能与你相抗，比是此女无疑。’”
爷爷？莫逆老贼？
我微微蹙着眉，怎么都想不到我这人竟然会被当今第一叛徒这么看重，这感觉，有点怪。
“因为爷爷，我开始注意恩公妹妹，越是注意恩公妹妹就越是会被恩公妹妹吸引。爷爷也似乎欲知到了什么，只要是关于恩公妹妹的消息都一条不落的让人收集给我，所以说，我与恩公妹妹相识足有十年，对于恩公妹妹的性情，喜好不说了然透彻，也有九分在心。”
我笑了笑，不甚在意，貌似很轻巧的说道，“莫姐姐是从什么知道我就是普央缇衣的？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十年前替你去死的那个倒霉鬼的？”
莫美人眼一顿，似乎没想到这么多疑问，我为何只问这一个，半会，回神回忆道，“爷爷曾让人取来恩公妹妹的画像，为了那幅画像可损了爷爷不少人马。从看到那副画之后，我便知道，这世道多么奇怪，十年前替我去死让我歆羡不已的那个孩子竟是十年后声动三国七城再一次让我歆羡嫉妒的普央缇衣。”
“敲天的那次意外相逢，你是否一眼便认出我了？”
莫美人丝毫不犹豫便点了点头。
“为什么？”
“眼神！恩公妹妹你知道么？不管是十年前你瞪着莜哥哥嚷嚷，还是三年前那副你站在白梨花树下眺望画像，或是敲天那次你嘻嘻哈哈的出现，你的眼神都不曾变过。”
眼神？阎王老大好象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
我笑着点了点头，伸出一手递给莫美人，“莫姐姐，这大概是你这辈子做着最错的决定，竟然讲这么重要的情报毫无保留的告诉一个可能与你为敌的对手。”说罢，我笑的更灿烂了。
莫美人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我伸出的手，好一会才缓神，“若非得以，我希望我与恩公妹妹永远都是朋友。” 说罢，也伸出手与我紧紧像握。
我了然的笑了笑。莫美人说的话我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如同我之前所言，我们背后还有一个家族，纵然万般不愿，到终也不由我们左右。
对此，我们都明了，却都默契的不想点破。
……
之后，我们的话题不再那么沉重，彼此的嘴角都挂着很真诚的微笑。我说着童年有趣的事，和老爹的，和月月的，和小七的，还有……那个时候的小五的，越说，莫美人眼中的光彩也越浓，眼底也未加掩饰的羡慕的显得尤其的寂寞。
我们聊了很久，莫美人也说着她觉得很幸福的事。只是，相较我而言，她的生活的确显得单调不少，从小背的灭门的阴影和冷宫的恐惧，莫逆老贼和人妖就成了她单调生活中唯一绚丽的两道色彩。
我们真的聊了很久，一点也不避讳，直到某狗腿来唤，说是人妖的娘亲有请，莫美人才很是不舍的与我道别。我眼微笑的冲她点了点头，这时又走上一狗腿，说是人妖传话来，让我在这等等，一会来接我。顿时，莫美人眼底又是一伤，终的挂着极浅的笑容走了。
莫美人一走，我的眼角也平了。
这里真的很大，景致也很美，只是，这天下，我只喜欢相府，普央相府。
其实，真的很想回家。
忽的，又是一阵清风，我微的一愣，干净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很熟悉的花香，我想了想，还是撩起裙袍走出了厅廊。花香愈来愈浓，我提着裙摆，穿过鹅卵小道，转出一翠屏，忽然，眼前一阵晕眩。
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浪上下齐舞，荡漾的花浪摆弄着很优雅的音律，舞姿蹁跹。
我愣的失神，痴痴的走上前，蹲下身，红的如同血液般的花朵，刚才只是远远地看着，以为只是一样的颜色，可是……
我几乎都快要哭！怎么会这样，它们并不是长的像‘嫣婉缇衣’，根本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嫣婉缇衣’？我……我明明都已经烧了。
一瞬间，我的力气就像透支一般，只能瘫坐在地上。左耳的花坠子忽然垂到胸前，我小心翼翼的伸开掌心托住它。仔细端详着这木雕上的每一丝纹路，为什么有人刻出了‘嫣婉缇衣’，现在，又有人把我的‘嫣婉缇衣’种着这……
“好看吗？”
一道温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微一愣，扬头后看，只见人妖这厮挂着极清雅的微笑，嘴角优雅的弯着好看的月弧，原本就精致诱惑的一张脸也因为这个极淡的微笑，让人灵魂都快出窍了。
