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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弟弟和妈妈接来已经在两天之后,弟弟的学校属于三流的大学,所以校医院也只有三流,医生开了转院单,我们就出发。
去医院,焦头烂额的,硬着头皮去找许锦元,我拉着弟弟的手,说:“许医生,这是我弟弟,他还小,他怎么可能心脏有病?”
许锦元那时候面对着另外两个病人,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说:“等一下再说。”
我知道自己心急得过分,呆呆的在边上站着,反而是弟弟用力握我的手:“姐,别被妈和那些医生吓坏了,我没事。”
这话,他一路上说过来,我见到他眼神闪烁,我不忍心他这么坚强:“小天,肯定没事。”
……
也就是说话那么一会儿工夫,又或者是因为说话所以才那么一会儿工夫,许锦元已经送走了病人,站了起来:“怎么了?”
我们把病历和各种检查的材料一一递上,他粗粗的看一下:“都检查过了么?怎么不写诊断意见?”然后示意弟弟过去,“我看看,不要紧张,放轻松点。”
最后他摇着头,看向我:“照理说这年纪不应该得这个病。”
“到底怎样?”
“很有可能是瓣膜钙化,之前的检查都显示这点,可能是之前的医生碍于他的年纪不敢确诊。”
“那是什么?”
“相当于心脏的闸门出了问题。”
“怎么办?”
“手术。”
听见手术两个字,我看看弟弟,他的表情有点紧张:“我不要做手术。”
许锦元将病历翻到封面,看了一眼:“张乐天?”
“是我。”
“我会给你尽快安排手术。”
“我说了我不要手术。”
“先住院,再做一次系统的检查。”他把单子交给我,“劝劝这个年轻人。”
劝劝那个跟我至亲的年轻人花了很大的力气,终究是性命要紧,他点头答应,于是约了时间就等着手术,这期间我学校医院家里三头跑,累到不成说。
许锦元在病区里有一间办公室,单独的,我听见小护士们说:“许医生说不定下半年能当科主任。”
我去找他的时候会敲一下门,看着他转过头来,见到我的表情就是那么轻轻的点头,然后每一次都问同一句话:“没有茶白开水可不可以?”
我说好,坐下来听他分析一下弟弟的情况,然后就闲聊几句,那几天觉得每日最轻松的时刻都在他的办公室,有次我问起手术的成功率,他说:“前几天死了一个。”
当时我马上张大嘴,摒住呼吸,又见他马上一笑:“紧张啦?”他随即解释,“没有手术我可以告诉你成功率100%,但是请你不要那么紧张,每天来问我同一个问题,再等两天,ok?张老师,我想我不会交给你不及格的答卷。”
我道谢着出门,他也不转身,就是甩过来一句话:“手术成功请我吃饭怎样?”
“啊?”我愣一下,“好,好。当然可以。”
手术成功,我已经在期待了。
术前最后讨论的是材料问题,说白了是钞票,来的不是许锦元,而是另一名主治医生,用商量的口气:“人工瓣膜用国产的还是进口的呢?”
我当然是不懂,摇着头:“有什么区别?”
“现在也不好说,进口的质量好些,国产的便宜。”
我很犹豫,但终究还是说那就用进口的好了,我最担心的是弟弟年纪小,这样的手术对将来的生活有没有影响,那医生回答得很干脆:“肯定有,但不会太大。”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单等着那一刀,弟弟变得焦虑,妈妈也是,我安慰他俩:“有我,一切有我。”
我们三个人说话的当口许锦元进来,悄无声息的,突然开口把我们一家三口都吓到:“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几日一家三口已经和他建立了良好的邦交关系,特别是妈妈,拉着他坐下:“小天,你不要怕,明天许医生给你做手术,他是你姐姐的朋友。”
我站在病房的墙角看他很耐心地对弟弟解释明天的手术,内心无比柔软,仿佛那些沉重到喘不过气的压力突然有了地方搁置。
一夜无眠,终归是担心的,看着弟弟被推进手术室,我和妈妈就坐在门外张皇的不知所措。
手机突然震动,拿起看,有短信:别担心,相信我——许锦元。
那种柔软的感觉再度袭来,我思虑着将全部信心交给他人的可能。
……
一秒钟,一分钟,一刻钟,一小时……门推开,我的思虑就有了答案,后来我在加护病房里对查房的他说谢谢,他杨着眉毛回答我:“你是个好姐姐。”
然后交待两名小医生护理步骤,又转过身来:“请我吃饭,别忘了。”
我怔愣了一下,毕竟还有别人在场,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向病人家属提要求,两名小医生和值班护士掩着嘴出去,我的口气有些嗔怒:“讨债一样。”
他耸肩:“你可以不答应的。”
我怎么会不答应:“周六怎样?”
“周六?不行,有点事情。”
我问得很顺口:“什么事情?”
“朋友结婚,我要作伴郎。”然后看我的眼神凭空多了几分戏谑,“查我的岗吗?”
于是我大窘迫:“不是不是,随口问问。”
“星期天吧,地点你定。”
君子一言,叫女子伤透脑筋。
往后数日,不断地问周围的人,哪里吃饭好些,被问到的大多玩笑回来:“请谁吃饭呢那么紧张?”
我只好讪笑:“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最后还是在本地论坛,看来看去,都说惠家泰国餐厅不错,于是周六晚上,在病房阳台上瞅见他的汽车昙花一现,立马在办公室门口蹲点守候,最后见人,几乎结巴:“那个……那个……明天中午我请你去惠家吃饭吧。”
他的表情几乎是扭曲的,说出话来也一字一顿:“惠家?那家泰国餐厅?”
“对,就是那里。”
“好。”这一个字几乎咬牙切齿,我望着他眼里想必充满问号,但既然他不打算给我答案,我怎好继续追问?
第二日就去了惠家,中午时分居然几乎满座,叫人忍不住生出仇富的情绪来,我拿着荷包算来算去才下定决心的一顿饭原来有那么多人毫不以为意地坐在那里享受,瞥一眼对座的男子,不看菜单地点菜,想必也是常客,内心的落差就膨胀开来,饶是我对他很有几分真心实意,到底是云泥——有别。
开口,这话我自己听着都酸:“许医生肯定经常来这种地方了。”
他“啊”一声,忽然笑起来,这一笑就灿若星辰,衬他的休闲夹克,如此和谐,我再低头端详自己1001套的西服套裙,别扭到自己知道。
上菜后,他说:“上回我来这里,也是和一位女孩子。”
“啊?哦。”
“可是她昨天嫁人了,结果你昨晚在我办公室门口守着,说要请我到这里吃饭,把我呕得。”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释然,然后继续惴惴地,小心翼翼地追问:“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我想想。”他单手支着下巴当真思量起来,“不算太漂亮不过看起来很能干,性子好,敢做敢为,有什么说什么,和一般姑娘不大一样,总之不会让人腻味。”
他那么说着,我那么听着,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那女子在他心里那样好,我还有什么希望可言,依着他的说法,我不能干,算不上敢做敢为,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想必是容易叫人腻味了。
叹口气,就觉得泰国菜贵且无味,很不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