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对峙(1 / 1)
龚远的知府愣怔在城头,那风暴一般的攻势瞬间便卷到城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喝:“守城!守城!”
“知府大人!我们只有三千将士,方贼已经包围了整个城墙四围,反抗下去只有弹尽粮绝啊!”
“少废话!必须给我撑到朝廷援军到达!投降这两个字,谁也不准提!”
“是,是……”那将士被骂退,眼里却分明不服。
李知府回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城下的攻势,下面厮杀声响动,烟火肆虐中,一片血肉横飞。他正看着,忽然眼前亮光一闪,一只羽箭“唰”的射来,他大惊缩头,这才堪堪躲过,忙看去,正见方彦手持一张黑皮大弓,一脸挑衅的望着他。李达只觉得冷汗淋漓。
第一轮的进攻只有半个时辰,方家军那边迅速鸣金收兵,那风暴一下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龚远的将士们送了一口气,但却个个暗自心悸不已。
血不染甲的方彦提起丹田内力,朗声说道:“大利两百余年,盛年转衰,自新皇登基,屡兴冤狱,生灵荼毒,□□州县,狼藉满地。上有伪皇伪相,下有暴卒贱吏,农不能自耕以纳赋,商不能自买以取息,士不能诵圣人之经,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战,吾引为心腹,礼之幕府,待以宾师,他日成事,奉受官爵。倘有知义良民,从我征战,吾保其性命,宽其钱粮,予以庇护,他日建国,衣食无忧。
若逆我义旅,阻我征伐,害我将士。夺我一人,取汝一命,夺我百人,取汝百命,夺我千人,势将屠城!”
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城头上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智不坚的见了方才攻势,再听了这番话,早已气为之夺,魂为之失。
李知府心中惊惧不已,可他是读过圣人书的人,心中尚有朝廷之念,咬牙骂道:“胡言乱语!荒诞不经!”又对手下将士吼道:“逆贼口出狂言,休得放在心上!”
晚上的龚远知府大院里,一派凄清孤冷,李达坐在书房里,面对一盏孤灯愁眉不展。朝廷的援军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而他手下的将士却是绝对撑不过明天了。
“李知府!何事需烦扰?”朗朗声音坦然从门外而来。
李达悚然而惊,这噩梦一般的声音,不就是方彦!他慌忙回身,门开处,一个紫衣人站在门里,腰悬宝剑,洒然而笑。
“逆贼,猖狂至此!”他条件反射的大喝。
那人却扬眉一笑:“呵,李大人,这句话用在战场上,自然威猛无限,而对于深夜的朋友相会,却是大煞风景了。”
李达一腔正义之气无处可发,僵在原地,当真进退不得,好半天脸也涨红了,愤然道:“谁跟你是朋友!我们战场上见就是了,你假惺惺跑到这里做些什么?再不走,小心我叫人逮了你去!”
方彦却不出门,反而走进屋来,找了个椅子自在坐下:“李知府是知晓仁义的,况且我心怀一片坦诚,又岂会担心仁义之人加害于我?”他见李知府闭着嘴巴不言语,摇头吟道:“盐铁之营,国之命脉,富之精髓,唯有掌于上之手,方得跟脉稳固。李知府,可还记得?”
李知府心中一凛,自己科举考试的文章,初次上奏折的奏文,被户部猜忌和放逐的借口……怎么会不记得?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知府所言,句句是治国明理,方彦幼年就曾拜读,与父亲都极为推崇。可这样的话,说给大利那一帮奸臣伪相,却遭捐弃!就像现在,前线吃紧,朝廷却仍在为军权争斗,置军情缓急于何处?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百姓之恨,李知府想必深有体会!这样的君王,侍奉他何异于为虎作伥!”
李达先是神情震动,而后又恢复了无奈,他苦笑一下:“你说的我明白,可是君臣之义不可废,你无需多说,明日战场见吧!”
方彦哈哈一笑:“战场?李知府,你认为那也叫战场吗?胜负你还不明白?明日阵前,不出一个时辰定叫你落于马下,你信吗?”
李达怔了,他手下将士斗志已失,城中百姓信任不再,只怕这城里也已布满了方家军的人手,他叹道:“我信。”
“君已非君,臣已非臣,何来君臣之义?”他乌黑的眸子直盯着李达的眼睛:“李知府,你已心动。大丈夫,是便是,何须否认?迂腐之理绑得住大丈夫一时,你还要让它绑住你一世?”
李达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方彦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明日,你若响应义旅,方某人必扫榻相迎,虚位以待,共谋大事!你若执意不肯,方某人即使再惜才,那也是无法了。”
李达浑身一抖,而后叹道:“罢!罢!罢!得君如此,大利无望矣!”
方彦爽朗大笑:“李达,你错了!大利无望,百姓则有望,先生性命有望,前程有望!”
李达眼中恍若燃起一丝明灯,应道:“有望!是有望!”
“先生是仁义之士,治国奇才,方彦得先生相助,幸何如之!”他站起身来,眼眸中霸气隐然。
李达却一个激灵,摇头道:“我今日背叛朝廷,他日也说不定会背叛了你,何来仁义之名?徒劳贻笑后世而已。‘义’之称谓,李达愧不敢当!”
方彦抬起手臂,放在李达肩头:“李先生又差矣!你叛的是无道朝廷,为的是百姓疾苦,这才是大丈夫心中的‘义’,乃是真义!”
李达转头望着窗外的沉沉黑夜,半响笑道:“如此解释,何来忧、怖、伤、惊、苦?我活了半生,竟今日才明了……”
第二日,李达率城中军士百姓投诚,知州府大院的牌匾拆下,方彦兵不血刃,拿下一座重镇,同时得到一个良才。
知州府宴厅摆起一桌小小酒宴,几样下酒菜,数坛飘香酒,方彦、段华、李达等人围坐在一起,喝了个畅快淋漓。方彦爽朗大气,段华深沉内敛,李达斯文温润,觥筹交错间,各有各的思量,各有各的风采,好在是为着同一个目的坐在一起,纵然三虎相伴而行,却不仅相安无事,反而有几分其乐融融。
酒后各人都有些微醺,分别回了房。孙元扶段华饮下一碗醒酒汤,段华坐在床沿上,默然叹道:“好个方彦,倒是学会利用李达来牵制我了!”
孙元上前问道:“段爷,那现在怎么办?”
段华瞥了孙元一眼:“急什么?早得很!调我回南江也不是什么坏事,京城朝政里的事,通过明心那小丫头的信我也能一叶知秋,还有你代我留在京城做事,有什么不放心?!”
“段爷,小的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明儿,我南下南江,你北上京城,具体的安排,自然有信鸽联系你。”
翌日开始,方彦整顿战马将士,将核心力量安插在龚远,后续力量安排在南江,至此,南江重镇与龚远重镇之间的广阔地带尽被方彦纳入囊中,龚远有李达打理,粮草战马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南江有段华坐镇,后方基地盘活得扎扎实实。方家军实力强大,后劲充足,开始正式与朝廷对峙。