我眼一皱，调子很冷，“这里为什么会有‘嫣婉缇衣’ ？”
人妖眼一顿，似乎没料到我是这口气同他说话，缓了一会，又若无其事双手撩袍，与我同坐，“我命人种的。”
“你怎么种的，它明明就……”不对，这花开的这么好这么多，不像是才种的，应该有些日子了。
人妖眼低沉，轻潋，“我原本以为你看到它们会很开心。”
“开心？”我喃喃的重复的这个词。
“她们不是你最喜欢的花吗？你不是曾经大满园都只种这些花吗？我以为你会喜欢……”人妖眼里的光彩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
我愣了愣，转头回看这些我曾经，小七曾经，小五曾经，我们曾经最爱的‘嫣婉缇衣’，忽的，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于是，我又转过头看着人妖，“谢谢。”
“恩？”人妖愣了愣。
我灿烂一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小五既然没有背叛，那‘嫣婉缇衣’就有存在的价值，“谢谢你替我保留了它们，人妖，真的……谢谢。”
人妖微怔，许久之后，嘴角弯起，眼里的光彩有晕眩了起来。
我继续灿烂地笑着，然后一手重重地搭在人妖的肩上，“等我回家的时候还得麻烦你顺便把它们也运回相府啊！真是的，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你丫也有这么一颗善良的心，嘿嘿……”说巴，我也不想再做多纠缠，双手料袍，正欲起身……不想，忽然不知从哪伸出一大手先我一步揽过我的腰，未料到有这挡子事，我也因一时重心不稳，扑倒在人妖怀里。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那日街上那么多孩童我偏偏选中你。”
这调调听着怎么觉得有些怒。
我微一愣，抬头。
‘唰’——
额头就这么轻轻擦过人妖的唇。
一瞬间。
我俩都一愣。
半会之后，人妖先回神，嘴角轻弯，露出一月皓白，眼波悠荡，璀璨过星。
我后回神，眼露鄙视的，忿忿的损了人妖几句，伸手欲去擦拭方才被这丫玷污过的小额头，不料，人妖那厮竟一手抓住我的手，眼角，嘴角那笑的叫个得意。
丫的，抓了我的右手，我丫还有左手，谁知，人妖这等小人竟然有用空闲的一只手缚住了我的右手，然后，笑意更深。
见双手被缚，我一怒，二话不说地将头往前伸，直接钻进人妖的怀里，拿额头碰着人妖胸前的料子，极挑衅的擦了擦，得逞之后，再很是挑衅的还眼回去。
人妖一愣，忽而眼一笑，里面满是爹爹看我才有的纵容。
顿时，我心里忽然一毛，急急地想要起身，奈何又被人妖这厮缚了自由，于是，我上蹦下窜的动，人妖眼忽的朦胧深邃，只是紧抓着我的双手一点没有松开的迹象。
我一怒，不管其他，低头，就是一火箭头槌的朝人妖撞了过去，人妖没想到我有这么一招，生生的被我顶得咳了几声闷嗽。见这法子有用，我气势大振，越发的撞的精神了。
人妖这厮还算聪明，尝过厉害之后也不敢小视了，小心的躲开我的攻击。
不让我撞，我丫就偏要撞。
撞！
我撞！
我撞撞撞！
“好了，衣儿莫闹了，怎的就不能好好安分了？闪着头怎么办？”
呸！这丫心肠怎么就这么坏，够歹毒的。好好的竟然诅咒我丫闪着头，竟然你丫这么绝情绝义，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于是，我越发撞的卖力了。
慢慢的，人妖的阵脚开始乱了，左闪右躲的变的有些吃力。
我坏心眼的一笑，停住脚步，仔细观摩人妖的动作、走向寻思着该怎样得逞。人妖见我动作骤停，不明所以，身子娓娓前倾，上前探视……
是了，就是这个时候……
我开满火力，卯足了全力顶了过去。
与此同时，也不知是那来的鸭公嗓——
“殿下小心！”
忽的，一瞬，我只感觉世界颠覆，然后‘喀’好象是谁的骨头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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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为手机上线大大而割：21章为新更内容，还有灰的一些话。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